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們很自覺地退下了,留下了兄妹倆繼續敘舊聊天。
“哥,話說那個四王爺,真的就是那天綁了皇上和我的幕后真兇?”千禾故意壓著嗓子問著。
宋千云抿了口茶,點點頭。
只見千禾又撅起了嘴,似是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擔心你家王爺的安危嗎?”
“去,什么我家的王爺……哥你故意的吧!”千禾勾起半邊嘴角笑著回道,“難不成你還盼著我早早嫁出去嗎?”
“皇上都下了旨的事情,還需要質疑嗎?都請你去宮里喝公主的生辰酒宴了,明擺著你的地位已經是確定好的了。是不是辦了婚事,根本就不重要了!”
聽宋千云這個說法,宋千禾覺得自己就像是已經開了結婚證,辦不辦婚禮酒水其實完全不重要一樣。
“裸婚也不錯,何必要鋪張浪費還辦個婚禮呢……反正這里也不是穿婚紗的,蓋個紅布頭在頭上什么也看不見不說,還得坐半天轎子,磕半天頭……我才不要呢!”千云嘟囔著自言自語。
“胡說什么呢,大姑娘出嫁哪里能不辦婚宴的!這件事啊,等王爺回來后就馬上辦了吧,日子定了嗎?”
“皇上圣旨只說了擇吉日成婚,沒說是哪天……”
“那等王爺回來,也就是帶著功勞而歸,順便辦了婚事,喜上加喜,不錯??!”宋千云的語氣有點奇怪,千禾感覺到了大哥似乎對相允宇是不是有什么看法。
宋千禾故意跑到宋千云身后,替他捏起了肩膀,“大哥……”聽著千禾嬌氣地呼喊著,宋千云感到一陣酥麻,帶著頗為無奈的笑意問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事求我???”
千禾環抱住哥哥的脖子,“你跟我說說,相允宇到底是個什么人呀?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別人不知道的?”
“你都知道些什么呢?”
“我……也就是爹告訴我的,說了些關于他過去在宮里的事,然后就是很少結交朝中勢力,再者就是不知道為什么之前死活都不肯娶妻現在卻突然開竅了……”
宋千云一聲嘆息,沉默不語。
“怎么了哥,怎么不說話?”千禾蹲下身看著哥哥的表情,試圖讀出些什么來。
宋千云帶著些許苦澀的笑意,輕輕摸了摸妹妹的發鬢,“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你安心等他回來吧!”
說罷,就打算起身離開。
但是千禾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袖子,宋千云回頭,看宋千云正用一臉愁容看著自己,“哥……你不告訴我,才是不讓我心安啊……”
宋千云突然發現,千禾的眼神中帶著許多認真——她是正經地在問自己,她似乎也有些許對于相允宇的猜測。只是宋千云不知道此刻妹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重新坐下身來,鄭重其事地對宋千禾說道:“如果你真想知道他真實的狀況,那就勢必會影響你們的關系……即便如此,你也要知道嗎?或許,這些事情會讓你想退婚……”
“退婚?有那么嚴重?”宋千禾不解,“哥,你但說無妨。倘若因為他的過去就會讓我無法堅持,那也就說明,我們根本不合適??!”
此刻,宋千云在心里打鼓,如果自己說出了口,父親會不會責備自己,妹妹會不會因為不愿意與相允宇成婚而被皇帝責罰。
他欲言又止,但千禾卻用極其渴望的眼神盯著自己,等著他的回答。
無奈,他只得講當年自己親眼所見,親身經歷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宋千禾。
就在新帝登基的第二年初,相允禎的根基尚未穩固,作為四皇子心腹的一位將軍試圖起兵造反,協助其奪走帝位,并威脅到了當時一眾與相允禎交好的皇子與大臣們。
京城中不斷有大臣被謀害不說,相允禎本人在宮中也過得不太平。皇后才懷了子嗣,卻被人下藥,一尸兩命不說,還找人借機在京中散播謠言,稱天意不許相允禎做皇帝,才賜死了他的妻兒。
查清了緣由后的相允禎惱怒不已,而后那位造反將軍聚集了一群打算趁勢起義的同僚,在京城周圍蠢蠢欲動。相允禎想到,自己畢竟是皇帝,不可輕易妄為,否則只會落人口實,而兵權一半都在那將軍手中,此事實在棘手。
這時的相允宇站了出來,主動要求相助。
他問相允禎要了另一半兵權,并召集了自己在江湖中的一眾好友。他們在叛軍欲攻打京城之前,就搗毀了敵軍的糧倉,并生擒了幾個帶頭的將領。
相允宇親自帶人前去將軍府第,扣押了全族人。
就當眾人認為,擒賊已擒王,將軍全族都已經被捕,而其本人也已經投降之時,意料之外的事情卻發生了。
作為當朝皇帝的重臣,擁戴他的臣子,相允宇宣稱,處理此事必須依法執行。
于是,不等相允禎下旨,將軍府全族被拉到了菜市口全部斬首示眾。
得知了此事的相允禎并沒有指責相允宇——他很明白,自己的六弟做了最正確的選擇。可是,他在此之前并不認為,相允宇是個會對他人痛下殺手的人。因為他對別人再冷淡,也總是不會去輕易傷害別人。
相允宇還做了一件事——他派人用快馬,將那將軍的頭顱送到了南王府。
南親王大怒,卻又怒不敢言。
兵權被盡數收回,所有覬覦皇位的人都老實太平了下來。
他們誰都沒想到,相允宇竟然用兵如神,且如此殺伐果斷。
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親眼看著他監斬——當那些人被砍下了頭顱的時候,相允宇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依舊是那一臉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毫無憐憫,也無憤慨。
此后,他并沒有停手。
一眾與那將軍交好,并參與過謀反之人,都被他悉數查獲。這些人,沒有一個能活著離開大牢或扎刀口。
有他相允宇存在,就有相允禎的太平,所有人都這么說著。而他們兄弟二人也并不排斥這種說法。老五相允慕雖然也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但從不做什么動作,他只是一味的玩兒著自己的喜好,做著簡單的事物,不浪費朝廷俸祿也不多花一分多余的力氣,庸庸碌碌。
相允禎自從見識到了相允宇那次平反的動作后,也不由得對弟弟產生了些許看法。
恐懼?懷疑?不安?苦惱?欽佩?哪個詞都不足以形容他復雜的心情。
但是有一點,他很明白——在自己的王朝尚未穩固之時,相允宇的存在是絕對不可少的。
所有人都認為,相允宇是個冷酷無情的人物,而相允禎是個仁慈憨厚的皇帝。
可他們并不知道,為什么當時的相允宇會如此絕決。
這其中的理由,只有相允宇自己才知道。
在告訴著宋千禾當年平定叛亂一事時,在趕往南王府的相允宇也正回憶著過往的一切。
他是唯一一個知道當年太子之死真相的人,他的心腹早為他查明了一切。
可是,他沒有告訴任何人。
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顆恨的種子。雖然這種恨并不怎么深刻,但是,這也是破壞了他本來平和美好生活的原因。
相允宇無法容忍任何人去傷害他最珍視的人——他的父皇,他的母妃,他的愛人,他的兄弟。
如今,南親王已經觸及了他的底線不止一次。
宋千禾與相允禎一起被綁走的事情就在不久之前發生了,這是他無法平息的憤怒源泉。
三日后,他到了南王府。
他什么話都沒說,只是一揮手——所有的人將南王府包圍的水泄不通,不僅如此,還有南親王所有的資產所在,也在頃刻間被相允宇的人控制住。
“六弟,你這是做什么!”相允汾站在了他面前。
他之所以被稱作南親王,并不是取了名字中的一字,而是指他被貶去的方位。
在這個南方邊城中,他雖然依舊是王爺的身份,但卻早失去了作為親王的尊貴。
可是,野心博大的相允汾怎么會善罷甘休?
當年他的母親處心積慮的想為他鋪路,為此才冒著巨大的風險毒死了太子。本想一并鏟除三皇子相允禎,卻總是甩不開當時那個敏感異常的相允宇——這兄弟倆總是在一起出現,一起消失。
相允宇后悔,當初沒有像黏著三哥一樣一直黏著太子,如果他們三兄弟一直都同進退,或許太子也就不會慘遭毒手。
太子之死,是他心里的一大恨。他恨自己最尊敬的兄長被人謀害,他恨自己的母親被陷入了無限恐懼之中,他恨父親因此一病不起最終早逝。
此刻,在他的眼里,沒有絲毫作為人類的感情。
這一刻的神情,只有當年在斬首臺下的人才看見過——宋千云就是目睹者之一。
手起刀落,光影只于彈指間——相允汾的頭就這么順勢掉落在地。
南王府的一眾家仆都被嚇得四散開來,接而陸續被官兵們拘捕。
所有人都在擔憂,南王府會不會像當年的將軍府一樣被相允宇血洗清場。
如同修羅一般的相允宇,確實沒有停止殺戮的意思。
他之所以這么做,不光是因為恨——他知道,他必須把光輝的一面留給自己的三哥,他寧可獨自一人承擔這被唾棄的陰暗。
南親王的頭顱被連夜帶到了京城,懸空示眾。
京城中人都回憶起了當年的那一切,心有余悸。
相允宇回到朝中,只一句話,沒想到,卻就此流傳于世。
“仁只為民,威脅朝政既是威脅國民,便是不仁于國且不仁于民。肅清逆賊,舉國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