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頭被押走后,蒼騰國君越想越不對勁,終于察覺到他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方才將手覆在那丫頭后腦勺的時候,似乎感受不到她的內力,她會武功么?
如果不會,她根本不可能是他國派來毀滅蒼騰水源之靈的人。
要毀滅水源之靈,一定要擁有上乘的武功,特別是摩云神功需達七級以上,歷來,還沒有人將摩云神功修煉到此境界,因此,凡是到蒼騰國綠洲打水源之靈主意的人,都敗在蒼騰護使的手里。
那個丫頭,雖然兩位綠洲護使送來時,為避免她反抗給她吃了寂武丸,但她卻像沒事一樣。寂武丸對習武的人和普通人的效果并不一樣。習武的人吃了,神情憔悴,渾身乏力,十天之內無法發揮功力,但普通人吃了卻沒有任何反應。
那丫頭,醒來罵人,聲音洪亮,面有神采,精神得很哪!
稍感疲倦的國君本打算進寢宮休息,現在改變了主意。
牢房一面是青磚墻,另三面由粗鐵條圍建,墻上用以透氣的窗口刻意避開陽光,因此牢里一年四季都很幽暗,散發出潮冷腐朽的氣息。
靠墻那張離地三尺的床,竟也是鐵制的,床面凹凸不平,沒有被褥和枕頭,冰涼得恍若不在人世??磥恚@便是她一路經過牢房,發現犯人寧愿睡在地面上的原因吧!
醒來的時候,簡歆發現自己穿著囚衣,不禁吃了一驚:誰為她換的衣服?掀起囚衣一看,被血浸透的襯衫還在里面,才放下心來。
身體劇烈地痛,她費力地站起來,扶著墻壁,絕望地盯著小小的窗戶,奢求一絲陽光。
隔壁牢房分別關著兩個中年男人,頭發凌亂,衣衫襤褸,正蜷縮成一團,呼呼大睡。難道,他們就要這樣了此余生嗎?媽媽找不到自己,該有多著急??!
一股凄涼的感覺涌上心頭,簡歆不覺再次雙眸含淚,她恨極了把她送到這里的兩個護使,下令鞭打她的蒼騰國君。
她本生活在廣袤的錫林郭勒大草原,無意進入綠洲,喝了一口水,哪知事情會如此嚴重?本來她是無辜的迷路者,卻受人懷疑,遭到毒打。
她委屈,她怨,卻又無能為力。
“哐啷”一聲響,牢房的大鐵門被打開,陽光立即灌了進來,在走道上投出兩丈遠的光亮,一個俊美的男子穿過長長的走道,光線逐漸虛弱,他模糊的身影逐漸在幽暗里清晰起來。
“打開門?!鄙n騰國君吩咐跟隨在身旁的獄頭。
“王八蛋,王八蛋……”簡歆撲到鐵門上,不顧手臂上的傷痕,一拳接一拳地砸鐵門,“喪盡天良,不得好死……”
“好不容易醒來,不要太激動了。”蒼騰國君嘴角揚起戲謔的微笑,口氣里,竟然有調侃的意味,簡歆聽得一怔,而后仍是不顧一切地砸門。
獄頭掏出鑰匙,將牢房門打開,然后恭敬地退到一旁。
“王八蛋?!焙嗢P起血跡斑斑的拳頭,朝紅衣男子的胸膛打去。
然而,還未打到他身上,仿佛有什么東西凌空點了自己胸前一下,她保持著高揮拳頭的姿勢,卻已經不能動彈。
“呵?!眹⒁曋龖嵟碾p眸,“如此恨本王?”
“王八蛋,王八蛋……”簡歆似乎已經忘記了其他語言。
紅衣男子搖搖頭,手按在她的脈搏上,雖早就預料到,仍覺得驚訝,“常人脈像,你不會武功。”
“王八蛋,你又要干什么?”
“罵夠了么?”國君微笑著搖搖頭,笑里卻沒有原來陰冷的氣息,“看來,你不該死,不過本王很想知道你為什么出現在綠洲。”
她只見他迅速抬起手,向她的后腦勺拍去,還未來得及開口,人又一次暈了過去。
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舒適的床上,身上換上了一件黃色的古裝衣衫,淺黃色色襯衫這次是真的不見了,更要命的是,內衣也被人換成了紅色肚兜。
這……誰幫換的?她不由得大驚失色,“啊”了一聲。
“啊什么?”一個男子聲音在耳畔響起,簡歆才發現自己痛恨的那個人坐在床沿,正調著手里的一碗湯汁。
“你幫我換的衣服?”黃衫女子瞪著一雙杏核眼大吼,她對自己的身體極為隱秘,就是最好的閨蜜,她也不愿意跟她一起去洗澡。
“是的,本王都看了,你臉蛋美,身體更美。”他竟然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無恥。”簡歆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掙扎著下床,身上的無數裂口又拼命地疼起來,牽制住她的步伐。
“唔……”她痛苦地哼了一聲,栽倒在床上。
“小姐息怒,方才是我為小姐換的衣服,跟國君無關?!币粋€丫頭連忙下跪。
他表情平靜,不作解釋,只示意丫頭起身。
“王八蛋,”知道了真相,簡歆的火氣轉移到鞭打的仇恨上來,那一巴掌,跟他殘忍地鞭打三十下差得遠多了。她恨不得再扇他幾十下,雖然那也無法抵過他對她肉體上的摧殘。
“不過是一個玩笑。”他將一匙湯遞到她眼前,“很補體的,喝吧!”
“你又玩什么花樣?”簡歆冷笑,這人陰郁冷酷,或許里面下毒也不一定!心一橫,手一掀,“嘭”地一聲,勺子和碗一起落到地上,摔成大小不等的碎片。
“你……”他蹙著眉頭,“本王專門命丫頭為你熬的。”
“黃鼠狼給雞拜年吧?你不是要我死嗎?”她激動得渾身顫抖,要不是無力,她一定再多扇他幾下。
“你不可能是他國特務,本王雖然殺了無數人,但從來不傷害無辜。”他語調平靜,不似殿上凌厲。
人生太有戲劇化了吧!原本以為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她,冤屈竟然突然澄清了。原來冤枉她的人,現在卻在她面前說她是清白的。
“怎么,我又不是特務了?”她沒好氣地反詰,這個男人,像貓一樣把她玩得精疲力盡,現在沒了興趣么?
“進綠洲毀滅水源之靈的人,必須身懷高強的武藝,而你,手無縛雞之力,沒有任何一個王國會愚蠢到派你來,那樣的國家,怕是早就不存在了,呵。”紅衣男子譏誚,眼里閃過狠厲的光。
她明白了他替她把脈的緣故。
“你不該在沒有弄清楚事實的情況下打我?!彼氲奖扌?,恨意依舊濃郁。
“闖進他國綠洲的人,一般是為了毀滅他國水源之靈,他們不愿意招供來自哪一個國家,只有采用刑罰,看你細皮嫩肉的,就給你受了最輕的鞭刑。”
他似笑非笑地注視她,“你還恨本王么?”
“恨?!焙嗢⒛樑は蛞贿?,然而,心里卻多了三分諒解。他是一國之王,所作所為是為了本國的利益,如果換作是她,可能也不會手軟吧!
“你叫什么名字?”國君看出她對他不再那么強硬,便趁熱打鐵。
“木簡歆。簡單的簡,歆羨的歆?!焙嗢Ц纱嗬?。
“噢,好名字!咦,你怎么不問本王的名字?”國君似乎有點失望。
“在你當上王的那一天,你只有一個稱號:王,你的真名沒有了任何意義。不過,既然你想告訴我,你就說出來吧!”
話出口,簡歆才意識到自己的態度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想到滿身的傷口,十分不甘心。
還沒恨夠,竟然諒解了,豈不是白白吃了苦?!
“蒼騰國是邵氏的天下,迄今為止,歷史六百年,一共完整地傳了26代,本王是第27代。”國君說罷,叫人呈上筆和紙,寫下“邵柯梵”三個字。
好漂亮的行書!簡歆在心里贊嘆一聲,“記住了?!?
“真名總是有意義的,至少對自己而言。”邵柯梵苦笑,忽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你是哪國人?你之前的裝扮,本王竟認不出來?!?
認定她是特務的時候,他只當她以奇裝異服作掩飾,并未深究。
簡歆把事情的緣由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然后做好邵柯梵不相信的心理準備,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離奇,除了親身經歷的人,還有誰愿意相信呢?
“噢,原來這樣。十年前,有一個著裝怪異的人出現在蒼騰國,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云南文山人,不知道為何出現在這里,到處求人幫他尋找回去的路,大家只當他是瘋子。你跟他是同一種情況,不過……”邵柯梵竟然爽朗地大笑起來。
“不過什么?不要賣關子?!币娝⒉淮篌@小怪,簡歆慶幸自己省了不少解釋的口舌。
“不過你運氣很爛,誤闖蒼騰綠洲,受了皮肉之苦?!鄙劭妈髶u搖頭。
“你……”簡歆剛要罵,氣火攻心,身上又開始疼痛起來,到處都是裂口,捂哪里都不是,只好拼命忍著,額頭上冒出一顆顆大汗。
“好好休息罷,等你傷好了,本王給你解釋水源之靈,綠洲,荒漠,這里的王國?!鄙劭妈髮⒑嗢лp輕按倒在床上,“婢女會給你上藥?!?
躺在床上,看著紅衣國君起身,離開,簡歆心里,逐漸涌起一種復雜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