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牢,四周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腐朽味,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地面的稻草大都印著霉斑,墻壁上滿是猙獰的血色——經年累月的血污一層一層地覆蓋滲透而來。
地牢的盡頭,鞭子抽打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傳來。被鐵鏈牢牢拴住手腳固定在墻上的女子好像死了一般,挨著鞭子,一聲不吭。身上的衣裳已經破碎不堪,與血肉黏在一起,胸前一大片衣襟也被鞭子抽下。
第三天了。
從最初的懊喪到后來的擔憂又期待再到現在的絕望,梓陽心里冷笑,她算是看透了。
軒轅辰親自來到了地牢。鞭停,瞥了一眼女子胸前的雪白,他走到她面前,輕柔地撥開她掩面的長發別至耳后。
女子垂著腦袋冷眼看著他,面上卻是一副要殺要剮隨你便的樣子。
軒轅辰也不惱,俯身靠在女子耳畔:“布衣谷。”觸電般,梓陽抬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卻好像得逞般燦爛一笑。
退后一步,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軒轅辰冰冷的聲音響起,“看好這個女人,不得有失。”轉身離去。
為什么放我走。梓陽垂目,閉上眼睛靜靜思索起來。
琉月湖。黃山碧水,枯葉殘荷。風乍起,吹皺一池秋水,青絲在風中彼此纏繞飛舞。傳聞中逸王府頑劣不堪的世子軒轅辰負手立在亭中。
“少主,她會乖乖聽話嗎?”竹青站在軒轅辰右后方,不解地問道。
“會,她心有不甘。”軒轅辰淡淡道,他剛剛可是激起了那個女人的求生欲望。
“少主是要放她走,那剛才的命令……”竹青沒有繼續問下去,跟了公子十幾年,少主的心思他大概還是能夠猜到幾分的,“只怕到時候不好跟蹤啊,那女人詭詐得很。”想她易容成老爺的丫環靈秀潛入王府,幸虧被少主及時識破,不然……
“讓她走得安心,余下我自有安排。”軒轅辰把玩著手里的玉石,不以為然道。
“萬一她被滅口……”竹青還想說什么,被軒轅辰冷眼掃來,驚得他一身冷汗。知是犯忌了,暗罵了自己一聲愚蠢,躬身道:“屬下這就去安排。”
她可是殷蓮教教主的女兒,會被滅口嗎?他也很感興趣。
軒轅辰看了眼遠去的背影,竹青做事他還是比較放心的。
“月兒。”軒轅辰囈語般低嚅一聲,將手中的玉石拋向湖中,一聲悶響。
竹青飛快來到地牢。看守的下人看到去而復返的竹青,一陣詫異,躬身行禮:“竹總管。”竹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往地牢盡頭看了一眼,見那女人還是低著頭要死不活的樣子,皺了皺眉頭,把小廝叫出去,在地牢外低聲吩咐了幾句便離開了。
傍晚,西邊的天空火紅的一片,寒鴉鳴啼,飛入林中,風起,無邊落木蕭蕭而下,空氣中隱有血腥味,幽靜的樹林顯得悲涼而神秘。
一名女子跌跌撞撞地朝林子里走去,蒼白的臉頰不復一絲血色,柳眉緊鎖,櫻唇緊閉,然而疲憊的眸子里卻透著一股堅韌和倔強。這便是剛才從牢里逃脫的梓陽,從逃脫到現在,遍體鱗傷的她不曾稍息片刻。哪怕是現在,最后一個影子被她擊斃于劍下,她也不敢合眼休息片刻。
很多時候,閉眼就意味著死亡。
在地牢,她一直在等待機會逃離。直到今天早上,一直負責給他送飯的守衛解開她手上的鐐銬后突然尿急要離開。在他轉身的那一剎那梓陽撲過去,一招便要了他的小命。梓陽從他身上搜到一柄劍,三兩下解開腳上的鐐銬后奪路而出。看守的守衛發現了她,驚呼一聲后被她割喉而死。在牢里被關押受刑三天三夜的她愣是憑過人的意志殺掉追捕她的二十名捕快后才往布衣谷的方向走去。
梓陽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紫月閣的床上,昏黃的燈光映得屋子里沉悶無比。一扭頭便看到了趴在自己手邊睡著的若黎,驀地心頭一暖。梓陽動了動,想扯下掛在床頭的黑袍給若黎披上,誰知一動就渾身上下無處不疼,疼得她眼淚都上來了。
若黎被她的舉動驚醒,忙起身想探探她的額頭,剛起身就發現半邊大腿都麻了,不得不扶著床沿穩住身子,問道:“姐姐你好些了吧?”
梓陽看著輕紗上若黎腫著的眼睛,又是一暖:“好些了。不過你給我上的什么藥,疼死我了。”
若黎聞言松了口氣,慢慢坐下來,一邊輕柔著大腿一邊說:“我改良后的金創藥,雖然疼了點,但有奇效,不會留疤痕的。你渾身都是傷,自然渾身痛,好好將養著別亂動,否則傷口迸裂了要重新上藥,還有你疼的。”
梓陽淺笑著,這若黎對自己可一直是刀子嘴豆腐心。
若黎噘著嘴道:“天也快亮了,你睡了大半夜也該餓了,我去給你煮藥粥。每次你來了都是一身傷,傷好了不吱一聲就走,這次可以多住幾天了。”邊說著邊拿起床邊掛的白紗巾戴上,一轉身卻是眼淚不住地流。坐麻了的半邊大腿還未全好,一瘸一拐地走了。
梓陽輕嘆一口氣:“下次不會了。”
再也不會了,她要為自己而活了。
她一直天真的以為自己跟別的殺手不一樣,即便任務失敗也不會像棄子一般被丟棄。之前幾次任務她都死里逃生,這讓她一直以為是自己機智過人及時化解危機父親才沒有派人來解救。可這一次自己身陷王府大牢三天,幾乎就要斷氣了也沒有人來解救自己,反倒是世子軒轅辰放了自己。
她知道軒轅辰別有所圖,可她不介意,她甚至想借軒轅辰之手毀了殷蓮教。
她恨他!恨他把自己帶回來好好呵護寵愛卻一夕翻臉陷她于萬劫不復。夢里溫暖地抱起她、捂熱她奄奄一息的身子的懷抱,在現在的梓陽看來是那么惡心,如果可以再來一次,她寧可死在血泊里也不要感受被他從地獄帶到天堂再狠狠摔下深淵的感覺。
梓陽張嘴喝下若黎喂的藥粥,看似不經意地問道:“剛才忘記問了,不知道布衣谷周圍有沒有異常。”
若黎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又來一口:“沒有。”
“是嗎?”梓陽垂眸,卻忘了張嘴。
見她這樣,若黎懸著手問:“怎么了?”
“沒什么。”梓陽張嘴,一口一口地喝粥,再也沒說話,一碗粥很快就見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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