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亂黃土小道,簡陋的幾間房屋,純善的人面......
這是個平凡的傭兵驛站。陽光照著驛站旁凹凸不平的黃土小路,照著驛站上唯一酒鋪的青布招牌,照著這殘舊酒招上斗大的“三碗倒”三個大字。
傭兵驛站不像惡龍不夜城的逍遙客棧那般有名氣,它只不過是給進惡龍山脈捕殺魔獸的傭兵們提供臨時落腳地。也正是因為坐落于有著龍骨傳聞的惡龍山脈腳下,才使得這件小驛站格外的重要。
幾乎每一個常年出入山脈的傭兵都知道驛站有家酒鋪,酒鋪有種酒,名叫“三碗倒”。
顧名思義,這種酒勁道很大,尋常人絕不會抵住三碗的酒勁,超過三碗,喝了讓人陶醉,讓人仿佛置身生死之外,然后安然尋周公解夢。
酒舍里哪有什么生意,那歪戴著帽子的酒保,正伏在桌子上打盹,不錯,那邊桌子是坐著位客人。但這樣的客人。他卻懶得招呼,兩三天來,這客人天天來喝酒,但除了最便宜的酒外,他連一個銀幣的菜都沒叫。
這客人的確太窮,窮得連腳上的草鞋底都磨穿了。此刻他將腳翹起,放在桌子上,遍露出鞋底兩個大洞,但他卻毫不在乎。他靠著墻,翹著腳,瞇著眼睛,那佝僂的身軀,坐在這小酒店的角落中,就像是一堆沒人關注的草垛。
陽光,自外面斜斜的照進來,照在他兩條潑墨般的濃眉,照著他棱棱的顎骨,也照著他全身鄒巴巴的皮膚發光。
他鄒鄒眉頭,用一只瘦骨嶙峋的大手遮住眼睛,另一只手拽著一把銹得快爛的黑色鐵劍,竟然旁若無人的呼呼大睡起來。
這時才過正午,姜靈等人連夜趕路,離開繁鬧多事的惡龍不夜城,來到這荒山野嶺,落腳到驛站。
領隊聞到熟悉的酒香,喉嚨潤濕,還沒跨進店鋪,就大喊道:“店小二,來幾壇上好的“三碗倒”,給大伙暖暖腸子。”
小二哥被叫喚聲吵醒,見到今日來了這么多客人,頓時大喜,手腳勤快,搭著一塊布條,和氣道:“客官,小店‘三碗倒’沒有上好,都是最好,包你滿意。”
“快端上來,大伙趕路累了,吃口酒,休息一會。”
“好咧!馬上。”
姜靈手腳也乏了,找張靠近里面的桌子,放下長柄白劍,坐下來。經過昨夜的寒暄,寒夜對眼前的少年頗有好感,也就靠著姜靈坐下來。
“林疆,來一顆,飯前疏通腸胃。”
寒夜從袖子口袋取出兩顆晶瑩剔透的玄階魔核,自個吞吃一顆,把另外一顆遞給一旁的姜靈,道:“還有好多,吃吧!”
姜靈望著玄階魔核,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在心底泛濫,接過魔核吞吃后,道:“土豪,就是任性,玄階魔核當零食吃。”
寒夜并沒有回答,他手中的蛇紋劍莫名其妙發出更濃青色的光芒,像是感應到附近有強大的氣息存在。
“各位大爺,最好的‘三碗倒’,請慢用!”
沁人心脾的酒香彌散整個房屋內,順著鼻息進入身體內,還沒喝這酒,光是聞下香醇的酒氣就讓人如癡如醉。
“好酒,果然是好酒!”
傭兵們喝得大爽,頻頻夸贊‘三碗倒’酒勁厲害,不愧是招牌,名不虛傳,有那么幾下子。
姜靈端起一碗‘三碗倒’,抿一口,頓時火辣的感覺燒邊全身,他吐出一大口,喊道:“好辣!好烈!”
傭兵們望著被‘三碗倒’辣的面紅耳赤的姜靈,紛紛大笑起來,喊道:“店小二,再來三碗。”
姜靈有些尷尬,避開所有人的眼睛,朝寒夜望了望,他發現寒夜,這個拿著蛇紋劍的少年,竟然沒有一點慌張,一口一口喝著桌子上的幾碗酒,就像是喝水般舒適。
他疑惑的問道:“寒夜,酒不辣嗎?”
寒夜似乎沒有聽姜靈在說話,他在沉思蛇紋劍散發的濃厚青色光芒是由什么引起的,還有那久久并未散開的強大氣息又是由什么引起的。
過了幾分鐘,寒夜才意識到林疆在跟他說話,于是道:“酒不辣,還好,很香。”
姜靈并未責怪寒夜沒有及時回答,相反,在心底越來越覺得寒夜不同尋常,覺得眼前這個家伙進入惡龍山脈肯定不是為了湊個數找萬毒門報仇,似乎有著特殊目的。他也不好直接問,畢竟剛認識不久,何況沒什么惡意,做個朋友也好。
驛站外!
幾絲馬嘶,突有幾匹健馬疾馳而來,鮮衣怒馬,馬行如龍,打破驛站的寧靜。
幾匹馬到了酒鋪前,竟然一齊停下,幾條錦衣大漢,一窩蜂擠進這家小小的酒鋪,幾乎快把店都拆散了。
當先一條大漢腰懸寶劍,志氣高昂。就連那一臉大麻子,都似乎一粒粒發著光,踏進酒鋪,便縱聲大笑道:“‘三碗倒’,這破屋子,爛攤子,釀出的酒也配這等名字?”
店小二見走進來的是幾條兇橫的大漢,急忙笑臉相迎,收拾出幾張干凈的桌子,道:“這幾位大爺,小店屬山野人家,自釀些酒,自然入不得幾位爺的眼,看幾位爺這般裝束,想必是要進山,可方圓十幾里,已無人煙,進山的傭兵都需在小店先行歇腳,幾位爺,切勿動躁,先來幾碗酒,溫溫腸子,要是酒不能讓幾位盡興,不要錢。”
開門不打笑臉人,幾位大漢看店小二還很順眼,再個顧及到店內隔壁坐著另一只傭兵隊伍,就不好找事,道:“快來酒來,檢驗一下‘三碗倒’。”
“好咧!幾位爺先坐,酒馬上就到。”
幾杯酒下肚,幾條大漢笑聲更響,端起大壇子,猛灌幾大口,道:“好酒,真香,烈如火,刺激,三碗倒,酒如其名。”
角落處懶洋洋曬著太陽的濃眉男子,鄒著眉頭,伸了個懶腰,終于坐直起來,喃喃道:“臭不可聞,俗不可耐,打攪老夫睡覺,可氣......”
誰也沒有聽懂為啥明明濃眉黑發的男子要自稱老夫,但大家醒悟到,原來角落里躺著一個窮得連口好酒也買不起的乞丐。
姜靈和寒夜也感到意外,角落里躺著個人,他們卻絲毫沒有感覺到那個人的存在。
能在這么多人中不被發現的人只有兩種,要么是存在感太微弱,讓人足以忽視,要么是深藏不露,悄無聲息隱藏氣息。
幾條大漢也大吃一驚,隨即發現原來是個窮乞丐,就笑得更歡,道:“原來這里還有一個多余的人。”
男子站起來,把繡的不成樣子的黑色劍壓在桌子上,猛拍桌子,道:“快拿酒來,解解俗氣。”
這一聲大喝,竟像是半空中打起的一聲響雷,將那幾條大漢駭得幾乎快要從桌子上跳起來。
幾條大漢無不大怒,盯著角落,道:“臭乞丐,這么大聲,找死嗎?”
店小二見到氣氛不對,端起一碗酒,走到男子旁邊,放下酒碗,道:“趕緊喝完,快走,別打擾我做生意。”
男子也沒有生氣,端起酒碗,咕嚕一陣,一飲而光。道:“再來三壇。”
“三壇?”
不光是店小二傻眼了,在場的人,包括幾條大漢也跟著傻眼。
姜靈思忖道:“如此火烈的酒,常人況且忍受不住三碗,這皮膚枯萎,面容姣好的男子卻要三壇,是要醉死的節奏?”
寒夜眼神嚴峻,并不為男子要三壇而感到奇怪,他眼睛直直的盯著男子桌前那把銹蝕的鐵劍,心口沉重。
店小二頓了幾分鐘,道:“三壇可以,要十個銀幣,先付錢,再給酒。”
店小二不想在店內發生打斗,砸壞東西可就損失大了,他估摸著男子平時總是叫些便宜的酒,兜里肯定沒有幾個子,就想為難一下,好讓男子離開,避免事端。
男子倒是好爽,道:“沒錢!酒一定要喝!”
店小二聽到這樣的回答,心里暗自罵道:“臭乞丐,沒錢,還敢叫三壇,糊弄我吧!”
他沖著男子道:“沒錢就沒酒,最近小店人多,還請另找個討米的地方。”
幾條大漢站了起來,狂妄的大笑道:“先別趕他走,他這么狂,要喝三壇,好,讓他喝,要是喝完三壇,酒錢我付,要是喝不完,嘿嘿,把命留下。”
姜靈不由得滲出一身汗,沖著男子道:“大叔,這酒太烈,還是不喝為好。”
男子頭也沒抬一下,壓著黑色銹蝕鐵劍,悶出一句:“上酒。”
幾條大漢拍板,店小二也不好為難,乖乖的端出三壇烈如火的‘三碗倒’,放到男子面前,道:“客官,你慢用。”
他也沒用請字,只是冷冷的說‘你慢用’,因為在他經營這家酒鋪一來,很少看到有人能連續喝完三碗‘三碗倒’的,更不用說一口氣干完三壇。
他只是可惜好好地一條人命即將消失。
“好酒!”
枯瘦男子先是抿了一口,贊嘆‘三碗倒’酒香可口,烈如火,給力。
“他不行,哈哈,看來我的劍要開葷了。”
一名大漢,盯著男子,大笑,就好像他已經是勝利者。
枯瘦男子猛地跳在桌子上,仰著頭,一手撐在桌子,一手端起酒壇,咕嚕咕嚕,直往嘴里灌。
“好酒,好喝。”
姜靈盯著男子撐起桌子的手并未突起一根青筋,贊嘆道:“好強的內氣。”
在場的人也都驚呆了,望著被男子一飲而光的摔在地上的酒壇,道:“這么猛,好快,一壇咕嚕幾下就光了,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