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心居長廊雕梁畫棟，貫穿梁柱的玉鈴鐺隨風(fēng)搖擺，發(fā)出輕微的脆響。金冠翠羽的鸚鵡在鳥籠中悠閑地啄食，晃悠悠木架子更顯它的愜意。

“姑姑！姑姑！姑……”玉墜兒從遠(yuǎn)處跑來，玉臂高高地?fù)P起揮舞，粉色的宮裝如一朵怒放的百合花在風(fēng)中搖曳。

她一路跑來，完全不顧眼前有什么，只笑靨如花地往廊邊湘程和若雅所在的地方奔去。

“撲——撲棱——棱——玉墜兒——玉墜兒！”她揮舞的手撞到了鳥籠，鸚鵡嚇得在籠中直撲騰，嘴里還念叨著偷偷跟湘程學(xué)的人名。

“啊——”

“啊——小心！”送點(diǎn)心的、去泡茶的宮人全被她撞到了一處，茶壺碟子碎了一地，一片狼藉。

原本舒適安靜的午后，此刻連空氣也變得躁亂，吹得鈴鐺練練作響。

“玉墜兒！”湘程怒氣沖沖徑直走到前面攔住了玉墜兒，生怕她沖撞了公主。

“姑——呼——呼——”折騰了一路的玉墜兒一停下，便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小白嫩的臉龐漲的紅彤彤的。

湘程看到她這副模樣，沒好氣地深吐了口氣，無奈地看著她。

這丫頭，怎么就學(xué)不會宮中禮儀呢？總是這樣橫沖直撞。幸而她還是多少有點(diǎn)分寸的，犯不出大錯，因此她也沒多去限制她。

畢竟在宮中還能有這直朗朗的性子，也是難能可貴了。

“諾！”湘程走到小桌旁倒了杯茶，給玉墜兒。

玉墜兒趕緊搖了搖頭，輕手推開了。她又深呼吸幾下平定氣息。

“姑姑！”剛一平復(fù)，她又扯著出谷黃鶯般的聲音脆生生吼開了。

“恩？”湘程冷眼睨了她一眼。

“哦……姑姑，”她輕聲說道，“匈奴使者走了！他走了！咱們公主不用去匈奴那個鬼地方了！”

這一聲，她可是再也按耐不住了。

“閉嘴！”湘程看了看四周，壓低聲訓(xùn)斥她。

“公主大病未愈，毒入骨髓，本就為了不能為樓蘭略盡綿力而傷懷，你這小蹄子在這造什么謠？！是不是這日子過的太舒坦了？恩？”

湘程揚(yáng)著下巴，朗聲訓(xùn)責(zé)道。

“是是是！是玉墜兒該死，還請姑姑責(zé)罰。”

玉墜兒雖天真調(diào)皮，卻也玲瓏細(xì)致，自然知道湘程這話是說給誰聽的，立刻巧慧地接著話茬，和她演完這出戲。

“恩。你就回去面壁三日，好好反省吧。”

說完，湘程上前扶起她，悄聲問道，“那最后使者可有不滿？”

她最擔(dān)心的就是這個，能保住公主是至關(guān)重要，可若是因此引來匈奴的不快，最后整個樓蘭都會陷入亡國之困。

“姑姑放心，使者提出以萬金重修‘百年盟約’，王沒有二話便立刻同意了。

并且當(dāng)匈奴一再提出要取消‘聯(lián)姻’，王表現(xiàn)得很是遲疑，遲遲不肯答應(yīng)。

不知道王是怎么想……”她暗暗嘟囔。

看著她這副不解的樣子，湘程暗暗搖頭。

這小丫頭怎么會懂王的苦心呢？

只要王表現(xiàn)出一絲半點(diǎn)對公主的不舍，匈奴便會對這件事產(chǎn)生懷疑，而掠奪之心會更深。

別人越是寶貝的東西，越想得到。這是人之常情。

反之，別人都不要的，誰還愿意撿那個漏？

看著玉墜兒在花間流連離去的身影，湘程的明眸里暗暗流露出復(fù)雜的溢彩。

“公主。”湘程走到若雅身畔，靜靜地站著。

“恩。”

傾國絕色的容易被粉色薄紗遮掩住，軟薄的紗在風(fēng)的吹拂下描繪出冰雕玉琢般的絕美輪廓，碧藍(lán)的眸子仍是一派寧靜沉著，沒有人看得出她的情緒。

可是湘程卻懂得她的心思。擔(dān)憂了十幾年的噩夢，終于真正消散了。

公主此刻的欣喜應(yīng)該是無法用語言表達(dá)的，但她這么多年卻習(xí)慣了掩蓋住自己的真實(shí)情緒。

也許，連她自己也已經(jīng)分不清自己的情緒。

“公主。我扶你回去休息吧。這幾天你都沒好好睡過一夜。”湘程撤開若雅身前的茶點(diǎn)小桌，將手輕輕扶在她身邊。若雅抬起低垂的眸子，慢慢順著湘程的動作起身。

幽靜的長廊，有暖風(fēng)吹過，玉鈴作響。

三月后

雅心居主殿

時已入夏，屋外的大樹上幾只早蟬吱呀地埋怨著驕陽的炙熱。

而屋內(nèi)卻仍如仲春般溫度適宜，一扇檀木雕花門隔開的似乎是兩個世界。

檀木方桌前，若雅一身皓白綢裙，細(xì)柳綿腰間圍著一條冰絲繡紋的緞帶，如鍛的長發(fā)一路垂到了身側(cè)。

發(fā)尾半遮半掩的左側(cè)方，一顆銀線纏繞的玉鈴鐺乖巧地垂在一側(cè)，將主人的天人之姿襯托的淋漓盡致。

由于若雅從小禮佛，向來不食葷腥。

方桌上琳瑯擺放的各色菜式也自然無一例外都是素食，可每一樣菜的色香味卻都不輸于山珍海味。

湘程拿起備用的銀筷夾了離得稍遠(yuǎn)的‘蜜雪琬蓮’放入若雅面前的小碟中。“公主，嘗嘗這道菜。”

“這是什么？”若雅慵懶地問道，抬手?jǐn)n了攏垂在頸項(xiàng)間的長發(fā)，自然卷的長發(fā)已微微濡濕。

湘程無聲地招來立在一側(cè)的宮人，朝四周的漆木殿柱子掃了一眼。

“是。”

這些宮人都是湘程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個個善解人意，蘭心蕙質(zhì)。湘程一個眼神，他們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公主，這些天天熱，廚房便特意為您做了些降暑養(yǎng)顏的菜式。這是由雪山之巔的雪菊與雪蓮花瓣?duì)Z制而成，皆是美容解暑的佳品。由于最高等級的雪菊又稱‘紅紈’，故取‘紈’與‘琬’諧音，取名——**琬蓮。”

湘程說著，又拿了只骨瓷雕花湯匙，從碟子里舀了些似雪似冰的東西灑在紅白相間的菜上。

乍看上，仿佛這兩朵一紅一白的花仍是活生生長在雪山之巔，而非已成了美味佳肴。

“這雪也不是尋常的雪，而是由宮人在去年大雪之日，于凌晨三刻取紅梅花瓣上的雪，由秘法保存至今。御廚又在里頭摻了秘制的玫瑰花蜜，使這雪也沁甜芬香。”

“哦？”若雅挑了挑眉，聽湘程這么一說，她也提起了興趣。

“這做法倒是別致。”她拿起一旁的銀湯匙從碟中舀了些花雪，微微湊上櫻唇抿了口，細(xì)細(xì)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