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離和歪頭、大傻、鼻涕蟲;來到城西四海客棧時已近黃昏,洛城里萬家燈火明,大街小巷人流涌動,熙熙攘攘。一幫家奴何曾見過如此繁華熱鬧的地方,早就個個心癢了,無不急著回客棧把行李放下好出去閑逛。
管領一幫家奴的是侯府管家趙玉,說好了是五個人一個屋,趙玉為了克扣點錢,就假傳圣旨,硬說是八個人一個屋。
沐離瞧那房間小的插不進腳,就鼓動大傻出頭跟趙玉鬧。大傻出去一嚷趙玉頂不住了,只好答應他們四個住一間。
四個人把門一關,歪頭和鼻涕蟲就相視哈哈大笑起來,一個笑的眼淚流,一個笑的捂著肚子叫。沐離覺得兩人挺無聊,白了兩眼沒理睬,自去開了臨街的北面窗戶。大傻不知道二人在笑什么,但為了顯示自己聽懂了,也跟著笑,說:“嘿嘿,真逗。“
鼻涕蟲止住笑問大傻:“你知道我們笑什么?“
大傻說:“笑趙玉唄。這小子欠收拾。“
鼻涕蟲這下笑的更狠了。
大傻懵了,問沐離:“他們笑什么,沒來由的在這傻笑什么。”
沐離知道歪頭和鼻涕蟲是在笑話田氏和張宗琪兩個,兩個人公然同居不說,還在眾目睽睽下丟下眾人不管,手牽著手逛街去了。
沐離在心里冷笑說:“有什么好笑的,他們倆之間的狗屁事早臭大街了。”
他本意不說,耐不住大傻三番五次地追問個不停,就說:“就他倆那肚子雞零狗碎,能笑什么?無非是那個那個唄。”
大傻茫然地問:“哪個?“
沐離懶得理睬他了,就拍拍大傻的肩說:“你呀,自己琢磨吧。”提了自己的小包袱對歪頭和鼻涕蟲說:“我出去一下。”
歪頭問:“你到哪去,不逛街啦?“
沐離說:“吳嫂子托我給她買點東西,一會就回來。“
歪頭關照道:“早點回來,晚上我們一起出去喝酒。“
沐離來洛城的主要目的就是出手一對琉璃珠,琉璃珠是青花蛇體內修靈之精華。這種低等靈獸一般而言是無法修成靈體的,一條修不成靈體的靈獸其靈物價值并不算高,對許多高明的獵手來說,這些東西他們是不屑一顧的。
但沐離并不算一個高明的獵手,雖然為了替自己積攢贖身的費用,他從十二歲起就學會了打獵,但因為沒有明師指點,獵殺水平一直不高。這兩年他獵得最貴重的獵物就是一顆赤坂蛇,那蛇膽也只賣了兩枚銀幣。
這對琉璃珠是沐離行獵生涯中第一個重大收獲,對于其價值,沐離估算不好,他估摸既然是靈物,好歹應該比蛇膽值錢點吧,一個珠子怎么說也能賣個四五個銀幣。
四五枚銀幣對雞鳴城的許多藥材鋪來說已經是天價了,雖然距離京城只有區區一百八十里,但這座小城在疊經戰亂之后,民生之窮困,絕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四五枚銀幣在雞鳴城絕對可以算得上一筆巨款了,這樣昂貴的藥材,除了雞鳴侯府里位數不多的人能消費的起,其余城中百姓,包括上層的富裕人家也只能望之興嘆。
問題是雞鳴侯府有自己的醫師和藥房,藥材都是從齊州或洛城運來,城中那些灰頭土臉的小藥鋪嘛,人家是瞧不上眼的。
出四海客棧向西行出約半里地就是洛城內藥店集中的區域,不過很可惜的是,此刻天色已晚,除了位數不多的幾家大藥鋪,多數中小藥鋪都關了門。
大藥店有錢是有錢,但也敢殺價,因為他并不缺供貨的渠道。何況又是這個時候,沒了中小藥店的競爭,只怕殺價更狠。但是沒辦法,明天一早就得送壽禮進宮,順利的話,午后就得回雞鳴城,這一耽擱又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再有機會來洛城。
沐離手中的這兩顆琉璃珠只有蠶豆米大小,黃澄澄,呈半透明狀,還不成熟,甚至用手都能捏的動,這樣的東西是不能久放的,時間長了藥效會減損,到時候恐怕連出手都難。
無論如何得今晚出手,便宜就便宜點吧,總比變成廢物強。
沐離想著就進了一家名叫東來生的藥鋪。因為是晚上,客人不多,柜臺上只有一個穿青布袍的老先生在照管,正拿著雞毛撣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清掃著貨架。
“老先生,打攪了。”沐離一進門就給青袍先生鞠了個躬。
“小哥,來抓藥么。”見來人很懂禮數,青袍先生客氣地問道。
“唔,有點東西想出手。”
“這個……”青袍有些猶豫,“驗貨的伙計不在,這樣,您明天再來如何?”
“老先生,我是從雞鳴城來的,明兒一早就得趕回去,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這青袍先生說話的口氣很大,像是店里的掌柜,沐離想掌柜都是從伙計熬過來,驗個貨還不是小菜一碟嗎?果然他這一央求,那位青袍先生點了下頭,說:“也罷,你有什么東西就拿出來吧。”
“唉——”沐離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包,雙手捧了過去。
青袍先生捻起一顆琉璃珠,瞇著眼瞧了瞧,又放在鼻子地下嗅了嗅,往布包里一放,問:“你叫價,還是我叫價。”
沐離裝著很老道的樣子說:“先生是行家,還是先生來吧。”
青袍先生點點頭,又拿起珠子瞧了瞧,默思片刻,道:“五個銀幣一顆。本來可以多點,可惜珠子放的時間有點久,保管也不得當,漿子有點老了。”
這個價位跟沐離預想的差不多,他不動聲色地還了一個價:“十個銀幣。”
叫價、還價,按規矩買賣雙方各有三次機會,現在每個人都行使一次權力,論理每人都還有兩次。但青袍先生聽了他的叫價,竟沒有再按行規往下還價。
他微微一笑,說:“成交。”
沐離有些詫異,但隨即就想開了,十個銀幣已經超過自己期望的好幾倍了。
“小伙子,你就不怕我哄你?”青袍先生把兩枚珠子握在掌中,轉身到柜臺里拿了二十枚銀幣擺在柜臺上,盯著沐離的眼睛說。
沐離收了錢,一枚枚地吹響了放在耳邊聽,確認都是貨真價實的銀幣后,他仔細地收在貼身的錢袋子里,又用手拍拍,說:“您是行家,東西值多少,您心里清楚,我是個外行,我不知道。不過我原以為這珠子一顆只值四五枚銀幣,如今一顆珠子能賣十枚,我覺得已經是賺了。我既不是生意人,又不指它吃飯,多一點少一點也無所謂。”
沐離收拾妥當,朝那先生點點頭,轉身就要往外走,剛走到門口,那青袍先生在背后喝了聲“嗨”,沐離一扭頭,只見一枚金光閃閃的東西撲面而來。
他劈手抓在掌中,入手沉甸甸的,一時禁不住心里砰砰亂跳:這竟是一枚金光閃閃的金幣!
真龍朝的幣制規定一枚金幣可兌換十枚銀幣,但實際上因為金子太少,一枚金幣在洛城的黑市上能兌換五十枚銀幣;在富裕的齊州、中州約能兌換六十枚銀幣;而在物產豐饒的江州、南州等地則可兌換約七十枚。
至于大楚、燕山、弦月等邊遠邦國,則已經達到了令人咂舌的一比一百,即一枚金幣可以兌換一百枚銀幣,甚至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