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入宮之后,從來未曾想到過,有一日自己竟也會經歷這樣的事情。明明是防守最為嚴密的皇宮,卻還是被人鉆了空子。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樣將我帶出宮的,無論我如何的想象都始終沒有辦法想到他們所采用的方法是何種樣子的。
因著藥的苦,玉碗不到半刻便見了底。將碗重新放回到矮桌上,拿起剛剛阿安幫我擦臉的毛巾將我嘴角殘留的藥漬擦拭干凈后,他緩緩的開了口:“往往以為防守最為嚴密的地方,心中也最是容易放松,被旁人鉆了空子也不過是一日兩日的事情。所謂的最危險的便是最為安全的,也便是這個道理了?!?
他輕柔的看著我笑著,略帶病態的絕美面龐上沒有一絲的雜質,卻越發的顯得他臉頰的蒼白。他仿若知道我心中所想一般,道出來的話語每一句都在向我解釋著心中的疑惑。
眉頭微微皺起,突然有一種在陌生人面前僅著里衣的不安全感,仿若自己在他的面前便只是白紙一張,而沒有任何值得旁人深思熟慮的地方。而他,卻神秘的讓人猜不出他心底的真實想法,讓人無法得知他的意圖以及他接下來的動作會是什么。
“嗯!”我微微點了點頭,極力掩飾著心底的不安和恐懼,看著他的目光開始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即便他的面龐依舊溫柔如水,讓人恨不得溺斃在他的柔情中而永世不要出來。但是,對于這么一個完全不知底細的陌生人,多年在后宮中生活的經驗時刻在提醒著我應當提高警惕。畢竟一個能夠看清楚你心思的人,若是敵人,你便需要全神貫注,將自身全部的精力都集中起來,以免在一不留神中失了性命,卻還不知所以。
“其實,你不必如此緊張。我們都知道你是皇帝陛下最寵愛的妃子,不會對你怎么樣的,只是在后宮之中,需要你暫時回避罷了?!彼穆曇粢琅f溫柔的可以滴出水來,沒有絲毫的冷意,然而,我卻不由自主的開始全身發抖,仿若有一陣陣的寒風正滲透衣襟不停的侵襲著我身體上的每一個毛孔。
“我對你們的陰謀算計沒有絲毫的興趣,但是,你們不該綁架我!”我抬頭看向他,空氣似乎也因著我語氣中的溫度而漸漸的凝固了起來,卻因著他嘴角的笑容而無法親近他的身體半分。
我愣愣的看著他,不遠處的窗戶突地一聲與窗框劇烈的碰撞在一起,緊接著又再次大開,又是一次劇烈的撞擊,仿若正在極力的想要借由窗框的力量將自己毀滅殆盡。
“起風了,你的身子還有些虛弱,便先歇著吧?!彼鹕碜叩酱斑?,屈指到唇邊,緊接著便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仿若這寒風對于他來說便是足以致命的一擊。
然而,身體雖差到了極致,他的動作卻依舊是溫柔的。關窗的動作也不見絲毫的急躁,仿若凜冽著的寒風對于他本人而言并沒有多大的傷害,不過如同一只冰冷的手拂過了面頰,帶來一絲些微的冰涼罷了。
我愣愣的看著他,不知道應該用什么樣的詞語來形容如此仿若謫仙般的男子。不若孟昶的柔中帶剛,也不若布祁睿的冷中帶暖,他本身便是溫柔的,便是溫暖的,仿若春日的陽光,讓人不由自主想要接近的。
他轉身向著門邊走去,腳步依舊緩慢而輕柔,仿若怕驚醒了某個此刻正在沉睡中的小動物一般。我急急的開口,未曾想自己會突然問出這樣的話:“喂!你叫什么名字?”剛剛出口,便有些后悔了,眨了眨眼睛,掩飾下面上的尷尬,趕緊又解釋了一句,“你們將我帶來這里,想來并不會只是呆一日半日的。我總不能每次見你都叫你‘喂’吧?再說,如此稱呼別人,也并不是一件禮貌的事情??!”
剛剛解釋完,卻聽他一陣輕笑,聲音爽朗好聽,仿若夜鶯的歌鳴:“和歌?!闭f完,他抬腳便踏出了門框,自始至終沒有再回頭一次。
看著他消失的方向,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竟如此同綁架自己的人交流著。若是往日,只怕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竟可以碰到這樣的人,也無法想象竟與這樣的人有著一種亦敵亦友的朦朧關系。
“真不知道這樣的人是怎樣形成的!”嘴中嘟囔了一句,厚重的門簾再次被掀起,阿安嘟著櫻紅的嘴唇,一副極不情愿的模樣惡狠狠的看向我,仿若我搶了她的吃食一般,眼眸中的厭惡濃烈的讓人即便如何的刻意都無法簡單的將它忽略。
“啪!”地一聲,她將手中的托盤放到了矮桌上,將原本的藥盤端了起來,動作夸張而用力,讓我一瞬間有些摸不著頭腦,直到聽到她嘴中刻意放大聲音讓我聽清楚的嘟囔,方才明白這小丫頭突然如此模樣的原因:“真不知道你是修了幾輩子的福,居然讓我家少爺親自給你端湯送藥的!哼!我在這府中呆了這么多年,也伺候了少爺這么多年了,可從來沒有得到過如此好的待遇!”
說完,她又再次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在我有些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端起藥盤便出了門。每一個腳步似乎都沾染著她此刻的心情,沉重的讓人無法忽視鞋底同地面之間的碰撞聲,一聲一聲仿若敲擊在人的心頭一般。
“對了!盤子中的食物自己吃!我可沒有時間伺候你!”明明剛剛放下的門簾又再次被她惡狠狠的掀開,仿若每一個動作都灌注了她全部的力氣,每一個眼神似乎也清晰無誤的向我傳達著她的每一個情緒,門簾再次被放下,我卻無法忽略隨著風飄進耳中的又一句有意無意的嘟囔:“明明長得還沒有我好看,居然就有讓少爺不顧身體的親自動手喂藥,果真是個禍國殃民的禍害!”
禍國殃民?!
我從未以色侍君,何以得她一句“禍國殃民”?既然不曾如她好看,又是用著什么樣的手段做到“禍國殃民”?!
想來,應當是對這府中的某人的心思有了阻礙吧?進宮五年來,在前朝中的每個人,哪一個又不把我當作禍國殃民的女子?哪一個又不想要將一個“美色誤國”的名聲扣到我的頭上?又有哪一個不希望我可以永世呆在冷宮中不要出來,亦或者直接死在冷宮中方才是最為合了他們心意的事情呢!
這丫頭雖然是個直性子,心思卻玲瓏百轉。每一句話都能夠讓我猜出這座府邸的主人是什么樣的人,卻每一句都將這人是誰的可能性無限擴大,讓我猜不透也無法了解將我綁架至此的人究竟是誰。
無奈之下,只得從環境中找出幾分蛛絲馬跡,以便待到力氣恢復后作為還擊之力。然而,整座屋子單調簡單的讓人無法理解。明明每一樣家具、擺設都是價值連城的,然而,卻也是極其低調的,不細看抑或著不懂行的人,只怕也無法猜出單單只這小小的屋子中的家具便足以抵過整個后蜀所有平民百姓一生的食糧。
在整個成都城中,擁有這樣家底的人卻也并不在少數。何況,還有些明面兒上清廉無比,暗地里卻不斷搜刮民脂民膏來滿足自己個人私欲的官員的存在。那么,便依舊無法將范圍縮小多少,甚至還多了許多讓人難以捉摸之處。
無奈,只得先養精蓄銳,以待之后了。
如此想著,也便不再多想。雙手撐著床板,便緩緩的躺了下去。閉上雙眼,也不去顧慮自己此刻的生命安全,便安然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