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到了內府正南門外,蔡洲才看了沐離一眼,那眼神里頗有些意味深長之意。
出行的馬隊已經準備妥當,只等主母田氏出門了,論理蔡洲來不來點視都是無所謂的事,至少負責此次出行的康管家是這么認為的。
康管家是田氏從齊州帶來的人,被視為是蔡洲退休后接替大總管的最大的熱門人選。
雖然有田氏關照,在侯府里混的風生水起,不過康管家卻是個很低調的人,做人做事都無可指責之處。此刻他正在給幾個車夫訓話,忽然見到蔡洲背負著雙手悠然行來,趕忙堆上滿面笑容迎了上來,說:“車馬都準備了好了,請大總管點視。”
話說的客氣到了極點,禮數也十分周全。
蔡洲點點頭,微笑著說:“嗨,老康,你做事我放心,我就是過來看看。”
話雖這么說,卻仍舊拿出大總管的威儀在康管事的陪同下點視起來。
歪頭、大傻和鼻涕蟲三個沐離從小玩到大的損友此刻正靠在一輛運壽禮的馬車上閑聊,見到沐離進來,便一齊招手喚他過來。
一見面歪頭就跟他打趣說:“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啦,你怎么來了?”
沐離爬上大車,笑著說:“我怎么就不能來,我可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童男子,不像某些人,慣走煙花柳巷的主兒,偏來冒充童男,小心讓守門的太監查出來,直接閹了留在宮里。”
歪頭眉一皺,臉一黑,朝著沐離一陣拳打腳踢,沐離笑著揮揮手一個格擋開來,化解了。二人還想鬧下去,鼻涕蟲攔住了,他指了指遠處的蔡總管,低聲威脅外頭說:“還鬧?待會讓大總管查出來,你的銀子就白送了。”
歪頭瞅了眼蔡洲,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呸,他算老幾,我這回走的是秦三爺的路子,他管的著嗎?”
沐離聽得“秦大爺”三個字,忍俊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歪頭臉上有些掛不住,舉起瘦骨嶙峋的拳頭,發狠地說:“要嘗嘗‘真龍之怒’的滋味嗎?”
竄過來要打沐離,不想背后的大傻和鼻涕蟲已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笑的他一張臉一會紅一會白。
恨的他一跺腳,發狠說:“娘的,哪有你們想的那么齷齪?哥們這回是花了五個銅幣請他喝了酒!誰靠賣屁股討生活,誰他媽的斷子絕孫。”
鼻涕蟲笑道:“誰又說你什么了,用得著這么賭咒發誓嗎?“
大傻笑道:“嘿嘿,又不是什么丑事,公子王孫們都喜歡,風雅著咧。”
歪頭作勢又要打大傻,一轉頭卻發現胖墩墩的喜鵲拎著雙鞋子蹬蹬地跑了過來,看她在地上挪動的身影真像一只疾步快走的胖企鵝,于是收了拳頭,調笑說:“喲,肉喜鵲來了,還拎著雙鞋。”
他的目光隨即向下滑落盯上了沐離的腳:“喲,這是給情郎送鞋來了啊。好福氣啊。”
沐離道:“羨慕?嫉妒?恨?咱這叫有福氣,有本事你也弄一雙去。”
歪頭冷笑著說:“那誰有你有本事,咱們見了麻夫人可是腿也酸,腳也麻,話也憋著說不出口,哪像某些人,口吐蓮花,哄的她老人家笑的直叫腸子疼,有沒有請你給她揉揉呢。”
沐離說:“揉了,怎么沒揉,大把大把地揉過去,細滑滑的甭提有多舒坦呢。”
歪頭往地上啐了一口,說:“吹吧,上次不知道誰到翠玉居,坐在那連個屁都不敢放。”
沐離道:“你倒是敢放,還不叫人揪著胳膊給丟出來了。”
二人正在斗嘴,喜鵲已經跑到了近前,這丫頭悶不粗的望地上一蹲,就把沐離的腳抱在了懷里。沐離一個不備差點被她扯個跟頭,急抓著大傻的胳膊才沒摔倒。
歪頭見了哈哈大笑,罵喜鵲:“你這丫頭真沒個輕重,這又不在床上,扯摔著他怎么得了。”
喜鵲已經把拿來的新鞋穿到了沐離的腳上,發現不大不小正合腳,正滿心歡喜,聽了這話,抬起頭來瞪著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問:“誰跟他上床了。”
歪頭又是一陣放肆的大笑,這下沐離不滿意了,他瞪著眼望著歪頭說:“咱們開咱們的玩笑,何必扯上她,你這不是作踐人嗎。”
歪頭摸摸鼻子不吭聲了,鼻涕蟲笑問喜鵲:“喜鵲,喜鵲,這鞋是你做的啊,真好看,啥時得空給哥哥我也做一雙。”
喜鵲白他一眼,甕聲甕氣地說:“想的美,這鞋是我們家夫人做的,你想要,求我們家夫人去。”
“噓……”,
望著喜鵲轉身離去的背影,歪頭、鼻涕蟲、大傻三個人一起噓了起來,爆笑之后,歪頭指著沐離的鼻子說:“還不承認跟她有一腿,小子,口味夠重的。”
大傻也說:“嘿嘿,這回好像是真的。”
鼻涕蟲尖聲叫道:“你就承認了吧,臉上有幾顆麻子算個啥嘛,吹了燈都一樣。”
沐離突然喊了聲:“主母來了。”
卻見三人噌地跳下車來,在車前列成一排,低眉垂手恭敬地站立成一排。
內府正門里走出來二十來個人,卻是一群武士。
三個人頓時松懈了下來,歪頭惡狠狠地瞪了沐離一眼,向他示威似地揮了揮拳頭,威脅道:“爺們過來單挑。”
鼻涕蟲笑道:“還單挑個毛啊,人家師父來了。”
“師父?”
歪頭轉身望向那群武士,一片銀袍銀甲銀色斗篷中,一個身披紅褐色披風的年輕武士此刻顯得十分顯眼,除了他身上那件與眾不同的紅褐色披風,他那細高挑的身材,一頭栗色的軟發,和白如雪的皮膚都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這些仍不能讓你印象深刻的話,那么他手中的那個巴掌大的銀質小酒壺一定會讓每一個見過他的人都留下終身難以磨滅的印象。
武士愛酒就像愛他們的劍一樣,許多時候出于天性,不過劍可以寸步不離身,酒呢,整天到哪手里都端著個小酒壺,不管什么場合,不管見什么人都時不時地來上那么兩小口,這樣的武士不敢說世上絕無僅有,但至少在雞鳴城找不出第二個來。
有此特征,這位來自遙遠而神秘的西方世界柔柔族武士在真名被人遺忘的同時卻得了一個聲名遠播的綽號“酒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