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昆侖，大殿的燈已經熄下，看來陸吾君已經休息了。

我不免搖頭嘆息，也只能回西山了。

忽然覺得，最近自己嘆氣的次數越來越多了，這可怎么辦啊，想到就惆悵得很。

到了不死樹下，看著枝繁葉茂的樹，一下子覺得，自己好像老了，能說是一夜間長大嗎？算了吧，我早該長大了，人家鳳凰都下界經歷了幾世的情郎了，我卻還在這樹下吃蟲子。

不覺間，我伸手摩挲著樹干，“樹啊樹啊，你什么時候老去呢？你的年齡比我還大，但看上去一點都沒變，關鍵是你還不成精，真是奇了怪了。”

當然，我這不過是自言自語，不死樹是沒有靈識的，所以，才能自上古起，就在這昆侖西山屹立不倒。

“我好想你，”像是夢囈般，我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是啊，宇文浩天，我真想念你。

第二天醒來時，陸吾君正站在我面前，不發一言，就那么認真嚴肅地看著我。

“陸·······”我正想開口。

“跟我去九虛吧，到他受劫時，我放你回下界救他，”陸吾君打斷了我的話。

我不語，只是感激地看著他點點頭。

九虛，九天虛境，非上古之神和謫仙不得入。而我，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前，不過是一個插科打諢的鸞，而現在，我應該為自己身為上古鸞族感到驕傲吧。

“宓鴦，修行的時候不可私動凡心，”陸吾君的話忽然在耳邊響起，接著，我的頭就被他揮來藤條打中。

我捂著頭，但身體還得保持端坐。

我已經陪著他在九虛的蓮座上坐了十七天，但我還是忍不住每日分心，有時候會想起宇文浩天跟我說的只字片語，有時候又會想起他笑起來的模樣。

終于，等到錐心之痛傳來的時候，我從蓮座上倒下了。

陸吾君顯然早已預料到，所以，相當鎮定地起身，把我抱了起來，“我可以送你下界，但這痛楚，需你自己承受，明白嗎？”

我原本以為痛也不過如此，可如今真的痛起來，還真實幾乎暈厥。因為疼得沒力氣開口了，所以我也就沒法回答他，只是相當齜牙咧嘴地沖他笑著。

陸吾君把我送到宋語所在的監牢外時，凡界已是隆冬。漫天的雪覆了一地，而我就那么直僵僵地躺在，因為這痛，讓我喪失了身體里存有暖氣的靈力，所以我現在脆弱得就像一個凡人，好在陸吾君在我身上披上了一件狐裘才走的，所以我也不至于被這冰雪凍死。

不知道在這冰天雪地里睡了多久，等到醒來時，雪已經下得沒那么大了。

我的心臟還在抽搐著，但好在已經麻木，也已經有些習慣，是該習慣吶，還有十世，還要痛十次，每次持續七天七夜，不習慣怎么行。

我呲牙咧嘴地從雪地上站起來，顫顫巍巍地朝著監牢大門走去。

“誰！”守衛的士兵立馬警惕起來。

我嘆了口氣，揮了揮衣袖，他們就倒下了。

別的什么術法學得好不好我不敢保證，但這催眠術，我可是已經出神入化了，不對，我就是神吶，雖然后面還得加上一個獸。

大門沒有關上，我入了監牢，就徑直往里走，迎面來的士兵都被我催眠了，所以走起來異常順暢。

可是，讓我有些奇怪的是，四周的囚犯沒有像其他地方的囚犯一樣伸出手來乞求開恩釋放，他們都靠在最里邊的墻角，身邊爬滿了鼠蟻，眼里盡是絕望。

難怪一些惡靈妖獸都是從這些地方孕育出來的，這么陰氣又污穢的地方，這么多有用怨恨的人，怎么可能不釀成禍患。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宋語的氣息越來越近。

果然，就在牢獄轉角處的那間牢房里，我看到了渾身傷痕的他。

“小香爐！”我不由得脫口而出。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澄澈，但有些疲憊，半晌，他才開口，“姑娘認識我？”

我這才反應過來，立馬把鎖打碎，然后闖了進去，“宋語，我救你出去。”

誰知道，他只是搖搖頭，沖我微笑道，“不用了，心已死，和人死有什么區別。”

我一時啞然，看著他沉溺在哀戚中不愿自拔的樣子，忽然也不知所措。好在，心臟的疼痛在提醒著我，我要救他。

于是，我沖上前，“你不是喜歡那個女人嗎？我帶你去找她，別再說什么心死心活的了，告訴你，心死了還不會痛，還比較幸運，”說完，我就把他扶了起來，把他往我背上一甩，化作了鸞鳥，伸出爪子踢開牢房里的天窗就飛了出去。

我看到他詫異驚恐的樣子，不免有些發笑。

“小香爐，你以前，可不這樣的，”我想起他還是小香爐的時候，那時候，他反倒是看見我變成人形的臉上才這等詫異的。

“你·······是鳳凰？”他語氣里盡是詫異和驚喜。

我嘆了口氣，“不是，是鸞，”我長得和鳳凰就那么難區分？

“鸞，鸞·······”他喃喃道。

就幾句話的時間，我就帶著他飛到了皇宮上方。在大殿之上盤旋著。

這時候，我看見那些本應在朝堂上為皇帝進言的官員們都陸續走了出來，然后看著盤旋于上的我，指指點點，爭相訴說著什么。

不多時，皇帝也出來了，當他看到我背上的宋語時，更是一臉的驚慌。

宋語趴在我耳邊，“送我下去吧。”

我很聽話地緩緩落地，然后化作人形站在他身側。

“皇上，臣說過，臣是無辜的，可您不信，還是派人追殺我，好在我被人所救，可終究被你們找到，還帶回了監牢問斬，不過，臣就算是今日，也依舊還是會說，臣是清白的，臣并沒有打算逆謀，一切都是李亨那個閹人造的謠，皇上，您不能在聽信于他，他遲早是會害了您啊，”宋語一襲感人肺腑的話說出來，就連皇帝那糾結的臉色也稍稍平靜了點。

“胡說！皇上，萬萬不可相信這個亂臣賊子！”這時候，那皇帝身邊忽然站出來一個猥瑣至極的宦官。

我笑了笑，“這位就是宋大人所說的閹人吧，你說好好一個朝堂政治，被你這么攪啊攪的，搞得一團亂，偏偏你這皇帝還是個豬腦子，都不知道用眼睛看的，只是到聽信你這種人妖的讒言，你說這天下破滅不是遲早的事嗎？”

一聽我這話，所有大臣都倒吸一口涼氣，不敢作聲。

“你·······你·······哪里來的妖女，竟敢口出狂言！”那宦官顯然還不認輸，指著我大吼著。

我聳聳肩，“你們也見到我方才的真身了吧，我是鳳凰，上古神獸，瑞國之鳥，這次我是奉了上仙的命下界來救宋大人的，也順便證明他是清白的，”說著，我轉眼看著那不發一言的皇帝，“還有啊，皇上最好聽我一言，這宦官你留不得，否則，不消兩年，你這天下就會歸于他人之手，但如若你肯就此重用宋大人，那么，宋大人天生異稟的能力，便會幫你將這天下治理得太平安康，你看如何？”我挑眉問道。

那皇帝皺眉，遲疑了半晌，這才開口，“天降瑞凰！實乃我大梁之福！”

接著，文武百官就都朝著我各種跪拜磕頭。

雖說是打著鳳凰的招牌來招搖撞騙，不過，能把宋語救活，我也挺開心的，第一次覺得，被人當作是鳳凰也挺好。

“神鳥，你剛剛說的·······能帶我去見我心愛之人，是·······真的嗎？”這時候，他走到我面前，在我耳邊低聲說道。

我扭頭看著他，原來，他還是因了我那句話這才愿跟了我來澄清自己的。

他見我不說話，便也有些不敢開口了。

我無奈地笑了笑，“我是鳳凰，上古神獸嘛，不會食言的，”說著，我轉身，“三日后，我會回來把她帶到你身邊。”

說完，我雙手便化翼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