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有圣旨到來,若翾只得迅速梳洗打扮得當隧慕容禹一起到禹鸞殿。
那李次壽約莫在不惑的年紀,面上并無多少皺紋,神情恭敬謙卑,一雙眼睛卻精光的很。他正在殿里坐著喝茶,瞧見慕容禹與若翾一同進來,趕緊起身恭敬地上前請安道:“奴才見過王爺!王妃吉祥!”
“公公免禮!”慕容禹抬手虛扶了一把,“不知公公有何貴干啊?”
“叨擾王爺清安了”,他陪笑道:“皇上口諭,明日想請王爺到宮中一聚,王爺自新婚后還沒攜王妃進宮呢,太后想念王爺,也想見見王妃,另外暄嬪娘娘也十分思念王妃,請王爺明日進宮覲見吧。”
“有勞李公公了,本來是想去給母后請安的,怎奈王妃身體不適,今日才有所好轉,所以才耽誤了。那本王明日就進宮。”
“哎,哎,行,那奴才就不打擾了,還得趕著回去伺候皇上呢。”
慕容禹做了個請的姿勢,“藍木,好生送公公出去!”
第二日一大早,天氣卻是放晴了,藍澄澄的,沒有一絲云彩。連日來,慕容禹為顯尊敬都留宿禹鸞殿,對外只說若翾身體不適。只是清晨到關雎殿中用膳,今日雖不是什么大日子,但為新婚之后首次朝見太后和各宮妃嬪,都應端莊肅穆,斷不可有差錯。慕容禹和若翾皆著天青色的朝服,收拾妥當準備出發。
二人坐在馬車里,一路無話。只快到宮門口的時候,慕容禹附在若翾耳邊輕輕地道:“一會兒進了宮,一定跟在我身邊,不要走散,不要多說話,宮里人多眼雜,不要讓他們看出什么來。母后若是問你什么,你答就是了。”
若翾早就知道宮里魚龍混雜,沒有一個好東西,此時只是閉目養神沉默不語,算是答應。
慕容禹感到無趣,只好閉嘴不言。
馬車到得明德門,便有宮人引領慕容禹和若翾進宮,春日的上午天空碧藍一泓,萬里無云。陽光帶著溫暖的意味明晃晃如金子一般澄亮。整個紫威城飛檐卷翹,金黃翠綠兩色的琉璃華瓦在陽光下粼粼如耀目的金波,晃得人睜不開眼睛,呈現出一派富貴祥和的盛世華麗之氣。
進了明德門沿著御道直走復又向右轉去,兩邊高大的朱壁宮墻如赤色巨龍,望不見底。其間大小殿宇錯落,連綿不絕。期間有宮女太監并羽林軍看見王爺進宮都客氣請安,走了約一盞茶的時分,站在一座殿宇前。宮殿的匾額上三個赤金大字:乾元殿。
紫威城的紅墻黃瓦、飛檐排角、雕梁畫棟、透花欞窗,真是神功鬼斧、光怪陸離、輝煌金碧、巍峨壯觀。而前面平臺上擺著不少鎏金鑄造的飛龍、彩鳳、麒麟、雄獅,使整個乾元殿呈現出一派雄偉壯麗的景象。
乾元殿是皇上處理政務的地方,守在門口當值的正好是昨日傳旨的李公公,他眼尖,遠遠地見到王爺攜王妃而來便趕著上前去請安。
“勞煩李公公替本王通傳一聲。”慕容禹微笑道。
他低低的道:“請王爺和王妃稍等片刻,奴才這就去通傳。”說著,快步朝殿內去了。乾元殿莊嚴肅穆,所有內監和宮女都低頭肅立,隱隱地給人一種壓迫感。
過了許久,他才從里面走出來到慕容禹面前打了個千,歉意地賠笑道:“真對不住王爺,讓您久等了,鎮西大將軍回京述職了,這會皇上正跟他議事呢。煩請您先到太后宮中請安,若是皇上得空便會再請您過來的。”
饒是他說的婉轉,卻也未免牽強,皇上召大臣議事卻忌諱著自己的弟弟。鎮西大將軍正是若翾的二師兄張十甫,他回京述職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怎么就偏敢皇上同時召見。
慕容禹聞言臉色無異,只謙和的道:“那就有勞公公了。”
皇宮樓宇眾多,又等了大半天,此刻已經日漸正午,太陽越發刁鉆熱烈,照在琉璃瓦上的光反射在人的眼睛中,使人渾身疲憊。
永寧宮是位于御花園東北角的寧靜所在,并不怎么地富麗堂皇,卻也透著威嚴祥和,庭前植有柳樹,枝條輕扶,花蕊覆蓋,是極清凈的所在,當今皇太后就住在這里。慕容禹和若翾二人到得宮門口,就早有姑姑進去通傳,不消片刻,那慈眉善目的姑姑就對二人回稟道:“請王爺王妃快進去吧,太后娘娘可等著呢!”
宮殿里寂靜無聲,并不鋪張奢華,卻氣派而高雅,宛轉吐納著青煙的孔雀石博山香爐,在其間拉起屏障,冉冉檀香仿佛隔斷了與外界的一切浮華,進入了西方極樂。
步入內殿,只見上面端坐一位婦人,慕容禹快步上前,鄭重拜倒,口中道:“兒臣攜若翾給母后請安,愿母后長樂未央,千歲金安!”
若翾見狀也跪在慕容禹旁邊,低著頭道:“民女唐若翾給太后請安,祝愿太后身體康健,福澤萬年!”
“快,快起來,給哀家看看!”她說著就命人將二人扶起,打量著若翾道:“抬起頭來!”
聲音透漏著不可抗拒的威嚴,她高高挽起的頭發有少許銀色,只有一只檀木簪子在腦后,面容姣好,并不像年近半百之人,想是保養得宜的緣故,只是目光凌厲,眉宇間摻雜著帝王家應有的霸氣。
她打量片刻,勿自點頭,“好,好啊,唐家的女兒果然都出眾非凡,是你父親教導有方啊!”
若翾聞言趕緊低頭朗聲道:“太后謬贊了,民女愧不敢當,民女粗鄙,然父親不愿背了皇上旨意,故才遣嫁。”
“嗯,倒也不卑不亢,很像你的姐姐”,她明明臉上帶著笑意,話語卻聽不出冷暖。
“不敢,民女不如姐姐端莊懂規矩,倒是懂得姐姐小心伺候皇上太后,都是我唐家的福氣!”
她臉上依舊看不出異常,只是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不必拘禮,賜坐吧”
“母后近日身體安好?本應早點進宮請安的,只是前些日子若翾感了風寒,這才耽誤給母后請安,請母后恕罪!”慕容禹恭謹的道。
“禹兒坐下,這都無妨,哀家只希望你們好好相處,盡快給哀家填個皇孫才好呢。”
“有皇兄一脈開枝散葉就好,兒臣不急于一時。”
“這是哪里的話”,太后像是嗔怒又像是欣慰的笑道,突然又對若翾說:“哀家記得你父親是開國將軍,又早已封了侯,怎么你自稱民女?”
若翾聞言起身拱手道:“太后娘娘靜心禮佛有所不知,父親年老,早已不再任職,至于其他……我是女兒,自然無法繼承。”
“哦,是這樣啊,你是個好孩子,不過以后咱們是一家人了,稱呼也該改改了。”
“是,多謝母后教導!”
如此又敘敘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若翾只覺得太后看上去慈眉善目,背后卻是個心計頗深的人,雖然對慕容禹和她很是關懷,臉上也一直掛著微笑,卻難以阻擋眼神中流露出的疏離,想必不是親生的緣故,皇上才是她親生,母子一脈,她自然希望所有勢力都向著皇家,才迫不及待的籠絡,又擔心對方尾大不掉,不過別說唐家沒有不臣之心,就算有,若翾也不會宣之于口。
從永寧宮出來,便有一名小太監上前堆笑道:“請九王妃移步鳳寰宮,暄嬪娘娘已經等候多時了。”
慕容禹聞言道:“你前面帶路”又對若翾微笑著說:“我陪你去。”
要見姐姐,不知道為什么,若翾并無半點歡喜,只是不做聲,算是默許。
須臾,一座高大宏偉的宮殿就在眼前。慕容禹不宜見后妃,早已尋到去處等候。
若翾不記得幾年未見姐姐,只是進入宮殿內看到那熟悉的美麗容貌,心下就酸澀不已。不等她跪拜下去,就早已被人拉起來。
聲音柔美婉轉,帶著哭泣:“若翾啊,我的妹妹,快讓姐姐看看你——”邊說著便拉著若翾坐到旁邊來。
“姐姐——”她對上唐若婉的眼睛,說不出話來。記得小時候姐姐很是照顧她,雖不如哥哥的疼愛,可姐妹倆的感情非常好。其實唐若婉跟若翾面容并不相像,而且前者更加柔美婉轉,后者多了許多傲氣和霸氣。如果不是有一些事情她一直耿耿于懷,或許她還會更喜歡眼前的姐姐。
“家中都好嗎?”片刻后若婉先問道。
“托姐姐洪福,一切安好。”若翾早已平復心緒,笑著道:“請姐姐放心,不過小妹看這里華麗如斯,就可知道傳言不假。”
后者聞言微微一愣,旋即道:“什么傳言?”
若翾晃了晃手腕上的白羽蓮花鐲子道:“皇上的確對姐姐寵愛有加。”
若婉聞言臉色微微一紅,伸出芊芊玉指輕輕戳了若翾一下,嗔怪道:“小小年紀就口無遮攔,你和王爺還好嗎?”
她見若翾臉色一暗,就暗道不好,只得繼續補充道:“九王爺才華橫溢,貌比潘安,姐姐私下想你應該會中意他。”
若翾不置可否,卻突然盯著唐若婉的臉,問道:“姐姐當初是怎么進宮的?我竟然不知道!”
不愧是宮里摸爬滾打過的,若婉只是臉上少有一抹尷尬,旋即就恢復自然道:“你那個時候還小,又趕上生病了,所以可能不記得了吧。”
她說的輕巧,若翾卻不以為意,“那姐姐,認為我現在長大了嗎?”
“額……這個,自然嘛,幾年不見,若翾長成大姑娘了。”
“那姐姐知道我長大就好,日后若是再有人欺負你,妹妹定當給姐姐報仇。”
唐若婉被她說的心中一凜,倒也不懼,微笑道:“那是自然,有人欺負妹妹,姐姐也不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