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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悵然若失

  • 笑歸紅塵
  • 有情燕
  • 2917字
  • 2020-10-13 00:22:08

“什么啊,不就是你——呃……”

一轉(zhuǎn)身,背后居然是個雪人。

因為那塊紅玉護體,她覺不到太多的寒冷,竟然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沒反應(yīng)過來也就罷了,居然還給別人看見!

丟死人了……

那個白衣勁裝的男孩,整個人趴在雪人身上一個勁地笑,笑得嘴都快爛了。

男孩看上去大不了她多少,眉清目秀,甚至還未束冠,鬢發(fā)在腦后扎在一起垂下來。

男孩笑得抽搐:“我說,小丫頭……撞壞了我的雪人,你怎么賠?”

車瑕看著這個殘缺不全的雪人,氣沖沖地多踹了一腳:“一個雪人賠什么?快讓開,我還要去生滅廳!”

“喂喂,小丫頭不識好歹,剛?cè)腴T的吧?”男孩一下子挺直了脊梁骨,拍拍自己的胸脯,“本大仙用空前絕后的神功‘云音泛天咒’才做出了如此精致、如此小巧、如此玲瓏、如此美妙的雪人,你踢壞了撞壞了不該賠?”

“大仙你再堆一個就行了……”

車瑕懶得再理他,扭頭就走。

那男孩的聲音從身后飛來:“你說你要去生滅廳?”

車瑕愈發(fā)不耐煩:“是啊,大仙。”

男孩嘴角抽:“……那是丹室的方向。”

車瑕愣了,怔怔地回過頭來。

男孩道:“丹室在西邊,生滅廳在東邊,你走反了。”

車瑕輕哼一聲,也不睬他,直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過這太華山的路可不好走,萬一東轉(zhuǎn)西轉(zhuǎn)走回原地,那叫一個慘哪——”

車瑕住了腳步,回頭瞪他。

這男孩正雙手搭在腦后,愜意得很。他眉毛挑了挑:“叫本大仙一聲‘師兄’,本大仙就帶你這個小丫頭去,怎樣?”

車瑕臉頰抽了抽,照樣轉(zhuǎn)身就走。誰理他啊,她不信找不到。

“——本大仙是桓檀真人門下的首席弟子,玄煌,小丫頭不知道路的話,可以考慮考慮叫我一聲師兄。”

她再次停了下來,轉(zhuǎn)身便揪著他衣襟不放:“你是生滅廳的人?!”

雖被車瑕這么抓著瞪著,玄煌覺著渾身極其不舒服,他還是將腰挺得筆直,努力做到居高臨下:“是、是啊,本大仙可是桓檀真人的徒弟,還不快跪地尊稱本大仙一聲‘師兄’?”

車瑕白了他一眼,抓著他衣襟的手更捏緊了些:“你帶我去生滅廳。”

玄煌“大義凜然”地甩過頭:“本大仙不受威逼——”

“咝咝……”

腳邊忽然傳來了極其細(xì)微又令人震悚的聲音,玄煌怔怔地低下頭去看,然后將沒說完的話吞了回去。

那是一只活生生的白玉小蛇,咝咝地吐著信子,還故意露出烏青色的尖牙——一看就知道有毒。

“……琢玉術(shù)?”玄煌訝然,“你怎么會這個?這個明明只有掌門和那個消失了十幾年的謝師伯才會……”他縮了縮腿,“死蛇,別靠近我!”

車瑕干脆放開他,蹲下身去,白玉小蛇果然乖乖地爬到她的手臂上。

“還不帶我去生滅廳,小心我放蛇咬死你!”

……

玄煌被威逼著帶路到了生滅廳。

不同于其他宮室,生滅廳前是一條長廊,地為漢白玉,頂為墨色瓦,分喻生、滅。

玄煌一邊帶路,一邊聒噪個不停,什么桓檀真人怎么怎么厲害、生滅廳怎么與眾不同、太師父和桓檀的關(guān)系怎么好,甚至不止十次讓車瑕叫他師兄。

車瑕大抵知道了個大概。

桓檀真人是太師父的關(guān)門弟子,卻偏偏喜歡蠱術(shù),甚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是仙門中相當(dāng)有名氣的蠱師;而自己的師父謝遠之也是如此,喜愛琢玉術(shù),甚至在這方面的造詣勝過太師父。不過玄煌入門才三年,還沒見過他。

“既然都比太師父厲害了,為什么還是他徒弟呢?”車瑕納罕道。

玄煌笑道:“只是這一方面而已。掌門對法術(shù)最為精深,而且廣有涉獵,這樣的人才是最厲害的,我以后也想變得和他一樣厲害!”

“那就努力吧。”

過了一會,他又來了:“你如果是新入門的,那就有點禮貌好不好?喊一聲師兄也沒錯……”

自然,車瑕沒理他這句話。

到了生滅廳門前,玄煌攔手道:“你要見我?guī)煾福俊?

車瑕很認(rèn)真地點頭:“我想問你師父一件事。”

玄煌發(fā)愁:“可師父最近都在試新的鳳凰蠱,連我都不許進去,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空見新入門弟子——”

“啪!”

是生滅廳內(nèi)什么東西猛然摔碎的聲音,似乎摔得極狠極響,連車瑕也心中一震。

隔著門扉,傳來一個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卻又聲嘶力竭的聲音:“恒夜,你把小瑕弄哪去了?!小瑕呢,你快把她還給我!”

這個聲音,不說只隔了數(shù)日,就是隔了幾年十幾年,車瑕都不會忘記:“師……師父?!”

玄煌嚇了一跳:“掌門也在?”

“師弟,你聽我說完……”那是師伯姐姐在勸,聲音依舊溫柔,卻十分無奈。

然而那個焦急憤怒的聲音又響起:“你們要清理門戶就沖我來!聽著,把小瑕放了,她還小,她什么都不懂!要怎么樣都沖我來,一切都讓我一個人來!快把小瑕放了!”

“師父!我在這!”

甩開玄煌,車瑕只身不顧一切地沖進了門去。

生滅廳內(nèi),只有幾個人,空無一物。

她也顧不上別的人,只是在看到謝遠之的瞬間,渾身如遭雷擊,再難挪動。

過去的師父溫文爾雅,衣服總是整齊干凈,好像連塵埃都不沾一粒。雖然他不是什么出塵的仙人,可也是任人仰望、受人敬仰。

可面前的師父,失魂落魄,向來梳理得整潔的長發(fā)胡亂披散,那雙眼里再不復(fù)過去的溫潤,嘴唇也再不復(fù)過去的淺淺一笑,眼珠凸得很大,眼白中帶著血絲,就連目光落在她身上,臉上都是驚恐之色。

這是她的師父……師父!

謝遠之木訥地望著她,嘴唇微微一動:“你是什么人?小瑕呢?”

“我……是我啊!”

車瑕試圖往前走出幾步,耳畔卻飄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他心智已亂。”

心智已亂?!

她震驚地轉(zhuǎn)頭望去,那是個默默站立在墻角邊上的人,一身墨藍色的深衣,眼眸深沉,眉梢纖秀,如古畫中走出的男子。

而另一邊站著的,是離月和恒夜。離月全力護在恒夜身前,而恒夜卻緊闔著眼,一動不動。

連同微風(fēng)吹拂下,他衣上的絳帶也停滯若冰。

剛才師父的吼聲,就是對他罵的……

謝遠之雙眼滿是驚怒與戒備:“把小瑕交出來,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師父,我就是小瑕!”

車瑕沖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

眼前的師父那么驚恐無助,他的世界里,太師父是他最大的敵人,面對敵人和死亡,縱然心智全亂,他一心想的念的,還是她。

他的身體在不住地顫抖,手緩慢地?fù)嵘蠎阎泻⒆拥念^發(fā):“……你是?”

“師父,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我偷偷拿了你的法器跑出去,讓你的玉靈帶著我飛,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下來,是師父施法才把我放下來的,對不對?”她緊緊擁在他懷里,輕聲喃著。

發(fā)覺他愣了愣,她繼續(xù)道:“你還記不記得,師父帶我到苗疆游玩的時候,晚上有很多很多的螢火蟲,我想要,師父就給我抓,放在特制的玉器里,它們會一直發(fā)光;還有,我最愛吃的是什么,你記得嗎?是南瓜餅……”

那么多往事,她都記得,他還記不記得?

她一直絮絮叨叨地說著念著,終究忍不住自己的淚水潸潸,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斷過。

“這些事情,你怎么會知道?你是誰?只有小瑕才知道……”謝遠之神色訝異,微有動容,沒有將她推開,卻仍警惕地蹙眉問道。

“遠之,認(rèn)得我嗎?”藍衣白衫的素雅女子微笑著上前。

謝遠之木然看著她:“你是……師姐?”

“師父認(rèn)得師伯姐姐,怎么會不認(rèn)得我呢?”車瑕擦干凈眼淚,抓住他顫抖不已的手,笑著開口,“師父,小瑕很好,我沒有被抓走,我一直都很好……”

她仰頭凝望著他,抓著他的手撫在自己臉上:“師父你摸摸,是我,我是小瑕。”

“小瑕?真的是……”

這樣熟悉的一張臉,這樣熟悉的一個人,是他看著長大的。他又怎么會忘記呢?

謝遠之漸漸舒緩了神色:“小瑕,你沒事就好。以后遇到你太師父,一定要趕快逃跑,萬萬不可被他抓住,知道么?”

周圍的人都默然了,連車瑕也驚惶地睜大了眼睛。

然而回頭看去,那個站在一旁默默注視的白衣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就好像他從來都沒有在這里出現(xiàn)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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