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爾？召喚？”炙楓瞪大著眼睛看著周圍，一下子聽懵逼了。
“你……是什么東西。”血色的巨瞳發現了炙楓，他看著炙楓的臉，卻似乎有意思疑惑。
“我叫做夕俎·炙楓……”
炙楓好像明白了它再問什么，可是才剛剛說出自己的名字，似乎來自神明的聲音就打斷了他的話。
“我是問你‘你是什么東西’。”血色的巨瞳重復了一遍它的話。
“什么……東西……”炙楓一下子愣住了，他根本聽不懂這個奇怪的巨瞳到底在說著些什么，但是他感覺到了一股寒意，一股深深的寒意。
“你是……【審判之瞳】！”炙楓一驚，認出來了這一個血色的大眼珠子。
【審判之瞳】，顧名思義就是審判世界的巨瞳，是僅存在于傳說之中的一種神圣之物。據說當它睜開眼的時候，世間的一切都會被審判，所有人做的事都會遭到應有的報應。而在最正統的說法里面，【審判之瞳】其實就是世界，世界之大無所不有，世界之強無所不能，所以它既可以是死神也可以是天使，當然能做到的不僅僅有治愈，還有毀滅。
“以祭祀之血，予我查爾之力！【審判之瞳】，你聽見了嗎！”不知道從哪里發出來的獅子吼把炙楓拉了回來，炙楓一驚，但又轉為了笑容。他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安全感——來自一個奇怪老頭的安全感。
剎那間，血色的陣法亮了起來，好像地獄的門已經洞開，它發出了可怖的光芒。那些血色的光芒是最鋒利的刃，從法陣中央升騰而起，化作螺旋的形狀，變作狂風，以排山倒海之勢刺向空中的巨瞳。
然而巨瞳根本不可能受到傷害，它是世界，是無可匹敵的，螺旋的狂風刺入【審判之瞳】，隨即在虛無的巨瞳之中爆炸。血色的風暴彌散在空氣之中，血色的雨如同千萬支箭從空中落下，用濃重的腥味沖刷掉了渾濁的空氣。
同一時間所有的線條都開始彎曲，從渾濁一片變成更加渾濁的一片，然后它開始旋轉，變成一個巨大的洞，洞里面呈現出的顏色只有黑色，像是無盡的夜。
“這是什么！塔爾！快出來啊！”炙楓急得跟熱鍋上螞蟻一樣。他并不是一個怕黑的懦弱漢子，但是此情此景之下，任憑是誰都會被這場景嚇一大跳，同時炙楓還感覺到了這里面不同尋常的氣息。
簡直就是和死神一樣的氣息。
黑洞覆蓋了這個空間的所有，肉眼所見的一切都被染成了黑色，炙楓倒做在地上，有點驚慌失措。而且他還沒有完全康復，身上的繃帶就說明了這一點，所以做起什么事情來還是有點體力不支。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炙楓用力睜開自己的眼睛，可是他根本看不見東西，他嚇壞了，揉了揉眼睛甚至掐了一下大腿，可是依舊看不見東西。
此時的黑暗覆蓋了一切，不留下一個縫隙，炙楓連自己的手都分不清在哪里，只能靠著身體的感覺來摸索——就好像一個瞎子一樣。
“該死……”炙楓不禁要罵娘，他嘗試著像一個瞎子一樣到處摸來摸去卻什么都摸不到，只有腳下的確還有立足之地才讓他知道自己還站在什么平滑的東西上面。
周圍漸漸地變得嘈雜起來了，就像從遠處傳來的一樣，而且來自四面八方。那聲音很混亂，似乎來自集市，卻奇跡般地給了炙楓一種熟悉的感覺。
炙楓一愣，他突然間想起來了，這浩瀚如同大軍入侵的聲音，說白了不過是單方面的殺戮，就像屠夫在豬圈里殺豬一樣，慘烈，但根本無力反抗。
對，這里是加爾達諾！這里是加爾達諾！
這是炙楓誕生的地方，這也是炙楓最不想回去的地方，曾經的加爾達諾是那么生機盎然，簡直就是個適合居住的圣地。然而現在呢？八年前的屠殺將加爾達諾的和平燃燒殆盡，炙楓從未見過這么無差別的屠殺。上至臥病在床無法行走的老人，下至剛剛會爬連話都說不清的孩子，全都無法幸免，殺手們白刀進紅刀出，再紅刀進紅刀出，就算是未滿一歲的嬰兒也要刺上十刀才罷休，這到底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但是為什么這么可怕的事情就偏偏發生在炙楓的身上？
“不！不要這樣！不要這樣！”炙楓捂著腦袋一頭悶跑，然而聲音卻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可炙楓做出來的還是當年的那個動作——跑，只是跑。他自知不可能戰勝千軍萬馬，也自知不可能敵過那些強得可怕的敵人，但是為什么要跑呢？他想不明白，卻沒法阻止自己的腳步。
“如果再來一次，你會后悔嗎？”塔爾西斯的話突然之間浮現在腦海之中。
“如果你真的不想后悔，你又會怎么做呢？”腦里的塔爾西斯這樣說道。
“后悔……”炙楓摔倒在了地上，連鼻子都磕出了血，但是雙眼卻睜得圓鼓鼓的。
“這種事情……我從來……都沒想過。”炙楓緩緩地站了起來，他似乎明白了一點什么。
是啊，為什么要跑，明明知道自己這樣很沒用，明明知道自己這樣不像個漢子，自己已經躲了這么多年了，還要躲嗎？活得這么窩囊廢的，跟死了有什么區別？
“炙楓，走，快走！”突如其來的聲音打醒了炙楓。
炙楓猛地回過頭去，卻只看到了無盡的黑暗，所有的方向都是一片漆黑，他根本逃不出去，也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逃。
“父親！父親！”炙楓突然哭起來了，他還認得他父親的聲音，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也不知道該逃還是該留，但他突然覺得很悲傷，突然想要哭泣。
就像你失去了某件東西，當你經歷了好多個日夜，終于再一次得到它時，你也會熱淚盈眶，更別提那是你的父親。
“走！走！”這是撕心裂肺的呼喚，炙楓聽得清楚也聽得明白，但是他沒有走，或者說連動都沒動，只是拳頭捏得緊緊的，青筋暴起。
“這已經發生過一次了，難道還要發生第二次嗎？！”炙楓對著不存在的天穹嘶吼。
“我不想后悔！給我力量，塔爾！大眼珠子！給我力量！”炙楓用盡全力地喊道，他已經不顧一切了，他并不是一個喜歡殺戮的家伙，但他不想后悔，不想再做一個懦弱的慫小子。
綠色的火焰升騰而起，好像是來自異界的惡炎，但凡燒過之處，一切都毀滅殆盡。隨即藍色的火焰也在黑暗處爆裂，火焰的躍動如同鬼魂在哭泣，黑暗在它的灼燒下掙扎著，但根本無濟于事。
“混賬們！”炙楓大吼一聲，綠色和藍色的火焰在虛空之中化作了兩條巨龍，巨龍互相纏繞，所及之處黑暗都化作了虛無，他們都被燒掉了，連灰都不剩。
黑暗炸開了，炙楓終于看見了黑暗的真相，黑暗過后，是遍及全世界的白，白得很冷，白得沒有血色。
白茫茫的一片中有兩個人，站著的男子已經渾身是血，手里的劍泛著微藍的寒光，詛咒的符文在劍刃上嘶吼，把落下來的雪花都變成了冰藍的顏色。
男子的手里掐著另一個男人的腦袋，那個男人的頭發已經白了一半，他的傷勢比站著的男子要重得多，他已經只能夠跪在地上了，什么反擊的力氣都沒有。
“你這么想死嗎？曉云，你特么就這么想死嗎！”冰劍男子對著叫曉云的中年男人嘶吼，他全身都在顫抖，他已經體力不支了，但是手里的劍刃卻依然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中年男子沒有回應，只是笑著閉上了眼睛，沒有反抗的意思。
“來吧。”
“你個混蛋東西！”冰劍男子高高舉起他的劍刃，海潮一般冰藍色的風流向他的劍刃，他的劍刃閃爍著冰藍色的光芒，好像一個冒著寒氣的太陽。
“給我住手！”炙楓沖了上去，綠色和藍色的火龍隨著他沖鋒上前，兩條火龍一聲嘶吼，撞在了一起化作紫色的烈焰，隨即烈焰化作龍形，像惡鬼一般沖向那個男子。
可是一道無法擊碎的屏障擋住了炙楓，他的火焰撞在了屏障之上瞬間就變成了碎片，炙楓整個人被彈出了幾十米，摔得渾身都是血。
“不！”炙楓絕望地呼喚，但是什么都來不及了，現在已經什么都來不及了。
冰冷的劍刃刺穿了胸膛，鮮血把它染成了血紅的顏色，一瞬間，冰刺的花在劍刃上綻放，鮮血的顏色鋪天蓋地，死亡的聲音回蕩在所有的角落。
“不！”炙楓已經不行了，不知從那里來的血色海浪把他越沖越遠，他終于看不見那一朵血色的花了，可是不知是海水還是淚水已經染遍了他的臉龐。
所有的一切都散盡了，所有的一切都回歸了正常，炙楓倒在巨陣的中央，無力地支持著。
這是太陽升起來了，溫暖的陽光照滿了布朗尼多森林的每一片角落，黎明終于到來了，所有的生命都在歡呼綽約，沒有任何人感受到了炙楓的悲傷。
“塔爾……”炙楓流著淚，沙啞的嗓子呼喚著塔爾西斯的名字。
“塔爾……”炙楓抬起頭來，布滿淚水的眼睛卻一下子停住了。
塔爾西斯倒在了巨陣的另一側，手上的斧槍滾落在地上，已經不再散發出淡淡的熒光。
“塔爾！！！”
章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