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站在牛車上撓了撓他那大光頭,嘴里嘀咕道,“這哪里跑出來瘋婆子,這附近應該沒有什么人家才對啊。”
老婦人情緒看起來有點激動,一只手沖著我們指指點點的,嘴里一直嘟囔著不讓我們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肯定就要被鬼王爺勾走魂魄之類的東西。
麻子和尚他們可都不是什么善予的角色,我怕他們聽的煩了一動手,這老人家恐怕要遭殃。我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對于殺人這種事情還是抱有深深的忌諱,當下趕緊下車將這老婦人拉到一邊。
“這位婆婆,你是從哪來的?我勸你還是快點走吧,這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怕他們等會兒對你不利。”
“小伙子,我是真的為你們好的呦!這樹林進不得,里面的鬼王爺要勾人魂魄的。我打小就住在這附近,這幾十年來,好多次都是一群人走進這樹林子,最后都沒得回來,都是被鬼王爺抓了去當差役了!”
這位婆婆語氣認真而焦急,是真的在為我們著想。我又好說歹說勸了她幾句,誰知她的態度很堅定,說已經不想再有人死在里面了,非要讓我們趕快離開。我不由得感覺頭疼起來。
和尚他們趁這會兒功夫已經把東西給收拾齊全了,看到我還在站在那里沒啥進展,麻子早已經沒了什么耐心,在那里叫喊到“掌柜的,別耽擱時間了,這瘋婆子打昏了丟在這就是,我們正事要緊。”
就在我為難之際好人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我身邊低聲說,“這位婆婆既然對這片樹林這么忌諱,我們就只管進去,想必她肯定不會跟來。趁她還不知道我們是干什么的快走,免得等會兒她跑去城里報官。”
我一想也是這個理,當下對那位老婆婆報了抱拳,“婆婆,不管這里面有沒有鬼王爺這趟我們肯定是要進去了,您老要是真愿意也可以一起跟進來,不然的話還是快點回家去吧。”
說完就趕緊轉身和和尚他們帶著東西一起走進了樹林中,外面那位婆婆又在樹林外叫了幾句,最后只得嘆了一口氣,果然和好人說的一樣沒有跟著進來。
樹林里的溫度比起外面低了不少,那種燥熱脫力的感覺很快就消失個干凈。和尚一邊走一邊笑著對我說,“你居然還有閑工夫和那瘋婆子理論,要是照我們從前遇到類似的事情都是打昏了丟在路邊,醒了就自己回去了。”
我說那畢竟是個老人家,萬一下手沒輕沒重的打死了那就太罪過了。說話間,我不由得想到了那婆婆嘴里一直說的鬼王爺,忙問和尚他們有沒有聽說過。
和尚想了想說,“鬼王爺是一個潮州城的傳說。據說在這種林子里,進來就是侵犯了鬼王爺的地盤。這鬼王爺就會派小鬼出來整你,你只能不停的往前走,因為你所有走過的路回頭都會變成死路。但偏偏你走的這條路是永遠走不到頭的,到最后你走到再也走不動的時候,小鬼就會把你的魂魄帶到鬼王爺那里。”
我有些咋舌,說,“有這么邪門么?這片林子看起來挺正常的啊。”
麻子冷哼一聲,“這都是一傳十,十傳百的胡話。我們既然是干了倒斗這一行,那就不信鬼神之說。”
我不再言語,好人和老黑也一直沒有發表什么看法,就那么悶著頭不停的朝前走著。整片樹林本來就不算大,沒過多久五人就已經穿過了這片樹林,一個小土丘出現在我們眼前。
“看來今天鬼王爺在家睡覺,沒什么為難我們的意思。”和尚笑著,將身上帶的東西全部放在地上。
老黑沒有理會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拿出了一個看起來很是古舊的羅盤,在那土丘附近到處走來走去。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其余的人都非常耐心的坐在地上等,很默契的沒有去打擾老黑。約莫著一炷香的時間后,老黑收起了羅盤拿起了一把看起來很小的鏟子開始在幾個地方不停的挖土。
和尚和麻子都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并沒有什么新鮮感。我和好人卻都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依土尋穴的本事,不由得都伸長了脖子去看。
那種鏟子很小,鏟柄也就一個胳膊那么長。老黑就是用這種鏟子在許多地方挖出一個個半米深的坑洞,每次都從里面抓起一小撮土放在手里仔細捻幾下,又湊近了去看,放在鼻子下輕輕嗅兩下才算完。
這種動作不斷的重復著,我不由得感嘆倒斗這行業不僅是項體力活兒,還是個技術伙兒。體智勇三樣缺一不可,還真不是隨便來個人就能干得了的!
我們附近的地面上沒過多久就被挖的坑坑洼洼,我還以為老黑要把這附近地面的上的土都給掀過來時,他突然停了下來,蹲坐在一個小坑旁邊朝里面點了點。
“就是這里了,傾斜著往前挖就成,大約是這個角度。”說著,老黑一把將他那小鏟子斜插進土里。
“嘿嘿,等的就是你這句話。麻子,抄家伙!”和尚一摸光頭,從身邊拿起一把鏟子來,朝著手上呸呸吐了兩口唾沫就要開干。
這種鏟子正是旋風鏟,和剛剛老黑用那種截然不同。鏟柄相比長了許多,鏟頭并不是特別寬,甚至可以說很窄卻顯得異常鋒利。
麻子身形瘦小,但一把旋風鏟拿在手里竟然揮舞的飛快,和尚力氣也很足,兩人一來二去,半個時辰過去盜洞就已經變得深不見底了。
接下來一段時間內,和尚一直和麻子兩人輪換著把頭探上來換氣。我和好人在這方面幫不上什么忙,只好和老黑坐在一邊的石頭上等著。
“老黑,馬派和王派不是也派人出來進這個墓了么?我們不會剛下去就碰到他們吧。”我有些擔心的問道。
老黑搖了搖頭,“地宮比你想象中要大,正門肯定使用封墓石給鎮死的,根本不可能打開。他們一般都會直接選擇從主墓室上面直接下去,或者保險一點繞到這斗的下面把盜洞打上去,直接進到好東西最多的主墓室。我們是從最側面進了一個耳室,和他們遇到的可能很小。”
聽到此我這才放心,這時盜洞入口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麻子和光頭接連爬了上來,告訴我們差不多了,已經碰到耳室側墻的青磚了!
眼看就要下墓,看著腳底下那黑黢黢的地方我心里說不上是緊張還是激動。幾人又陸陸續續收拾了下各自的東西,老黑帶著他那羅盤,把小鏟子背在身后。和尚背了旋風鏟和一個小箱子,里面不知道裝了什么東西,想必是為了應付突發情況的。麻子最為奇怪,身后背了兩個大大的竹筒,足有他半個身體那么長,也不知是做些什么的,我也沒有多問。
“都機靈點,別送了命。”
和尚最后說了這么一句話便率先鉆進了那深不見底的盜洞中。
我是最后一個進的,正跟在好人的后面。按理說我們兩個是最輕松的,因為都沒有什么負重。可是當我真的在這里面爬起來才知道遠比想象中要辛苦的多,因為整個身體幾乎是不可能舒展開,像是一只縮起來的鼴鼠在一點點朝前挪。
身后的亮光越來越少,等我再一回頭時已經是一片不見底的黑暗了,再往前一瞅,只能看到一點點火光,那是和尚嘴里面咬著火折子在往前爬。
我的心里不由得開始慌亂起來,這幾乎是一種不受控制的感情。身后是詭異莫測的黑暗,前方略顯嘈雜的爬動的聲音反而顯得四周更加靜謐。我想要集中精神不去想太多,可是心跳卻不停的在加快。
在這種情況下,走在最后面的人所承受的壓力是巨大的,因為他對后面的黑暗一無所知。人們對于未知的事情總是顯得更加恐懼,此時此刻我總是感覺就在我的身后有一雙陰森森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它好像就在我的身后緊緊的貼著我的身體,和我一樣慢慢的朝前挪動卻不發出一點聲音。
盜洞潮濕而悶熱,可不知不覺間我脖子上卻全是冷汗,沒有爬出去多遠我就要忍不住回頭看一眼,當然只有一片死寂。
這簡直是一種煎熬,我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是這個情況我就不該最后一個進去。我只感覺自己的腦子里不斷回想起我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發生過的恐怖事情,我心想他娘的要再不到頭兒,老子還沒到地方就崩潰了!
這種情況不知道維持了多久,在低頭爬行這段距離的時候我已經失去了時間觀念。等我反應過來,已經一頭撞在好人的屁股上,臉蛋和他的屁股蛋來了個親密接觸。
要是擱在平時,我非得說上兩句不行。可是現在我是沒了心思,只想著趕緊出去。我一邊揉了揉臉一邊朝著前面叫到,“怎么了?到地方沒?”
誰知道前面的沒有傳來什么回應,好人也不由得出聲問,“是出了什么事情么?怎么不說話了?”
正在我納悶的時候,前面終于傳來了和尚略顯慌亂和恐懼的聲音,“他,他娘的這地方怎么多出來個岔路口?我們遇著鬼打墻了!”
說實話我第一時間并沒有和尚那種恐懼的感覺,只是有些疑惑。什么岔路口?遇到鬼打墻了?我不甚明白就往前擠了擠。好在盜洞夠寬敞,有著一人半寬的樣子,我側著身子伸過去腦袋便能借著微光看清楚。
這一眼我就立刻明白了話里的意思,正和他說的一樣,就在正前方竟然莫名奇妙多出了一條道來!
和尚和麻子是不可能有閑情逸致,或者力氣多的不夠使了故意多挖出這么一條道來。那么問題就來了,這個洞是怎么來的?
麻子就在和尚的身后,此時他是所有人中最鎮定的。他慢慢朝前擠了擠,進入了其中一個洞里來會打量著洞口的大小,又用手指在上面沾了些土。之后又鉆進了另一條道里來回比較著,最后卻嘆了口氣。
“兩邊大小都差不太多,土也都是剛剛挖下來沒多久,幾乎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這種情況只有鬼打墻可以解釋了。”
聽到麻子這么說所有人心里都是一窒,我還是感覺不可置信。不是說好的倒斗的不信鬼神么?這墓都還沒進就說遇到鬼打墻了,這也太不靠譜了吧!
好人也沒有遇到這種情況的經驗,有些結巴的說,“該,該不是遇到鬼王爺了吧……”
他這么一說我心里不由得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頭皮都麻了起來,再朝那兩個洞口看去,只覺得通向無邊的地獄。
“這,這哪說的準,說不定真是通到鬼王爺他家的床底下呢?到時候咱們從人家床底下鉆出來,我非得拿和尚的鏟子在他臉上來一家伙,讓他知道林凡爺爺不好惹!”我忍著心中的恐懼,強自說道。
“別胡說!”麻子回頭瞪了我一眼。
“麻子,你經驗最豐富,你說怎么辦?”老黑頭上冒著汗,顯然在這種地方運動對他這種身材消耗不少體力。
麻子想了想,開口說道,“隨便選一條道走太危險,我們先試著往后撤,看能不能出去。如果能出去,我們再從長計議。”
幾人都非常贊成這個想法,當下我就轉過頭點亮火折子,從最后一個變成了打頭的慢慢朝著原路爬回去。
在最前面的感覺果然比最后一個好了許多,我一手拿著火折子,一邊盡量加快自己速度一邊在心里祈禱著千萬不要讓我在前面看到個岔路口之類的東西,那樣的話恐怕我們這群人就真的崩潰了!
這一路不知道爬了多久,汗水直順著我的脖子往下淌也懶得去擦一下。趴著趴著,我突然隱約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了過來,就好像有人在不停的撓動自己的頭發。
我還以為是我后面的好人,想也沒想就回頭沖著他喊道,“好人,你撓頭皮的時候能不能輕點兒?這聲音聽的我煩得慌。”
好人滿臉疑惑的看我,說他一直都沒有撓過頭皮啊。我這才感覺到不對勁,仔細的一聽,那種悉悉索索的聲音越來越明顯,四面八方一時間都是這個聲音。
我趕忙舉起來火折子到處看了看,只見正前方的地上,一塊泥土好像隱隱約約在松動,接著就有一個黑乎乎的小東西破土鉆了出來。
我仔細一看,就感覺一口氣差點沒順下去,腦子一熱,一雙眼睛好像都紅了起來!
“他娘的快跑!這是殺人蝎,蟄上一下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