蕭家坪村的朱老太一家子四口人,住在村尾的一顆老槐樹下,日子過得還算清閑,她總共生了五個兒女,夭折兩個,如今剩下蕭大兵、蕭大軍、蕭大明三個兒子。
哪知道蕭大兵結(jié)婚后一直無兒無女,虛歲剛?cè)呔碗p腿一蹬,在床上直挺挺的哽屁了,一家子哭得稀里嘩啦的,他老母朱老太和賤內(nèi)柳大嫂更是哭得凄慘,不斷的拍打著棺材板板,爹呀娘呀我怎么活的亂叫,特別是那朱老太,一對金魚眼被眼淚水沁得腫泡泡的,紅腫的眼皮幾乎遮住了眼珠子,看上去就跟演鬼片的特型演員一般。
柳大嫂在這邊哭男人,她的鄰居嚴(yán)大嫂在自家的灶屋旮旯里也在捂著嘴哭,這事不稀罕,年輕時她和蕭大兵有過一段情,據(jù)說還是青梅竹馬,只因嚴(yán)大嫂的老爹嫌棄蕭大兵是個神棍,于是一手破滅了這門子姻緣。
二人后來都結(jié)了婚,那份情誼結(jié)果還是藕絲不斷,有次把持不住,和蕭大兵在母豬圈里脫了褲兒正來一火的時候,被提放已久的柳大嫂抓了個現(xiàn)行,兩個女人扯著頭發(fā),扭打得天翻地覆的,還踩死了一只小豬仔,哪知道那豬圈板板被蟲蛀虛了,不結(jié)實,兩個女人在上面一用勁,噼啪一聲斷裂了,竟然一齊掉進(jìn)了茅坑內(nèi),嗆了幾口糞水后還死死的抓住不放……
飲食男女,諸如此類的風(fēng)流韻事不管是大城市還是鄉(xiāng)壩頭都有,還真當(dāng)不得回事兒,誰也年輕過,誰也有過荒唐的事情或者是想法深埋在內(nèi)心深處見不得光。
男人的心在別人身上,這是柳大嫂心口永恒的痛,但是如今男人死了,她還是傷心,畢竟這是枕頭邊上的人,他死了以后的日子自己也不好過。
在蕭大兵的家人看來,他的死可不是個正常事,是短命,是被陰間的人強拉走的。朱老太以前找了個老瞎子給大兒子算過命,老瞎子說蕭大兵“世壽八十三……”結(jié)果四十不到就死了,明顯的是枉死短命,這事不是自己一家子這樣看,其實全村男女老少都認(rèn)為是這樣的,說他陽壽未盡,非正常死亡。
但是柳大嫂腦殼滑,在外面她總將男人的死怪罪在嚴(yán)大嫂身上,說是被她掏空了身子,那什么盡人亡了,后來哪怕是男人死了大半年,她沒事找事的還會去嚴(yán)大嫂門前披頭散發(fā)的痛罵,羞辱她,歸罪嚴(yán)大嫂害死了她男人……其實老天爺也心知肚明,她這是睜眼說瞎話,在出那一口惡氣。
為什么村子的人都認(rèn)為蕭大兵是非正常死亡呢!這事還得從他的職業(yè)說起,原來蕭大兵是個端公,也就是陰差,借助神秘的本事在陰陽兩界行走,傳話搭橋。這凡是占卜問卦的人士都知道一句古話,叫:“善易者不卜?!笔裁匆馑寄兀烤褪钦f真正懂《易經(jīng)》的人是不會去問卜占卦的,因為自古以來,窺探天機,泄露絕密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天行有常,時機到了自然發(fā)生,別以為長了嘴巴就能亂說話。
所以說那些算命看相的人,大多是瞎子聾子,缺腳斷手的人,天生帶一門殘疾,可憐兮兮個人兒,老天爺下不了手,才能躲過一劫。
蕭大兵怎么做了神棍呢,說來他可是無師自通的。原來他二十三歲時候突然得了一場病,醫(yī)藥無助,病中在床上咿咿呀呀的亂叫亂唱,不吃不喝,高呼什么“有請南海觀音”,“有請北海星君藥王菩薩”的,兩個多月后,人瘦得跟包谷桿一樣,他老爹死得早,就一個老母朱老太,呼天搶地的,一家子都認(rèn)為他闖到鬼,沒救了。
哪知道一天早上,他一咕嚕的爬了起來,然后抗著鋤頭下地干活去了,老母和老婆都?xì)g喜異常,連忙請人將壽衣抬到里屋去了,哪知道蕭大兵好了后,竟然開始跳大神,有次哥幾個酒喝糊涂了,于是吐露了心聲,說自己病了的那期間其實是去天上學(xué)習(xí)去了,修完了天書《小木經(jīng)》后就畢業(yè)回來了,還說自己會下陰曹,和牛頭馬面打過牌喝過酒。
村里人剛開始不信,只當(dāng)是他酒后嘴癢屁/眼酸,打胡亂說,后來經(jīng)過一段時間后,誰家有個麻煩事情解不開的,經(jīng)過蕭大兵一上門收拾后,竟然都神奇不已的好了。這下他出名了,找他問卜占卦請神安位的人落落不絕,生意出奇的好。
這事盡管家里人剛開始都反對,但是見大把大把的鈔票入懷,添置了油鹽醬醋柴米,一家子也沾了光,便不再言語了。蕭大兵后來幫鄰村的窮鬼柳老漢治好了病,還拿錢幫襯他,那柳老漢窮得光屁股不敢出門,苦日子過怕了,管他媽的什么神棍不神棍,有錢精神,沒錢神經(jīng),一咬牙將女兒柳春花嫁給了他,二人結(jié)婚后就分了家,挨著朱老太的老屋子修了幾間磚瓦房子過日子。
當(dāng)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剛開始蕭大兵還是小打小鬧,也種莊稼,隔三差五的幫人畫畫水、問問神,看看病,到后來見來人多了,竟然把堂屋后的一間屋子弄成了神堂,擺了一個神龕,供了幾個神仙天師。于是莊稼也不種了,每天在家里跳大神忽悠人。
這日子雖然過得舒坦,但是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子嗣,蕭大兵心頭明白,自己泄露太多天機,恐怕是要絕后,事到如今也沒有反轉(zhuǎn)的余地,他除了嘆氣也沒有別的辦法。
有天一輛高檔的小轎車徑直開到蕭大兵門前,一對中年夫婦下了車,說是從縣城來的,進(jìn)門就給蕭大兵跪下,言辭懇切的請他一定要救救自己的獨子一命。
蕭大兵連忙扶了他們起來,問明原因后才知道,原來他們二人在城里開煤廠,屋內(nèi)鈔票一大堆,兒子卻只有一個,哪知道這獨子二十三歲的時候突然得了一場病,不痛不癢的,就是萎靡不振,一天天干瘦下去。全國各地走遍了,甚至連外國都去了,反正是治不好,后來有人給他們支招,說是大樹鄉(xiāng)蕭家坪有個蕭端公,那可是漢代的蕭何轉(zhuǎn)世,能通幽下陰,本事大,可以找他瞧瞧。
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這也是遇到絕路時最好的辦法,于是兩口子千尋萬尋的找了過來,極口承諾只要治好了他們的獨子,鈔票那沒得說。
見到生意上門,蕭大兵自然不會拒絕,于是招呼二人到了神堂內(nèi)開始做法,尋找原因,結(jié)果他做了一個幽醮詢問結(jié)果,哪知道結(jié)果一出來后,他對著那一對夫妻直搖頭,說問了神仙,神仙說他們年輕時糊涂事做多了,傷了陰鷙,注定孤老,獨子的陽壽如此,救不得活。
兩口子面面相覷,紅著臉又撲通一下給蕭大兵跪下,說只要他治好兒子的病,立馬送上十萬元人民幣,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一聽說十萬元這樣的巨款,蕭大兵愣了一下,正在心頭數(shù)這十萬元有幾個零的時候,那夫妻二人又開始磕頭,搶著說道:“二十萬,二十萬!”
媽呀!二十萬元人民幣,在農(nóng)村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一大筆錢,富貴險中求,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神仙的話算個屁……一想到這個,蕭大兵咬了咬牙,然后一點頭應(yīng)下了,答應(yīng)幫他們的兒子想想辦法。
到底是什么辦法呢!這辦法名叫“偷天換日”。想起這辦法蕭大兵也是猶豫不決,“偷天換日”,這可是巫師行業(yè)中的一個大忌,欺心的事情,蕭大兵明知故犯,他這是被那二十萬元巨款沖昏了頭,忘了“因果輪回,報應(yīng)不爽”這一句棒喝之言。
什么是“偷天換日”呢,說白了就是讓該死的人活著,不該死的人枉死了。這其中自然要做很多法事,把那陽壽未盡的人魂魄勾走,拿去沖抵陽壽已盡的人魂魄送到地府去。
忙了三天三夜后,蕭大兵終于是辦完了這件事情,救活了該死的那個年輕人,那土豪夫妻也不食言,二十萬元一分不少的送了過來。發(fā)了這一筆橫財,蕭大軍心眼多,這事除了自己兩口子,家里人一概不知。
夫妻倆歡天喜地的在床上數(shù)了錢,天未亮就提著蛇皮口袋趕車到縣城的銀行去存了個定期。那一年蕭大兵剛好三十八歲,結(jié)果沒過兩年,便遭了天殺,一命嗚呼了。
因為無兒無女,柳春花第二年就改了嫁,嫁給了鄰鄉(xiāng)的一個殺豬匠,那屠夫雖然滿臉橫肉,但是對她是一百個溫柔,跟八輩子沒娶過婆娘一般。她改嫁后當(dāng)然帶走了蕭大兵用命換來的那一筆錢,不過還算她有良心,走的時候給了老人婆朱老太五萬元,說這是她兒子生前留下的十萬元,一家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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