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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釣魚

月上柳梢,銀色月光灑了一地,朦朧月光中只有蟲鳴寥寥。

古縣一處荒廢的破廟。

感覺到他們走了,渾身臟兮兮的秦平丘忽然睜開眼,用拳頭堵住嘴,躺在草堆里無聲哭泣,身體不斷地顫動著,老淚縱橫。

正如古縣衙門里大多數人所猜測的那樣,秦平丘在裝瘋。

秦平丘只有確定那些覺得自己是在裝瘋的捕快派出的監視者走后,他才敢恢復正常,才敢為自己兒子的死亡而哭泣。

白發人送黑發人,最為斷腸。

也正因為如此,秦平丘平日里反而裝得更像,他整天亂走只是為了默默收集古縣的情報,哪里是古縣的調兵通道,哪里是古縣的軍械庫,哪里是古縣的糧倉等等,這一切信息都在他的腦子里,秦平丘要把這些情報送給那些無奈之下只好當山賊的楚人,秦平丘和那些楚人派來的暗子不一樣,他有神念,他能“看”到,能確認墻內、地下是否真的有糧倉暗道。

因此秦平丘知道自己提供的情報在下次山賊攻城的時候將發揮極大的作用,最好如秦平丘所想的那樣,古縣化為一片廢墟,一片死地。

這是為秦少龍祭奠的最好祭品。

無聲地哭了一會后,秦平丘擦干淚痕,從身下草席里摸出幾張稻草手紙,隨手從熄滅的火堆內取出一塊碳,開始在草紙上畫著自己今天所找到的那幾個糧倉的方位。

這是他這幾天來一直在做的事情。

昏暗銀光中,秦平丘死死地咬著牙,下筆飛快,筆鋒暴戾潦草。

正在秦平丘努力回憶著那些重地的方位之際,那作為汪大富的心腹曾和張作誠會面的中年男人悄然來到了破廟前,他面無表情地無聲推開虛掩著、本該發出吱呀聲音的廟門,大步走了進去。

秦平丘的耳朵頓時動了動,他飛快地將草紙和炭筆塞進自己的懷里,重新躺在了草堆上閉上了眼。

男人緩步穿過庭院,他步履沉穩地走進破廟,仍是近乎無聲,他的身體遮住了銀白的月光,在秦平丘的身上投下一大塊的陰影。

秦平丘的眼眉下意識地動了動,渾身緊繃。

男人走到看似睡著了的秦平丘身前,自顧自地盤坐下來,輕聲說道:“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睡?!?

頓時秦平丘臉上緩緩浮現了瘋癲和興奮的笑容,秦平丘做足了被吵醒的樣子,睜開眼剛要說些瘋話,男人就一擺手:“我也知道你沒瘋,我不是他們派來試探你的?!?

秦平丘對此毫無反應,依舊那副瘋癲的樣子。

男人頓時無奈地嘆了口氣,對著秦平丘挽起衣袖,朦朧陰影中,秦平丘看到男子的手臂內側刺了一個紫青的古篆體:楚。

楚國國都被攻克后,皇室散逃,楚國名存實亡,一些楚國遺民不愿拋棄自己的身份,紛紛在身上各處刺字,以表自己忠國之心。

而為了怕楚國流民中有山賊的內應,古縣并不接納任何一名楚人,面對打算久居的外來者,必須查明其身份戶碟才允許在古縣居住,但凡身上刺了楚字的人,一律視為奴隸。

因此,只有一種可能,秦平丘眼前的這個男人,是那些山賊安插在古縣的內應。

于是秦平丘臉上的瘋癲之色頓消,變得嚴肅異常,秦平丘緩緩道:“能無聲地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廟門,顯然你最起碼也是個先天高手,可是你太過自大了,你知道了我的秘密,而我隨手就能殺了你,世上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

“你不會殺我,殺了我,你畫的那些地圖又能交給誰?不想搭理我你繼續裝瘋就是。”男子無畏笑笑,接著充滿誠意地說道:“我其實觀察你好幾天了,我知道你在干什么,所以我希望和你達成一個交易。”

秦平丘懶洋洋地說道:“就憑你?你還不夠資格?!?

“就憑我能幫你報仇?!蹦腥顺錆M了自信。

于是秦平丘開始仔細地上下打量著面前這個男人,長得普通,也不高,一副苦命相,不像是能殺死一名修真者的人,反而像奔波操勞著一家老小生計的中年男人。

秦平丘淡淡道:“他的遁術是那些大門派嫡傳級別的,劍肯定是一件法寶,和劍法一起是修真家族的家傳,威力很大;他修煉的是鎖鞘劍,且把自己平時修煉所得的靈力都儲存在那把劍里,幾天前揮霍一空后,現在他的修為最多只有筑基二層。”

接著秦平丘話音一轉:“就算是這樣,他還是一個修真者和先天武者,不是你這種武夫能殺的,他想打就打,想走就走,而且看他那么隱忍,古縣絕對沒有誰能讓他不逃的。你想和我做交易?你這樣的廢物能給我什么?”

秦平丘的話很尖銳,充滿了刻薄,然而他面前的男人臉上并沒有出現絲毫的不滿和憤怒,他反而憐憫地看了秦平丘一眼,隨即目光一收,說道:“有人會在山里對他動手,他必定會死,衙門里也會對外界宣稱他死于山賊暗箭?!?

“你們山寨里有修真者?既然有修真者為什么現在還沒有攻下古縣,還需要我的地圖?”人老成精的秦平丘突然想到了什么,變得一臉驚奇:“偷襲?他們自己人?”

“很諷刺對不對,死在自己人手里。”男人冷笑道,“我有的時候真不明白為何泱泱大楚會輸在這樣的一個國家手里,我楚國皇帝勵精圖治,還是比不上這樣一個黑暗的國家?呵,天佑秦國?!?

“那你能用什么和我交易?”秦平丘突然問道。

男人對著秦平丘伸出手:“他先會被打得半死,之后我會把他交給你,任你處置,我保證他那個時候神智還是清醒的,診治一下,又能多折磨幾天”

想起自己的兒子,秦平丘瞬間雙眼通紅,啪的一聲,他從懷里摸出全部的圖紙拍到了男人手里,他斬釘截鐵、充滿陰氣地道:“成交!”

哪怕城府再深,男人臉上還是抑制不住地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為趕時間,他抱拳鞠身,利落地說道:“在下告退。”

…………

“我們什么時候動手?”

回汪府的路上,馬夫突然掀起簾子回頭問。

“出城剿匪的前一天晚上,出去剿匪不要請兄弟們吃喝一頓?!蹦腥艘荒槼爸S地答道。

年輕的馬夫擔憂地說道:“我覺得一切太過于順利了。”

男人在馬車里伸了個懶腰,不急不緩地道:“看路,也許是我們習慣了要死人,這次卻太過容易就得到了古縣的機密地圖的緣故?;赝舾蛷椭苾煞萦眯砒澓腿怂突卣嚼铮笫驴善??!?

馬夫老老實實地轉回去看路,臉色變得黯淡,他背對著男人悶悶說道:“我覺得我們一旦打下古縣,我們馬上就會被秦國剿了的,其實我們都一樣,早就已經習慣稱山里為山寨了,骨子里就把自己當賊,其實我覺得在山寨里挺好的,自給自足,沒有戰爭……”

男人聲音陡然嚴厲起來,他打斷道:“沒有戰爭??你沒看到我們以前回山寨都要先擦干自己刀上的血?你以前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不去燒殺搶,我們哪來的糧食?”

青年馬夫沉默一會兒:“我們早就搶不到糧食了,現在都是自己種,反正秦國現在忙著爭權奪利懶得管我們,何必呢?大家這樣活下去不好嗎?”

男人聲音陰寒:“你記住,自從我們決定當山賊的那天起,我們就不是好人了,別把自己當好人。”

馬夫不滿地反駁道:“那我們又要死人了。”

男人頓時激動起來,他指著馬夫咆哮道:“我怎么就偏偏把你這頭豬帶出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們必須打下古縣,等秦國滅了燕國,他們就會著手梳理現在楚地上的大小勢力?到時候楚國就真的亡了!”

男人冷靜了一會兒,接著道:“就算我們什么都不干,藏在山里,你就能保證秦軍不會來剿滅我們?我們要去當復國的一根引線。屆時我們一動,楚國各地也許都會動,就算我們失敗了,我們死了,最不濟也能用我們的死來喚醒那些楚人心中早已模糊的泱泱大楚?!?

“大楚早就沒了。”馬夫委屈地小聲道。

男人拍了拍胸口,語氣沉重:“對于我來說,它還活在這里。”

于是馬車內外又恢復了沉默,只有馬蹄聲和車輪轆轆聲。

夜幕下,一輛漆黑的馬車駛進了汪府的偏門。

半柱香后,兩只雪白的信鴿從汪府某處撲扇著翅膀飛了出來,與此同時,汪府的偏門再次悄無聲息地打開,換了一身便服的年輕內應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隨即昂首大步走了出來。

在離汪府約五十丈遠的酒樓瓦頂,以一輪皓月為背景,許馳背著手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兩只正逐漸飛近自己的白色信鴿,他整個前身都藏在了黑暗中,唯獨一雙眼睛閃閃發亮。

許馳從腰間箭壺里捻出兩根箭矢,搭箭拉弓,將弓身拉成半月,許馳隨即松弦,空中頓時響起一聲暴烈的箭嘯,那兩只信鴿在空中就被箭矢炸成了肉塊。

而隨著這聲暴烈的箭嘯,如同信號,汪府四周和幾天前一樣,再次響起了那帶著肅殺之氣的金屬碰撞聲。

咔咔……咔咔……

因為將要去解決古縣的心腹大患,為了減少傷亡,張作誠特意往上打點了一番,給每個捕快和衙役都換上了秦軍的制式覆面黑甲。

于是就有了這樣的一幕:夜幕下,漂著火把的沸騰黑潮帶著樸刀與腰帶的咔咔碰撞聲從各處街道上齊齊涌了出來,從天空往下看,黑紅色的潮水正在逐漸地淌滿汪府周圍的溝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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