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jié)　楊延郎

此時南宮群也已清醒過來，正與慕容志一起注視著車廂發(fā)呆，此人究竟是誰，又是幾時上的馬車，此人能在一個照面間擊退普方，功力已入化境，難道真是關(guān)承羽來了，不太像，那他究竟是敵是友，一時間兩人腦中飛快地翻動著數(shù)不盡的疑問。

“二位還不駕車離開，是在等那魔門妖人去而復(fù)返嗎？”一聲略帶稚氣的清麗妙音如仙樂一般傳出車廂。

“啊，小仙子！”慕容志二人又怎會忘了這個聲音，兩人急忙上了馬車，一看之下，怎么會錯，不是月兒又是誰來？只見月兒此時所穿正是關(guān)承羽留下的那件衣服，只是臉色卻有些蒼白。

“你沒事吧？”慕容志不無關(guān)心地道，南宮群也投以關(guān)切的目光。

“不要緊，剛才強行提升境界，遭了反蝕。我們快走吧，若他們返回，我可再發(fā)不出剛才那一擊。”

兩人知道事態(tài)嚴(yán)重，忙去駕車。

“姑娘何以斷定他們會去而復(fù)返？”慕容志在車廂外問道。

“因為先生說的那句話。”月兒平靜道。

“我說，承羽兄，你的功力恢復(fù)了。”慕容志疑惑道。

“不錯，正是此句，那刻普方二人已是驚弓之鳥，慕容先生一語宛若彈指驚弓，他二人自是不敢再留，但待他們平靜下來后便會明白先生那句話是專門說與他們聽的，到時他們自然會回返。”

“那我豈非多此一舉。”慕容志懊悔道。

“慕容先生不必自責(zé)，此舉也談不上錯，若讓他二人自行猜疑，自然會加強恐懼，一旦退走也難以提起勇氣回返，但亦難保當(dāng)時不會再生變故，先生此舉就當(dāng)時的情況來看應(yīng)是最穩(wěn)妥的，只是我們要至少在一天內(nèi)不讓他們找到。”

“為何是一天？”

“因為他們不會知道車廂里的是我，你的那句話只能讓他們以為是姐夫出了狀況，所以他們要回來把握這千載難逢的時機，但若過了一天之后，你覺得他們還會認為這個時機仍在嗎？其實我說的一天也是保守的說法，也許他們過了今晚就不敢再來了。”

“還好只是一天。”慕容志舒了口氣道。

“有什么問題嗎？”這次輪到月兒疑惑了。

“因為后日我們到了冀州，就不再走了，那時就靜等著寇倫給我們線索來找郡主，如果人家連線索卻懶得給我們就把我們給殺了，那這一路可就走得太冤了。”

“應(yīng)該不會，我雖然不知道你們有什么計劃，但這幾日你們東奔西跑，連我都以為你們是在拖延時間好讓姐夫恢復(fù)功力，而一旦你們停了下來，他們定會認為姐夫的功力已然恢復(fù)，此時若無準(zhǔn)備，誰還敢來著惹天下第一劍。”

“姑娘真是玲瓏剔透，非在下凡天俗子可比。”慕容志恭謹(jǐn)?shù)馈?

“先生過謙了，敢問先生，我姐夫如今何在？”月兒詢問道。

“承羽如今應(yīng)是在保州吧。”接著把之前定下的計劃簡要地講給了月兒聽。

月兒聽完長嘆一聲道：“姐夫?qū)憬愎灰恍囊灰狻！?

“何以有此感嘆？”

“聽聞那楊延郎非但武功卓絕，而且長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材。”

“確是如此。”

“那先生覺得姐夫找他幫忙，難道只為他的武功？”

慕容志心頭一顫，道：“經(jīng)姑娘這么一說，我方想起當(dāng)日承羽提出要找楊延郎時似乎已然是認定了此人一般，而且他明知當(dāng)時保州在打仗，仍要做此決定，看來確是早存撮合二人之心。”

“姐夫真是好大手筆，為了還郡主一段姻緣，竟把寇倫那老怪從河南調(diào)到河北來耍得他團團轉(zhuǎn)。而他有意在車上留下衣服，恐怕連我都算在里面了吧。”月兒不由感嘆道。

慕容志不禁與南宮群對視一眼，沉默了下來，事情真是這樣的嗎，關(guān)承羽你究竟是什么人，我慕容志自認為今日已然把你看得很高，你怎么還是會超出我的想象呢？看來還是那寇倫把你看得最透，以至他迫不急待地要除掉你了，不難想象，對于一個有所圖謀的人來說，有你這種智計驚天的敵人，那真會寢食難安。

晚上隱匿行藏總是比較容易的，當(dāng)三人努力避開魔門反撲的時候，關(guān)承羽也在子時過半躡到了保州城外。

現(xiàn)在的保州城正被遼兵重重圍困，今夜天色不是很好，城墻外戰(zhàn)后的場景離得太遠還看不清楚，但空氣里彌漫的血腥味二里外就已然聞到。關(guān)承羽皺著眉頭，臉上透露著對這種味道無限的厭惡。

深藍色的衣服幫他在這樣的夜色里做著不錯的隱藏。他在城南沿著遼兵的包圍圈順時針走出百余步，敏銳的洞察力讓他很快地找到了力量薄弱的地段，跟著果斷地插了進去，身體的前行似是循著一種玄奧的軌跡，巧妙地躲開了遼兵的視線，穿過包圍圈后又換過一種身法，身體幾乎變成擦地而行，就像一只燕子在貼地滑翔一般，每隔二三丈遠單手輕按一下地面，就這樣一直滑出數(shù)十丈遠，直到出了遼兵的視線之外才立起身來。

此時距城墻還有里許遠，地上的尸體逐漸多了起來，起初都是些遼兵的，再往前走，漸漸有了宋兵的尸體，越近城墻，數(shù)量越多。在接近城墻約二十丈時關(guān)承羽停了下來，因為前方幾乎已找不到可以落腳之處。濃郁的血腥氣夾雜著尸體的腐臭味讓他一陣作嘔。

關(guān)承羽從出生至今還是第一次來到戰(zhàn)場之上，雖然這并不是陣前的廝殺，但這滿地的尸體已經(jīng)給他的大腦帶來了無比巨大而又猛烈的沖擊，看著眼前這些不計其數(shù)的將士萬般姿態(tài)的死狀，關(guān)承羽就似感到這場廝殺還未停止一般，自己仿佛正站在兩支軍隊的交鋒之中，看著雙方的將士來回不斷地沖擊，交錯，生命就像五月的麥子被成片成片地收割著，慢慢地倒下的人的越來越多，這些人開始大都還未曾死去，但隨著沖殺的繼續(xù)，他們不斷地遭到踩踏，踩踏......不止是敵人的踩踏，也有自己人的踩踏，他們誰也無暇理會腳下之人的死活，直到自己也成為別人的腳下之人，慢慢地再也爬不起來。

“哎，原來人命可以如此賤如草芥，世間何時才能不再有紛爭？”

“公子不是軍中之人，此時至此，不知所為何事？”面前五丈處一位手提長槍的銀甲將軍聲音清冷地問道。

方才此人從城墻躍下時關(guān)承羽便已發(fā)現(xiàn)了他，但直至他行至近前依然未動聲色，這讓來人大為警惕，以至數(shù)丈之外便駐足不前。關(guān)承羽仔細打量此人，天色雖暗，但他功達先天，根本不受影響，只見此人三十出頭，身型健碩，劍眉星目，鼻梁挺直，尤其口型兩角含鋒，顯得甚為剛毅，再配這一身銀亮鎧甲，真叫一個氣宇不凡。

關(guān)承羽打量他的時候，他也在打量著關(guān)承羽，后者的相貌自是讓他心中贊賞，但與生俱來的那份從容更是讓他不敢輕視，心道此人必非無名之輩。

此時只聽關(guān)承羽道：“將軍可是楊延郎？”

“公子又是何人？”

“即不否認，那便是了，在下姓關(guān)。”

“關(guān)承羽！”楊延郎失聲叫道。京城一戰(zhàn)，舉國關(guān)注，更何況遼兵南下也是由關(guān)承羽識破，朝庭飛鴿傳書一到，邊關(guān)自然知曉宋朝出了天下第一劍。

關(guān)承羽微笑點了下頭。

“哈哈哈哈，果然是你，我就說嘛，除了天下第一劍，誰還能有如此風(fēng)范。”楊延郎說著話大步踏來，攬上關(guān)承羽的肩頭，“來來來，隨楊某進城，也好讓將士們見識一番我大宋少年英雄。”

“哈哈，在威震邊庭的楊延郎面前，誰人又敢自稱英雄。”關(guān)承羽說這話絕非恭維，而是對楊延郎的豪氣真的暗感折服。

“關(guān)兄弟太過謙了，一下到了弟兄們面前，可不許如此，軍營之中，以武為尊，上陣殺敵，勇字當(dāng)先。關(guān)兄弟若一味自謙可不為弟兄們所喜。”楊延郎說話的音色聽來鏗鏘有力，說道上陣殺敵時，還做出一斬殺的手勢，顯得頗有氣勢。

“楊將軍，在下——”

“誒，”楊延郎搖頭打斷道：“關(guān)兄弟若不嫌棄，就稱我一聲楊大哥，這樣聽著舒服。”

“好，楊大哥，兄弟此次前來是有一事想請楊大哥出手相助，關(guān)于我來至此處的事現(xiàn)在還不宜泄漏出去。”

“哦？不知是何事需要用到我楊某。”

“楊大哥，兄弟第一次來到這戰(zhàn)場之上，此處——”

“明白，關(guān)兄弟且隨我進城再談。”不待關(guān)承羽說完，楊延郎已然明白一定是這里的氣味讓初涉沙場的關(guān)承羽難以適應(yīng)。

關(guān)承羽點了點頭，楊延郎神秘一笑轉(zhuǎn)身一步縱出已然五丈開外，跟著再三縱越過城壕，然后拔身而起，至三丈高處用槍尖向下點了下城墻，借勢又升起一丈多高，穩(wěn)穩(wěn)落至城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