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姐姐，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難處？”遲伊沁小心地問。

新傷加舊傷竟然只涂了鍋灰!

“我自小跟著我爹相依為命，靠四處賣藝為生。”女子說到傷心之處忍不住落下淚來，“可我爹根本不把我當人看，動不動便打我，我已經逃了好多次了，可是......”

她斷斷續續說了好久，大家都對她的遭遇很是同情。

然后她懇求眾人不要把自己躲在這里的事，宣揚出去，大家都應了。

“姐姐可愿到我家小住幾日，玉米須可不好頂餓?！边t伊沁問。

“不不不，不好叨擾姑娘?！迸邮軐櫲趔@。

“我平日里忙，無暇看管這幼弟，你可否幫幫我的忙？”

“這事兒，我自是愿意的，只是我那爹定會給姑娘招來不少麻煩，若真是到了那一步，實在是愧對姑娘啊！”

“那這樣，若你愿意，我可將你從你爹手里買了來，還你自由?！边t伊沁斟酌了一下，繼續說，“這錢全當是我借于你的，可好？”

“感謝姑娘大恩大德！”女子激動得磕了好幾個響頭，“小女子無以為報，愿為奴為婢，一輩子追隨小姐！”

遲伊沁連忙扶起她。

“你不后悔？”

“絕不后悔！”

“那好，我們家規矩不多，下跪這一套我們可不興?！边t伊沁思量許久，覺得可行。

“小姐，奴婢記住了?！迸佑值溃罢埿〗阗n名！”

“那便叫覓兒吧?！?

在古代，每換一任主子，丫鬟都是需要賜名的。

覓兒的右腳也崴了，腫得跟個饅頭似的，還好只是皮外傷，并未傷到骨頭。

遲伊沁扶著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

——遲家廚房

“覓兒，幫我把這些紅薯梗的皮扒了。”遲伊沁給她搬了張凳子。

“小姐，這......”

覓兒的話沒有說完，但遲伊沁也明白。

一般人家紅薯梗和紅薯葉都是拿來喂豬的，窮苦人家有吃葉子的，但從未聽說有吃紅薯梗的。

“無礙，紅薯梗剝了皮，放辣椒爆炒，保證美味?！?

遲伊沁這樣說，覓兒便剝起來了。

“從連著葉子的那一頭剝，可以一次剝干凈?！?

“好的，小姐。”

雖然這里的水質好，但遲伊沁還是習慣將花甲和田螺用鹽水泡一泡。

然后加入熱水，燙過的花甲微微張口，將殼中的泥沙紛紛吐出。

她先將田螺爆炒，因為田螺的量遠比花甲要大的多，不辣，微辣，中辣，麻辣，香辣......分了好幾種。

“好香啊！”

“我好餓！”

“我也是?！?

辛香的氣味引得人饑腸轆轆，十幾個孩子都擠進了廚房。

鐵鍋與花甲殼碰撞的聲音，莫名讓人聽著很過癮。

“花甲殼開了！”

“真的哎！”

“還挺漂亮的。”

“原來花甲肉張這樣??！”

“我阿娘之前還說，這玩意兒不好打開，根本不知道里面是啥！更別說吃了！”

“沁兒姐姐好厲害！”

“那是肯定的！”

一個個小模樣別提多驕傲。

“花甲遇熱就會自己打開，以后讓你們阿娘給你們做?！边t伊沁被她們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我阿娘肯定沒有姐姐你做得好吃。”

大家都跟著點頭。

“這是我姐姐！我一個人的姐姐！??！”遲梓北不樂意了，最近大家都想和她搶姐姐。

遲伊沁真是被這群小屁孩兒逗笑了。

覓兒也捂嘴偷笑，心里暖暖的。

“小姐，這紅薯梗竟這般入味！又辣又香！”

“沁兒姐姐，我才發現俺家豬吃的都比俺好?！?

不錯，紅薯梗大都是用來喂豬的!

“哈哈哈哈”小孩子認真糾結的模樣實在是太好笑了。

“對對對，我以后可不能讓我阿娘把這么好吃的東西都喂給豬了?！?

“還有這花甲和田螺！”

“就是，我有一次撈了好多田螺，我阿娘說這玩意兒不能吃，全喂雞了?。。　?

“害，這也太心疼人了！”

“可不是嗎！瞎忙活了。”

遲伊沁還做了紅燒肉，酸辣土豆絲，手撕包菜和大盤雞。

每一道菜都閃著油光，竹節村的人都舍不得放油，但遲伊沁做的卻是油香油香的。

眾人都吃得飽飽的，在椅子上歪了一會兒，才回家去。

——劉家

“元寶，你咋中飯時間都不回來吃飯？”劉大嬸話里并未帶有責備，反而一臉殷切，“餓壞了吧？”

“一頓耽擱了會咋樣？看把你急的！”劉大叔看到她這樣就很煩躁，“好好的男子漢，早晚要被你養廢！”

“你怎么說話呢？！不是你的娃兒還是咋的啦？！”

“我有說元寶不是我的娃兒了嗎？！無理取鬧！”

“你說誰無理取鬧了？！剛聽兒砸學了個新詞兒，你就覺得自己會用了？你知道什么是無理取鬧嗎？”

“一天天啥活兒不干！感情這力氣都留著跟我吵架了是吧？！”

“你......”劉大嬸看吵不過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拍著大腿大聲嚷嚷著，“我嫁給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哎呦，我滴老天爺啊......”

周圍的鄰居聽到動靜，齊齊嘆了一口氣：害！真是苦了劉大叔了......

劉大叔最討厭她絮絮叨叨這些了，他冷眼看著她，一句話也不想和她煩了。

沒錯，劉大嬸是后梅村出身，而劉大叔則是竹節村的。

劉大嬸因為這，一直自視甚高。

竹節村和后梅村像是有啥世仇似的，幾十年來就這么一例通婚的。

但當時劉大叔可是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娶她，每日都好吃好喝地待她。

可付出，不一定就會得到收獲......

“行了！別吵了！我吃過了。”劉元寶實在受不了了。

“元寶啊，你上哪吃了？！”劉大嬸瞬間停止了哭喊，根本看不出剛剛哭過，“有沒有給娘也帶點？”

“夠了！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劉大叔真想不通，自己當時怎么就娶了這么個娘們兒！

“你還有臉說我不要臉，但凡你有那么點兒本事，我至于這樣嘛！”

“阿娘，你以后別再有這種想法了！”劉阿寶有些無奈。

“怎么你也這么......”

劉大嬸話還沒說完，他便把門關上了。

外面爭吵的聲音愈演愈烈，簡陋的房門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你們打擾到我看書了！”

這句話顯得尤為有份量，劉大嬸竟主動終止了這場鬧劇。

相比其他孩子，劉阿寶的房間算得上是應有盡有了。

他面無表情的點燃昂貴的煤油燈，然后定定地看著桌角擺放整齊的一摞書。

書沒有翻開。

他的眼神也沒有聚焦。

他就想一具沒有生命的雕塑。

許久。

他彎下腰來，將臉貼在桌上，眼角有淚滴劃過......

**

——遲家

遲伊沁早早起來，準備做早飯。

她來到廚房，看到覓兒在切菜。

“覓兒，你別忙活了，我來吧?！?

她對覓兒主動干活這一點很是滿意，但她擔心覓兒的腳。

“沒事，小姐，只是站著而已，不礙事?！币拑盒α诵?。

遲伊沁也不好打擊她的熱情。

覓兒在切南瓜，皮削的很薄。

南瓜很大，她的力道卻極穩。

能夠在菜刀接觸到案板的一瞬間收力，只發出很小的碰撞聲。

這沒有點功力是做不到的。

“你常年練劍習武。”遲伊沁的話是肯定句。

覓兒的虎口和手上布滿了厚厚的老繭，這是常年練劍的人才會有的。

“是的，小姐?！币拑貉凵裎㈤W，“奴婢和爹爹賣藝主要以舞劍為主?！?

遲伊沁看了看她，沒有說話。

“小姐，奴婢劍術尚可，可以比得上一個上等鏢師了?！?

“...嗯”

覓兒做的飯菜稱不上多美味，但確實是有些功底的。

吃過飯，遲伊沁打算帶覓兒找她爹爹。

考慮到覓兒腳上帶傷，她出了點錢，搭村長家的牛車去鎮上。

覓兒心里感到極了，從來沒有人待她這般體貼入微。

兩人很快找到了覓兒爹爹。

圍觀群眾很多，有一種“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的感覺，她們費了好大勁才擠進人群。

是兩個男子在舞劍，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個年輕男子。

二人招式姿態都很穩，劍鋒泛著破碎的寒光，信誓旦旦的架勢讓人有幾分期待。

伴隨一聲大喝，二人疾速上前，速度快得讓人看不真切，只聽刀劍碰撞之聲。

二人對戰吸精十足，不知不覺已過數十余招，眾人陶醉其中。

最后的最后，劍氣聚集，大有磅礴炸裂之感。

勢均力敵的劍氣碰撞流竄，卷起股股塵埃，阻擋了眾人的視線。

待到塵埃落定，中年男子的劍鋒直指年輕男子的脖頸。

眾人喝彩一片。

一場過后，給錢的真不少，遲伊沁也賞識地丟了幾個銅板。

收錢的是那個中年男子，抬頭向遲伊沁道謝的同時，瞥見了覓兒。

“死丫頭！”他不由分說上前扇了覓兒一耳光。

“你還有膽子站在我面前?！”話剛落，又是幾下重擊。

中年男子多年習武，下手很重，光是第一巴掌就讓覓兒嘴角流血，覓兒身體不住地瑟瑟發抖。

遲伊沁抓住他還想繼續的手腕。

中年男子看遲伊沁只是個瘦弱的黃毛丫頭，并沒有用力，居然沒有一次甩開。

“你是什么人？”中年男子用力甩開遲伊沁，語氣不佳。

“開個價吧，你女兒以后歸我?！?

中年男子惡狠狠地瞪向覓兒，覓兒慌亂地低下頭。

遲伊沁上前擋在覓兒身前，對上他的目光。

“一百兩！”

“呵，當我是冤大頭啊？!”這個時空，買個丫頭也就七八兩，這就是世道啊。

“我這丫頭可是有武藝在身的，你冤嗎？”

“五十兩，一口價。”遲伊沁也不想和他浪費口舌，五十兩對他這般無情之人足已。

果然中年男子猶豫了，一旁沉默已久的年輕男子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成交！”

覓兒全程低著頭，一語不發。

“丫頭啊，你也別怪我，當年要不是我收養了你，你早死了。”中年男子面上的笑容收根本收不住，將那一包銀子隨意上拋著，“如今也算是收點回報……”

“夠了，既然不要我了，就不用說這些漂亮話了！從今往后，你我再無瓜葛！”

覓兒語氣決絕，轉身淚如雨下。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遲伊沁倒是對她果斷的處理很是欣賞，以后就不用被這樣的爹拖累，可以自由自在地活著。

沒有人注意，一個身影急匆匆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