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帶著幾分輕佻，又摻雜著幾分詫異和不悅。

花草的根須落在簡玉珩的腳旁。他容色淡淡，合著碧綠素紋長袍，眉宇黏合著幾分不悅，說：“小瀟？”

婁瀟偏頭，眸子映著簡玉珩長身玉立的影子，才反應(yīng)過來，推開了皇埔辰，一時(shí)間沒了言語。

簡玉珩過來，前過婁瀟的手，唇角帶著淺笑，眸子卻無半分笑意，正色道：“埔辰兄，小瀟已和璞月兄有了婚約?！?

皇埔辰聞言，怔忡，一臉不可置信。腦中好像有一聲春雷驚嚇谷中，晴天霹靂開來。

他想起婁瀟之前的反應(yīng)，巍巍顫顫地說：“小瀟，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婁瀟斂了眉，將耳垂旁的發(fā)絲挽在耳后，輕輕道了一聲：“是真的。我早些時(shí)候便同你說過我喜歡的是月哥哥了。”

簡玉珩理了理婁瀟額前的碎發(fā)，瞥了一眼她沾濕的裙擺，慢悠悠道：“我們走吧。回屋換件衣裳?！?

婁瀟頷首，沒有搭理皇璞月。

皇璞月眸子黯淡，愣在原地，望著簡玉珩牽著婁瀟離開的身影，神色頹唐。他望著天，天色碧藍(lán)，可，眼眶卻沒有緣由地酸澀起來。

輕煙排空，小徑獨(dú)直。

簡玉珩拉著婁瀟靜默不語。

婁瀟微偏頭，望向簡玉珩，他似乎不悅，又似乎不在意。她沒有尋到話題，也沒開口。

兩人就這樣各自無言，慢慢走著，一時(shí)間氣氛僵硬下來。許久，簡玉珩揚(yáng)了揚(yáng)眉尖，說：“小瀟？”

婁瀟抬眼望他，應(yīng)允：“怎么了？”

簡玉珩目光掃了掃遠(yuǎn)方的宮城，閑閑道：“再過兩日，你和皇璞月便要成親，要什么嫁妝？”

婁瀟呆住了。好半響，才回過神：“怎么會(huì)，這么快？”

簡玉珩失笑，一雙鳳眸微瞇，似笑非笑。他瞧著婁瀟，徐徐道了一句：“你睡了一個(gè)月。”

婁瀟垂眸，算了算時(shí)間，從婚旨下來，確實(shí)有一月余天。但她卻還沒有準(zhǔn)備好成親的打算。一是，她和皇璞月關(guān)系還是水火之間；二是，她爹娘出門游山玩水，沒有蹤影。成親總不能沒有雙親。

想著，陽光暖和，使婁瀟莫明焦躁起來。

她輕嘆了一聲。

輕嘆之間，忽然腰上一緊，簡玉珩伸手?jǐn)堊×藠錇t的腰，俯首淡淡地望著她，眸子望不清神色。

周圍攏著好聞熟悉的淡香，婁瀟又一次呆住了：“玉珩，你怎么了？”

簡玉珩挑了挑眉梢，淡淡地看著她：“以后，不準(zhǔn)和皇埔辰在一起?！?

婁瀟不解。想起方才皇埔辰對她做的事，雙頰一熱，別開臉，輕飄飄道：“誰知道他會(huì)做出那樣的舉動(dòng)?！?

簡玉珩垂目，不悅的神情似乎淡了一些，說：“那也不行?！?

婁瀟微怔，感覺簡玉珩有些古怪。再抬眼去看他，他已經(jīng)松開了手，一臉若無其事地走著。

婁瀟扶額，抿唇沉思。簡玉珩回頭，笑了笑：“還不回去換衣裳？”

她怔了怔，點(diǎn)頭：“就來。”于是不再思忖，跟上了簡玉珩的步子，回了小樓，換了一件衣裳。

由于前些日子睡了太久，樓中衣裳不多，簡玉珩出去添置幾件。婁瀟本想自己出宮，結(jié)果被他用不能好好保護(hù)自己的話回絕。她被簡玉珩堵住，啞口無言，只好自己在樓子里待著。

長風(fēng)半游，曉云淡淡。

窗外橫出一細(xì)長的枝椏。枝椏上開了幾朵素色的含笑。婁瀟心頭驚喜，拉開了復(fù)雜的窗欞，趴在窗前，指尖在花瓣上輕輕點(diǎn)了幾下。

清郁的花香沁鼻，婁瀟心曠神怡。

她搬來一張桌案，沿著案角鋪開一紙宣紙，研了墨，執(zhí)來筆桿，開始作畫。夏日午后的光暈淡淡攏著院子，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人敲門。咚咚聲三下一次，作了兩次。

婁瀟停筆，擱下筆桿，起身去開門。

門外是一名三年前就隨自己入宮的貼身丫鬟小翠。她一襲紫紅夾襖，梳著兩角辮，低眉垂眼，面頰紅腫，頸部淤青，行了個(gè)常禮后，開口：“小姐，您新婚的衣裳在華陽殿。王爺不讓奴婢去取，懇請您親自過去一趟?！?

婁瀟聞言，手指輕輕觸碰了下小翠臉上的傷。小翠步子小退一步，發(fā)出輕微的冷吸。

婁瀟蹙眉：“小翠，怎么回事？誰傷了你?！?

小翠默了許久，才說：“王爺一定要小姐自己去取衣服，奴婢去取，被打了一頓。”

婁瀟斂眸。小翠在她身邊多年，心思細(xì)膩，處事有條，多為旁人著想。她去衣裳反被挨打，婁瀟估計(jì)是華陽殿又除了狀況，小翠不想讓她知道，自行去取衣裳。結(jié)果，無奈沒取到，反被打了一頓，才過來尋她。

婁瀟想到不久前挨了皇璞月一巴掌，眉間有了倦色。

她輕嘆，望了望小翠臉上的瘀傷，說：“我知道了。房中柜子里有些藥材，你去取一帖敷，我現(xiàn)在過過去華陽殿一趟?！毖月?，趕去了華陽殿。

風(fēng)好，婁瀟沿著小徑到華陽殿。路上，有幾名宮女路過，見到她，都行了行禮，神色有些古怪。她有些狐疑，卻沒有尋個(gè)宮女來問口。

不多時(shí)，婁瀟便到了華陽殿。華陽殿梁柱刷了新漆，絲瓜盤龍重新雕刻了一番，四個(gè)殿角彎彎，泛著金光。

婁瀟有些唏噓，紀(jì)昕的事情已經(jīng)隔了兩月有余，她也有兩個(gè)月沒有到華陽殿，可她還覺得仿佛是昨天的事情。想到以往，日思夜想，身心都在華陽殿，那人卻不曾半眼正瞧過自己，心頭有些酸澀。

她不是沒想過在華陽殿待上一輩子的，哪怕一生容顏枯盡，良人不在。但起碼，那個(gè)地方，雖大，卻有自己想要的。只是似乎命格定數(shù)，即便有了婚約，他還是不信她，還是無緣。

婁瀟抬級而上，殿外兩名宮女見到她，屈身行禮，她笑了笑，推門而入。

門面一開，婁瀟驚住。

旋即，失了唇色，臉色急劇蒼白起來。

不出所料。果然，出了狀況。

她顫動(dòng)著唇瓣，良久，才吐出一句話：“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