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心事重重地回到九公主府時,瞧見府里的老司機牛叔,正破天荒的沒有趕馬車,而是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高頭駿馬端立在門口,似乎等著什么人。
“喲,牛叔,是小祖宗要出門嗎?”莫莫湊上前去,順便揮揮手,招了一個小廝吩咐道,“你去馬棚,把我的無痕牽過來。”
“東方皇后召主子進宮呢,但主子吩咐白侍衛都不用隨行,所以小嬤嬤你……”牛叔的話還沒講完,就見莫莫不耐煩地擺擺手,“白鷺一臭老爺們,跟著小祖宗去參加后宮家宴算個什么事啊,自然是不能帶他了,我能一樣嗎?”
牛叔瞧著莫莫翻著白眼的驕傲勁兒,只得連連點頭,“不一樣、不一樣,小嬤嬤你自然是不一樣的。”
莫莫也難得繼續嘮嗑,一個人坐在大門前的石階上,伸長了腿候著。
不過半刻鐘的時間,小廝就從側門牽著通體雪白的無痕過來了。
莫莫上前拽住韁繩,正欲摸摸無痕的馬頭,瞧著它打著鼻噴,扭過臉,一副陌生又嫌棄的樣子,心里一樂,這畜生可比人機靈,秒秒鐘就瞧出她不是正主了。
莫莫也不惱,雙手掰住無痕的腦袋往懷里壓,嘴里嘀嘀咕咕地罵道:“小混球,幾日不見你丫還敢給我擺臉色看,是嫌棄這一身白毛太暖和了是吧,小心姑奶奶發火,一把給你剃精光,露出你的肥臀,讓小祖宗的漫雪厭惡你!”
“噗……”無痕忽的一個響鼻,噴的莫莫一臉口水,她也不嫌棄,越發使勁地拽著無痕的馬臉玩。這般高頭大馬,莫莫在橫店是沒少見,可這般獨自占有,卻是夢寐以求的,那感覺,絲毫不亞于得了一倆法拉利,頓時樂得沒邊沒界。
看得一旁的牛叔直搖頭,這小嬤嬤啊,還是一如從前的樂活性子,跟個小姑娘似的。
“主子萬福。”牛叔恭敬的問安,將興奮中的莫莫招了魂,她抬眼一望,正好瞧見一身烈焰紅袍的九公主跨步出府,黑金絲線繡制的祥云紋路布滿廣袖和裙擺,行走間熠熠生輝,顯得極盡張揚和華貴,尤其是九公主那長腿之上的彩金腰封,鑲嵌著數顆紅紅綠綠的大粒寶石,看著雖然珠光寶氣,卻架不住九公主一張棱角分明偏英氣的俊臉,故而不但不顯得艷俗,反而徒增煞爽風姿。偏偏她又眼形似若桃花,羽睫卷翹,眼神若流水波動,邪魅迷離,極具美感,似男兒態,又更似女兒姿。
這九公主進宮的氣勢,倒是和在府里的氣勢迥然不同。莫莫眼神微瞇,仰著頭,看似一臉癡相。
直到白鷺毫不客氣的幾聲干咳,她這才回過神來,眼瞧著九公主也沒正眼搭理她,兀自翻身上馬,一聲輕喚,漫雪四蹄翻騰,長鬃飛揚,頃刻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喂,小祖宗,等等我啊!”莫莫這才急沖沖的一個翻身躍上馬背,勒緊韁繩向著九公主趕去,似乎沒注意到身后的白鷺,他竟然身姿翩然如飛鳥,憑著輕功如影隨形,絲毫不落程。
朝凰殿。
今日是東方皇后設宴,因著是聚集晚輩們商量如何給太后慶祝千秋的家事,所以一切從簡,太后也并未到場,倒是宣了幾位品階較高的宮妃,以及尚在皇城的幾位直系晚輩女眷過來。
莫莫昂首挺胸,隨著九公主的那走路帶風的大長腿前后進了正殿。
殿內左右工工整整地坐了不少人,九公主雖不算壓軸出場,但無奈臭名遠播加之身量高大,又穿著張揚顯眼,故而一進門,就引來各方意味不明的注目。
九公主冷哼一聲,隨意地給東方皇后見了個禮,就一貫如常地坐在了皇后下方的首位,緊挨著溫婉恭良的太子妃。
莫莫也側著小身板,悄然靜坐在九公主身后的小矮墩上,不動聲色地悄悄打量著殿內各如花似玉的美嬌娘們。
古代的人物肖像畫,雖然沒有照片來得真切直接,但公主府的畫師畫功絕對一流,沒有任何虛假或美化,實在得很,雖不說惟妙惟肖但也基本寫實。
莫莫就那么一掃視,心里差不多有譜了。今日到場的宮妃,就只有德妃、賢妃、以及安妃三位娘娘。晚輩中的女眷,來的人倒比往年更齊全,有皇長子泰王家的兒媳世子妃、下嫁左相嫡子的七公主,以及沾親帶故的御史府大夫人等等,就連久居青蓮庵常伴青燈的三公主今日也來了。由此可見,東方皇后的凝聚力還是很強的。
莫莫小心翼翼地剝著橘子,一邊往九公主碟子放,一邊往自己嘴里送。
九公主似疲憊般假寐,單手支著額,完全一副不上心的打醬油模樣,絲毫不在意現場面笑心不笑的女人們在如火如荼地聊著什么。
莫莫倒是不能置身事外,只好尖著耳朵偷聽。
“母后,皇奶奶的千秋盛宴,招一個落魄的世家女子進宮獻舞,這未免太損皇室顏面了,敢問這是誰的提議?豈不兒戲!”七公主瞪著銅鈴大眼,憤憤出聲。
莫莫身子一顫,抬頭看向高位,東方皇后還未及搭話,一旁嗑著瓜子的安妃就火上添油地回了一句:“豈止是落魄世家女呢,想來七公主不知,這梅溪姑娘啊,還是官妓出身呢,你家公公年輕那會兒,可沒少投懷送抱。”
“噗……”
現場不少人暗笑出聲,誰人不知安妃這上下翻動的一張嘴,是出了名的欠,又胸大無腦,雖然長了一張禍國殃民的狐媚臉,卻是出了名的少根筋,哪有當著滿殿的女眷直言人家七公主當丞相的公爹對一個妓子投懷送抱的啊,這詞用的……
七公主嘴角難堪地抽了抽,正欲發難,東方皇后卻適時地瞪了口無遮攔的安妃一眼,訓斥道:“安妃!你這幾年冷宮待的,倒是對市井傳聞通透得很,改日不如去體驗一番民間長舌婦的生活。”
安妃聞言,嚇得腦袋一縮,撅著嘴,狠狠地瞪了七公主一眼,倒是安靜了下來。
莫莫肆意打量著安妃,心想,這就是聞安國第一美人六公主的生母啊,長相確實不俗。六公主未出嫁之前,也算是聞安國的風云人物,國色天色又極擅音律,被惠仁帝捧著手心里寵著,故而造就了嬌氣蠻橫的性子,和恃寵而驕升級版的九公主相當不對盤。
早年些,九公主未曾自立出宮建府時,這兩人每逢見面必掐戰,其中七公主就屬于煽風點火拍巴巴掌的那個人,所以比起和自己女兒性子相似的九公主,七公主這種裝乖巧受益的老黃雀,更為招安妃厭惡。
“這安妃倒是有趣。”莫莫低聲的一句嘀咕,正好落在九公主耳朵里。
她睫毛顫了顫,剛好換了一只手撐著額頭,靠近莫莫,用極低的聲音說道:“這安妃豈止有趣,早些年,父王有意將老六和親北冥國。安妃得知消息后,當著太后、眾多宮妃及朝臣女眷放言,自己的女兒生性頑劣,就是一顆攪亂宮廷的老鼠屎,想要報復哪一國,就讓朝云公主嫁過去,絕對攪得宮廷難安。因而被父皇冷落數年。但好在老六,最終還是難逃和親的命運。”
“咦,嘴賤坑女,也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莫莫垂著頭,不再好奇地盯著安妃看。
此刻,殿內的話題也已經由朝中多少大臣是梅溪姑娘入幕之賓的八卦,轉移到梅溪姑娘是否真有非同常人的能耐上。
德妃適時的解釋道:“這梅溪姑娘雖然是官妓,但弓矢舞乃安氏一族嫡女一脈傳承的族廟祭祀舞,現如今普天之下,也只有安溪姑娘一人會了,再說這弓矢舞乃太后欽點,想來也不能忤逆了她老人家的心愿。”
德妃一言雖然是要將話頭壓下去,無奈總有人想要禍水東引。
這時,賢妃娘娘狀若驚訝地喊了一聲,“喲,這弓矢舞的表演雖說是太后娘娘欽點的,但好像是九公主去慈安宮推薦的吧?臣妾怎么聽說這梅溪姑娘不知得了什么骯臟病,已經病入膏肓了。這般身子骨,莫不是九公主請來找太后她老人家晦氣的?”
“放肆!”九公主一掌拍下,黑檀木的矮幾瞬間斷裂成兩半!
現場鴉雀無聲,許是九公主今日一反常態的安靜了許久,倒讓這些見風使舵的人,忘卻了九公主曾經的威嚴霸道,都敢當著面嚼舌根了。
九公主起身,周身氣勢逼人,本來高大的身材,顯得一殿的女子、太監更是弱小無比。
“掌嘴!”九公主一聲令下,莫莫掄了掄胳膊,一臉惡相,拿出公主府爪牙的咄咄逼人氣勢,咬牙切齒地走向已過半百的賢妃身前,手掌高高揚起,不待賢妃反應過來,就是一掌揮下!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