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遠之微微點頭，拂袖間，將一些螢光般的靈力撒下，浸入云狐的頭頂。

這個剎那，這只小小的白狐貍忽然狂躁地撓抓起來，弄得車瑕不得不將它放開！

云狐滾到地上，更是焦躁不安，爪子往地面撓抓。

“云狐！”

車瑕大驚，剛想去將它抱住，耳畔卻傳來了謝遠之的聲音:“別擔心，等等就好。”

她不由得雙手抓緊了衣袖，額間冒出冷汗。

云狐最后折騰了一下，耀眼的光芒將它籠罩，難以逼視，只看得見隱約有這樣一個小小的形體，像是無形，居然開始逐漸放大。

本來幼小的一只狐貍，迅速放大成了半個人高，并不凸顯的形體變得明朗，在白光下，令車瑕驚奇不已！

白光散去。

面前竟然是一只威武的成年九尾白狐，狹長的眼中有著锃亮的光芒。

“云……云狐？”

“嗷～”

云狐歡快地嗷了一聲，好似還當自己如以前那般大小，立著身子直接撲到她懷中，親切地舔了舔她的臉頰。

車瑕笑嘻嘻地將它抱著，偏過頭道:“好啦好啦，我都抱不了你了，好癢～別舔！”

云狐這才縮了下去，前腳并著坐下，乖乖地巴望著她。

“真的是……十分神奇。”孤臨驚得扶住額頭，“謝先生果然不同凡響，不愧是人界最強的琢玉師！”

“呵呵，少主過獎了。只是謝某不敢當這最強，謝某以為，最強另有其人。”

車瑕本在逗玩著云狐，聽到這話，不覺一驚，歪著頭去:“師父已經這么厲害了，怎么不是最強的啊，是不是師父你還有一個更厲害的師父？”

此問一出，謝遠之忽然一怔，笑意迅速收斂，表情顯得有些陰沉。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是十分鄭重：“他……是一個明明知道自己走的是不能回頭的路，卻也心甘情愿走下去的人，就如這高天孤月一般遙不可及，無論是膽識、修為、擔當、謀略，我都不及其萬一。”

“……啊？那太師父在哪？為什么師父你不和他一起？”

“我……”謝遠之皺起眉來，像是已經哽咽。

她雖然還想問，看到謝遠之有些愁意的面龐，卻不敢多說什么。

雖然好奇，但師父不想說。

看著云狐在身邊蹭，她躊躇了一會，道:“師父，現在云狐能不能去打跑壞人了？”

“能是能，但你不許去。”

如同當頭砸下一棒，將她滿腔熱情掃得一干二凈。

孤臨趕緊接道:“謝先生說得有理。你年紀太小，本就不該去接觸這種戰爭的東西……”

車瑕憤然跺了跺腳:“為什么啊，既然云狐已經那么厲害了，你們干嘛都不讓我去？”

兩人均面露為難之色。自然不能讓她去赴險的，但現在又不知道該找怎樣的理由拒絕。

猛然間，在三人毫無察覺的時候，整個妖界開始地動山搖，好像地裂天崩一般！

謝遠之往這貪狼妖界的入口方向望去，那里竟然有數道白光迸裂而入！

“糟了，結界被破！”

車瑕大驚：“被打破了？怎么會……不是有師父你的玉靈嗎？！”

孤臨望著那突然間沖入的白光中結出的法印，瞳孔一縮：“是太華山的人！”

“太華山……”謝遠之頓時如受驚雷，魔怔一般喁喁念著。

“我得趕緊去和父親布置最后一層防御法陣，我必須守住！”

孤臨恨恨咬牙，身周蕩出濃郁妖氣，瞬間化作一道紫光不見蹤影。

車瑕喊道：“師父，我也要去——”

頸間猛受一擊手刃，她的意識迅速抽離，在昏迷的前一刻，看到的是謝遠之嚴俊的臉。

她還想伸出手去，只是，黑暗瞬時來臨。

……

太華山。

四海歸一殿。

身著藍白相間長袍的年輕女子，看著面前立于陛上、沉默駐足已久的白衣男子。她的眼中，分不清是敬畏，還是有些癡迷。

殿內沒有點燈，是有些昏暗的，暗得陰沉森然。那抹白色反而顯眼得緊。

她仰頭望著他。

白衣男子背對著她，手輕輕按放在面前案桌置放的一把劍上。那把劍和他的衣袍一樣，潔白無瑕，圣潔至極。

三千墨發流瀉在肩頭，絲毫不亂。

女子看到的，不過是這白衣男子的背影。

沒有風，他的衣袍直直垂下。他煢煢而立，似乎并不十分英挺，卻恍惚之間有幾分淡淡的孤獨、和幾分凌人氣勢。連身周氣息，都隱有凝固。

仿佛只是這樣一個背影就足以使整個人界都臣服，震懾整個天下。

她不知道這樣看著他，過了多久。

好像這樣，能迷戀到永遠。

直到許久之后，她才緩緩走上前去，單膝半跪，規規矩矩地屈身行禮，依舊直視著他，輕喚：“師尊。”

白衣男子回過身來。

驚為天人的容顏隱有些許沉重清冷，像是千萬年前塵封而重生的一柄鋒利古劍。如深潭般的雙眸卻在看到這女子時，褪去了愁意和孤傲，盛著如水般的溫柔。

但依舊褪不去固有的寒氣逼人。

睥睨六界，絕代風華，如果高天孤月一般如冰如霜，遙不可及。

分明身周不帶一點仙氣，甚至這個人都無半點仙人該有的寬容和飄逸，卻讓人有一種沖動，甚至可以心甘情愿地跪伏在他腳邊，奉他為君、以他為王。

不像是仙，倒像是神。

她的眼中只有他，他的眼中卻有整個天下。

“離月，何事？”聲音有些淡漠和不耐煩，卻依舊攝人心魄。

離月垂下頭去，字字嚴謹：“貪狼界已破。”

……

車瑕轉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仍舊倒在原地，但自己周圍的人，卻都不見了。

只有云狐乖乖地蹲在自己身邊，見她醒了，它趕緊湊上來用鼻子蹭，歡快地叫著。

“云狐……”車瑕捧著云狐的臉，“那個，師父他們呢？你看到他們沒有？”

云狐搖頭，目光投向前方。

車瑕也隨之望過去，嚇得目瞪口呆——

放眼望去，空中四處都是仙門沖入的白光和法術，在她眼前不斷交織碰撞，可光芒綻放之后，每每總是妖界的紫色靈力率先消失不見。然后，一道道妖影摔落下來，像墨色的雨，暗紅的血色飛濺出濃重的色彩。

平民區的房舍更不知道怎么樣了，但那里濃濃的血腥味已經穿過層層紫霧，繚繞在自己周圍，深入鼻息，令她作嘔。

貪狼界，整個貪狼界，面臨滅頂之災！

她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卻已看見空中更不一般的景象——

謝遠之形態各異的玉靈們，在光芒下勇往直前地防御著進攻，又一次次被粉碎，碎玉從空中落下，如同隕落的星辰。

而就在那生死戰場一般紫霧彌漫的高空，有一個并不高大、卻絕不退縮的身影，玉靈一次次在他身邊出現，又一次次被闖入的仙門弟子擊碎。

那個人——

車瑕飛快地站起來：“云狐，我們走，我們去幫忙！”

她知道以她和云狐的力量，實際上幫不了多少。

但她絕不能坐視不管、一人逃遁——

因為，那是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