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飛回到家時,夜已經深了。
他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看起來似乎累極了一般。
今天領導真是跟打了雞血似的,往常匯報工作只要十幾分鐘,這次卻花了幾個小時,而且臨走時還特意囑咐說過段時間再找他。真是怪事年年有,沈飛無奈地嘆了口氣。
“咣—咣—”有人在敲門,而且聽聲音應該是熟人,不然也不會這么賣力。沈飛已經猜出是誰來了,不過現在他可沒那力氣去出門迎接,只得大聲喊道:“門沒鎖,自己進來吧!”
只聽得一聲巨響,門被踹開了。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走了進來,臉上還帶著滿是不爽的表情,也不和沈飛打招呼,先從酒柜那拿了一瓶酒,然后就徑直坐到了沙發上,大口喝了起來。
沈飛見狀也只是一副更加無奈的表情。來人是與他交情極好的作家楊杰,兩人關系本來就鐵,幾乎是已到了不分彼此的境地,所以他也不去計較這些。更何況他現在累的半死,也沒那個心思。
不過沈飛一直很納悶,一個已經小有名氣的作家,行為處事還是這么囂張,一點沒有內斂的意思,這讓他很納悶楊杰作品里那些極富修養的角色到底是如何編造出來的。
楊杰喝了大半瓶酒后,這才看向了癱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沈飛。他皺了皺眉道:“你怎么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這可不像平日里打雞血似的沈飛啊?哈哈哈……”他的笑聲中還帶著幾分調侃與張狂。
沈飛聽言不禁暗暗想到,哪有你打的雞血多。不過這話自然不能說出來,只得笑罵道:“外出公干了幾天,累得半死半活。向領導匯報工作,又是啰啰嗦嗦一大堆,回來還要受你小子調侃不成!話說你怎么有功夫跑我這里來了?不對,我回來可是誰都沒有告訴,你怎么知道?”沈飛忽然想了起來,向楊杰詢問道。
卻不想楊杰喝了口酒,搖了搖頭,微笑不語。
沈飛不禁奇道:“這難道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楊杰嘆了口氣,看著沈飛說道:“你還想不出是誰?”
沈飛像是突然醒悟過來,猛地一拍頭,“哦,我怎么把她忘了。不過也真是奇怪,我回來后第一件事是找地方吃飯,沒想就這樣她也能找過來。”
楊杰輕笑一聲,看向沈飛,目光深邃,問道:“你怎么會猜不出來。以你的聰明才智,會不清楚她對你的心意?你該不會是故意逃避吧。以前的風流少年怎么變得的這么畏畏縮縮了?”
沈飛聞言慌亂地一擺手,“不提那個,不提那個。”
“她”,自然就是指池瀾了。三人以前就是大學同學,而且彼此交情也很深厚。現在又都在A市工作,因此楊杰才從池瀾那里得到了沈飛回來的消息。而且池瀾跑來A市來找沈飛的事情,也只有楊杰才知道。不過楊杰也猜不出只差捅破一層窗戶紙的兩個人,誰也不主動。沈飛外出公干的時候,也是楊杰在幫著池瀾找工作,讓池瀾在此安定下來。兩人還曾經談過一番。不過每次提到沈飛,池瀾都避而不談;而現在沈飛也是這樣的態度。這讓楊杰百般不得其解。
正當楊杰還在思考這兩人的情感問題時,卻聽得沈飛邊伸懶腰邊問道:“你還沒說這么晚來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沒什么事我可要睡覺了,今天可真是夠累的……”
“哦,對了,還有件事要和你說說,”楊杰這才想起了自己來的目的,“你看過那篇四名大學生誤闖幽陵三死一瘋的報道沒有?”
“怎么又是這件事啊!報道我沒有看,不過我已經聽池瀾說過了。怎么?堂堂大作家楊杰也開始關注這些鬼怪之談了?你不是向來都對這些不感興趣嗎?”沈飛感覺自己都快睜不開眼睛了。
“自然,本來我對這些并不感興趣。不過你肯定想不到那幾名學生來自哪里吧?”楊杰聲音慢慢低沉下來道。
“哪里的學生?那有什么關系?應該是意外而已,怎么你和池瀾都來找我說這件事呢?”沈飛舒服地打了哈欠。
“那幾名學生是A大的,也就是你的學弟學妹。”
沈飛慢慢地清醒了。
“我去學校了解過一番。當時的負責人告訴我出事的學生是地質學專業的,并且已經被學校保研。他們應該也是看到了媒體曾經對幽陵事件的報道,這才假借外出考察的理由,去了幽陵那里。他們曾和導師說過這件事,說想弄清楚幽陵震動的由來,也是想看看幽陵為何如何詭異。年輕人,膽大妄為些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導師并沒有加以阻攔。后來出了事情,那位導師也受到了處罰。”
“那些學生的家長怎么會善罷甘休?連孩子的遺體都未找到。”
“這個,學校已經給每個家庭都賠付了巨款,而且還有上面壓著,他們自然也沒敢鬧事。”楊杰朝沈飛眨了眨眼,“不過,孩子的遺體理應找到,被暴棄在荒野,多令人寒心啊!”
沈飛警惕地看著楊杰那意味深長的眼神,正色道:“你想干什么?”那架勢似乎是吃過楊杰很多虧而不得不防。
楊杰卻是很愜意地喝了口酒,慢悠悠說道:“明知故問。”
而沈飛幾乎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跳到楊杰面前,面色發青,指著楊杰鼻尖吼道:“你休想!我是不會去的!說什么也沒用!”
楊杰做出了很是詫異的神情,不過一瞧就是裝的,“怎么這么激動?我又沒強迫你,不去就不去嘛,先坐下咱們好好說……”
“哼!”沈飛似乎仍未放松警惕,“少糊弄我。從認識你那一天開始,就不知道被你害過多少次了,總是想著拉我下水,沒門!我的立場很堅定。你說什么都沒用!”
“哦,是嗎?”楊杰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瓶,“我又不是不了解你。事關你學弟學妹的命案和母校的聲譽,你不可能置身事外,這不是你的風格。另外……”楊杰頓了一頓,“池瀾大小姐的請求,你會無動于衷嗎?”
沈飛不禁奇道:“你怎么知道的,她也跟你說了?”
“這倒沒有。事實上,這件事是我告訴池瀾的。她不是最愛奇聞怪談嘛,以她的行事作風,她一定會找你的。這用腳趾頭也能想到。”
“為什么一定會找我?這倒奇怪了。我又不是救世主,找我干嘛?”沈飛很不解道。
楊杰似乎很是無奈,“唉,她孤身一人來到A市,無親無故,就僅僅和我們兩人熟識而已。除了我,不找你找誰呢。更何況你們…”
“等等,”沈飛突然打斷了楊杰,“你說,她孤身一人,無親無故是什么意思?她跟我說的可是出來到A市旅游而已,怎么扯上那個了?”
看著沈飛灼灼的眼神,楊杰不禁懊惱萬分。一不小心把池瀾千叮嚀萬囑咐要保密的事給說出來了,這可怎么辦呢。事到如今,楊杰只得硬著頭皮道:“哦,對了,我找你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情?”
見似乎成功吸引了沈飛的注意力,楊杰不禁暗喜,可表面上還是一副無辜的表情,“是這樣的,我最近在構思一部小說,但是怎樣也沒有思路。你知道的,一個作家寫作沒有了文思該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我想這件事可能是個很不錯的引子。我的生計可全指著這個了。沈飛,咱倆這么好的朋友,你不會不幫我吧?”
“這個,”沈飛遲疑了半晌,“沒問題……”
聽到沈飛答應,楊杰不禁大喜,作勢就要撲過來擁抱沈飛。
“不過,”沈飛擺了擺手,“你先告訴我關于池瀾的事情。貌似你們有什么瞞著我的……”
聽到這話,楊杰撲出的姿勢當時就定格了。本以為轉移了他的注意力,沒想到還是不行。半響楊杰才囁嚅道:“這個,這個,這個…”可是怎么也沒有下文了。
看到楊杰的窘迫相,沈飛似乎很開心的樣子,“沒事,我不急。你慢慢想,想好了再跟我說。”說著,還打開了一瓶酒也自飲了起來。
楊杰看著沈飛那幸災樂禍的樣子,不禁心一橫,想著覺得怎么也瞞不過去了,不如索性全盤托出。他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酒,說道:“她……”
“咣——”門再次被推開了,隨后一個俏麗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沈飛和楊杰都看向了突然出現的池瀾。而楊杰心里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池瀾看著對飲的兩人,面上不禁露出詫異之色,“楊杰,你怎么也在這里?”
楊杰喝下了最后一口酒,站起身笑道:“我來找他談些事情。現在談完了,我該走了。”
走到門口,楊杰意味深長地看了池瀾一眼,又回身對沈飛笑道:“明天早上我再來,別忘了我們談好的事。哈哈——”聲音漸不可聞,竟是走遠了。
只剩下四目相對的兩人,氣氛突然有些尷尬。
“池瀾,這么晚你怎么來了?”沈飛終于先開口了。
池瀾慢慢走到楊杰剛才坐過的沙發前坐下,看了看空的酒瓶,卻不回答沈飛的問題,“我剛剛看到門上有個腳印,楊杰的杰作?”
沈飛不禁嘆了口氣,“習慣了,他就是這樣,行事比較不拘小節。”
池瀾的嘴角微微揚起,“是啊,以前他就是這樣。我還記得有次他踹門,卻被彈回來的門砸到了頭……”
沈飛也笑了起來。
在笑意盈盈地眼眸中,時光好似回到了從前。
過了片刻,池瀾方才小心說道:“我來這是為了下午和你說的事…”
“嗯,沒問題,我去調查這件事。”沈飛不等池瀾說完便道,“何況這新聞的真相還未被真正發掘出來,我自然義不容辭了。”
“咦?怎么才過了幾個小時,你就改變主意了。”池瀾疑惑道。那皺眉的表情卻是很有股魅人的味道。
沈飛連忙穩了穩心神,便把剛剛和楊杰的談話都告訴了池瀾,不過卻略過了有關池瀾的部分。
“哦,原來是這樣。那好,明早我再過來,開始咱們一起的調查。”池瀾站起身來,微微一笑對沈飛說道,而那笑容卻是極為動人。
看到池瀾要走,沈飛連忙站了起來,說道:“我送你回去吧。這么晚你一個人回去也不安全。”
池瀾輕輕擺了擺手,“沒關系,反正也不是很遠,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不行,我送你。”沈飛邊說邊拉住了池瀾,卻不想不知是用力過大或是池瀾腳下不穩,池瀾竟一下子被沈飛拉進了懷里。
沈飛看著懷里嬌俏的人兒,早已臉龐羞紅,默然不語。聞著似有似無的淡淡香氣,他知道,今晚肯定不能安然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