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還是不救呢？”
那個少年正有些猶豫不決。
這時候，他忽然瞥到在對面樓房的一間屋子，窗簾悄悄地拉開了一點，好像有一雙眼睛往樓下看了看，然后又很快地拉了起來，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正如同，秦縱被勇哥等人毆打時旁人的表現(xiàn)一樣。
“這些人，都是一樣。裝作毫不知情，卻冷眼旁觀著別人的不幸。”
秦縱憤怒地望著對面的樓層，黑壓壓的一片，卻似乎有無數(shù)的眼睛在冷冷地看著樓下即將發(fā)生的慘劇。
“所以，你也是一樣的吧。”忽然，一個聲音在他心中這么說道。
我，和他們一樣？
秦縱愣住了。
（是啊，這么想著別人的自己，在面對著這種情況的時候，何嘗不是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就算已經(jīng)在李叔叔面前立下了那樣的誓言，可是，現(xiàn)在的我，仍然在猶豫著什么啊……）
“難道我，已經(jīng)變成了我所厭惡的那種人了嗎？”
秦縱喃喃道。
（就像白陌那天在雨中對自己說的，我真的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我了嗎？——原來不是她不懂，而是，我已經(jīng)屈服了我的命運，變得和他們一樣了??？）
秦縱望著桌邊的那把匕首，匕首的血跡斑斑，閃動著幽幽的光芒。
“原來的秦縱，是什么模樣？”
……
“喂！你們，快到樓上來！”有誰在黑暗即將吞噬一切的時候大喊。
那抱著孩子奔逃的女人愕然地抬起頭，卻看見在萬千黑暗中，唯一光明的一間屋子，有個人正朝著她用力揮舞著手臂。
那女人立刻欣喜地朝著那處樓房跑去。她身后的喪尸窮追不舍著，但是按照距離來看，應該可以在它們追上女人之前逃進秦縱所在的樓里。
秦縱跑到門口，拿起樓下單元防盜門的操作器話筒，道：“快點進來。”
聲音在樓底擴散開，一個女聲氣喘吁吁地回了一句“謝謝”?？礃幼幽桥艘部炫艿介T口了，秦縱于是按下開門鍵。
“嗙！”那是防盜門開鎖的聲音。
但是緊接著“砰！”地一下，那門又被鎖上了，好像還有隱約的“嘶啊嘶啊”地聲音從話筒那邊傳來。
“怎么回事？”
那女人哭喊著道：“不行啊，門后面也有喪尸！”
秦縱聞言心說不好，當時疲憊無比的自己僅僅檢查了一到三層，也沒有去往樓上察看是否有喪尸，當然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害怕會碰到學校教室里那種恐怖的怪物。這下子，人命攸關的時候果然還是出了亂子。
“我下去看看，你等下?！?
秦縱說完丟下話筒，連鞋子都顧不上穿，打開門拿著匕首就沖了下去。
也是幸好秦縱家是在三層，他跑到二樓的時候從樓梯的窗戶看到那些喪尸距離樓下還有一小段距離。
（這個距離的話，應該可以……）
秦縱不敢懈怠，繼續(xù)往樓下飛奔，等他跑到底層，果然看見有一只喪尸正貼在門上，“嘶啊嘶啊”地從門縫里往外伸著腐朽的手臂，而門外的那個女人則抱著一個女孩，滿臉的驚惶無措，一邊注意著喪尸群一邊又向秦縱發(fā)出求救的眼光。她懷里的女孩看樣子比秦縱要小個三四歲，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也不知怎么了。
“別怕，我來了！”
秦縱喊了一句，往那只貼著防盜門的喪尸走去。
那喪尸也注意到了秦縱的存在，轉(zhuǎn)過身想向他襲來。但是它伸出鐵門的手臂在抽回去的時候，殘破的手臂里一根裸露在外的臂骨卡在了門上，導致它被困在那里無法脫身。
秦縱走到了那喪尸面前，鋒利的匕首慢慢舉了起來。
“嘶啊嘶?。 蹦菃适澙返厮缓鹬z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再次湮滅。
不過那倒更像是在對秦縱的挑釁。秦縱可以輕易殺了這只毫無還手之力的喪尸，可是，這畢竟不是踩死一只螞蟻那么簡單，喪尸的樣子也跟人類差不多，只不過破爛了一點……
“雖然還想在考慮一下，但是……真的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秦縱手顫抖著，幾乎是閉著眼睛把匕首插進了喪尸的頭顱。
腐臭的液體噴濺而出，秦縱剛剛清理干凈沒多久的身體再次染上了污跡。那氣味令他的胃部翻滾不已，但是他還是努力把那種不適感壓了下去。
終于第一次，自主地開始了殺戮啊，不是殺死強子時的意外，也不是殺死那教室的怪物時的瘋狂無覺……
秦縱忽然想起了曾經(jīng)看過的一句話。
——立誓守護信念的人們，要有承受黑暗和罪惡的覺悟！
（如果是為了那些東西的話，我愿意，哪怕我的身體因此變得骯臟不堪。）
……
秦縱抽出匕首，喪尸丑陋的腦袋垂了下來，如同人一樣垂了下來。
（真得，像是殺了人一樣呢。）
秦縱多少還是有點失措。不過馬上，他就因鐵門外的尖叫聲清醒過來。
卻見那喪尸群已經(jīng)到了防盜門前僅僅一米多的地方，那女人驚恐萬分地敲打了幾下鐵門。見情況緊急，秦縱連忙把喪尸的身體推到一邊，但是他還沒來得及打開門鎖，那女人已經(jīng)驚叫一聲，忍受不住喪尸就在眼前的刺激朝旁邊躲開。
“別跑?。 鼻乜v大喊道，他把門用力推開，幾只走在前面的喪尸被鐵門撞到了后面，此時門前出現(xiàn)了一片空白區(qū)那女人足以跑進來。但是她只顧著逃跑沒有理會秦縱的喊叫。
“該死！”秦縱見她跑的方向暗罵道，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個方向有不少正在游蕩的喪尸，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追了出去。
他跑出幾米遠的時候，那些喪尸也涌了上來，他的家，他的退路——那扇門也被淹沒在了這群怪物丑惡的身影中。
（明明好不容易回到家的……為什么，我會……）
秦縱有點懊惱。那女人也快跑到一個拐角，那之后就是秦縱來之時曾經(jīng)看到過的很多喪尸回蕩的地方。
“你們別往那邊跑，危險！”
那女人終于是聽到了秦縱的聲音，不解地回過頭看，但是就在這一刻，一個黑影從拐角的地方?jīng)_了出來，把那女人撲倒在了地上，她懷里的女孩也摔在一旁，卻依舊一動不動不知生死。
秦縱心下一沉，那黑影露出它喪尸可怖的面貌，“嘶啊”一聲仰頭長嘯似是要為接下來的進餐時刻歡呼喝彩。
令秦縱驚愕的是，那被壓在喪尸身下的女人發(fā)出一聲幾乎刺破耳膜的高聲尖叫，然后她雙手拼命地推搡，雙腳瘋狂地蹬著，竟然就那么把那只喪尸踹到了一邊，一時脫離了危險。
然后她接下來的第一反應，卻是連滾帶爬地到女孩旁邊，把那女孩擁在懷里，然后有些神經(jīng)質(zhì)地哭泣起來。
（母愛的力量嗎……）
秦縱忽然感覺自己的心口被什么東西刺痛了，記憶的流轉(zhuǎn)在這一刻令他充滿了力量。
“??！去死！”秦縱狂吼一聲，從那兩人旁邊飛身而過，那只喪尸剛剛從地上爬了起來，還沒弄清楚狀況，匕首就已經(jīng)深深插進了它的頭顱，腦漿四濺而出，它再次轟然倒下，這次再也無法爬起來了。
“呼…你們沒事吧。”秦縱站在兩人身前，大口地喘著粗氣。
“嗚嗚，沒事，謝謝你……”
“沒事就快點起來，還遠沒有結束呢！”
秦縱肅然道。他的眼睛一直在看著兩邊的場景，只見那拐角的地方陸續(xù)又走出來了四只喪尸，而另一邊那十幾只喪尸也已經(jīng)快追到三人這里了。
是的，常人在速度上可以輕易地逃脫喪尸的追捕，但是，當他陷入了包圍——近二十只喪尸的包圍，將再無生還機會！
“哎呀，我腳扭了，走不了了……”身后那女人忽然痛呼一聲，又帶來了一個壞消息，然后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看樣子是那女人摔倒在了地上，是真的無法行動了。
秦縱一言不發(fā)。不是對這消息無所謂，而是感到一種深深地無力，和懷疑——對自己信念的懷疑。
如果從正面看，可以發(fā)現(xiàn)他此刻的臉色鐵青一片，而且眉頭都糾結在一起。
（我該怎么辦，我實在已經(jīng)盡力了，現(xiàn)在的情況卻是根本救不了她們，再待在這也是無謂地給她們陪葬，而已。所以，逃嗎？）
但是……
那女人抓住秦縱的衣角搖著，她哭著哀求道：“我已經(jīng)跑不了了，求求你，把這孩子帶走吧。求求你，救救這孩子吧！”
秦縱攥緊了拳頭，依舊沒有說話。
（救她？你以為我不想嗎，但是……）
“砰砰砰！”
那女人竟然在不停地磕著頭。她苦苦哀求著。
“求求你，救救這孩子吧，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了……”
秦縱渾身巨震，腦海里的畫面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
曾經(jīng)也有一個女人，犧牲了自己的性命去拯救她的孩子呢。
（為什么，你們這些人，都愿意犧牲自己呢，爸爸媽媽如此，李叔叔如此，你也是如此……）
他仰起頭，有什么模糊了他的視線，那天空的最后一點光明消失在黑云之中。
……
“不行！”
“為……”
“你們一個都不會死！”
秦縱的眼中閃過一絲紅芒，他橫起匕首，緩緩說道：“因為，我會把這些鬼東西全部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