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之時,阿西帶著趙佑去了海邊的大排檔,四五座帳篷一排,清一色的紅頂黃燈,矮矮的帳篷與不遠處的高大燈塔、漫天星空交相輝映,別有一番趣味。
阿西又興致勃勃地點了四五個菜,坐在藍色塑料椅上,一雙眼睛四處打量,看起來很興奮。
“這里以前是沒有這種攤子的,是花海興起來之后,外邊的人來開得,我一直想來試試味道,感受一下氛圍,但是爸媽嫌吃宵夜對身體不好,蔣二嫌這里太鬧騰,都不肯陪我來。阿佑,你是第一個陪我來這里的人,我很感激你。”
又是蔣二,那個瘦瘦小小、唇紅齒白、細聲細氣的短發家伙,一眼看過去就像個女生。
阿西剝了一塊蟹肉遞給他:“阿佑,你知道嗎,雖然我們才認識一天,但是我總覺得你很熟悉,讓我很想親近。”
她笑,眼底是璀璨的燈光,仿若星辰。見他有些愣神,她又補充道:“我們島上的人都是這樣的性子,有一說一,我就是覺得你像極了我認識很久的朋友。”
趙佑也跟著笑:“我也覺得你像極了我失散多年的朋友,我很感謝我的車拋錨了。”
阿西哈哈大笑著舉起酒杯,趙佑與她相碰,酒杯發出清脆的響聲,直抵兩人的心門。
有些人的相遇即是錯過,也有些人的相遇,只一秒便能擦出火花。
阿西隱隱地知道自己大約是紅鸞星動了,只是她沒有勇氣去承認自己會在一天之內對一個陌生人動了紅鸞星,能夠說出口的喜歡,是應該建立在自己對對方有足夠的了解之上。
所以她拿出了畫架轉移自己的視線。
而趙佑覺得,如果下一秒不是她拿出畫架的話,自己大約還想跟她再深入地聊上幾句。
阿西來這里的最終目的是為了畫畫,并且讓趙佑做她的模特。
你們懂不懂美味可口的宵夜擺在自己面前,卻無法伸手去拿的滋味。
“我覺得你以后可以拿手機拍個照,然后回家畫。”
這是趙佑在回家的路上提出的建設性意見。
阿西白他一眼:“你不懂搞藝術的人,只要靈感一來,就必須立刻拿出紙和筆來記下,不然那個點一過就忘完了。”
此時她已經喝得有些微醺,說話間有酒后的從容。
后來那晚喝得微微醉的阿西帶著趙佑上了燈塔的頂端,兩人并肩站在這座島的最高處欣賞遠處的煙火表演,阿西的趴在欄桿上望著遠處的煙花變幻莫測,趙佑站在她的側后方看著她,眉目含笑,一派歲月靜好,如果不是她接下來說得話的話。
阿西回頭,微紅的臉上染上一絲憂慮:“阿佑,今天村長來我家了,這里已經有無良奸商在規劃拆遷了,以后我可能再也沒法看到這么亮的煙花了。”
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樣子,趙佑揣在褲兜里的手動了動,想要伸手,又止住縮了回來。
他說:“說不定不是無良奸商呢?”
她笑得無奈:“無奸不商啊,要真有良心,他就應該將我們這座世外桃源保護起來啊,干嘛要搞什么海上樂園,那大城市里的樂園還不夠多嗎?非得跑我們這兒來建,你瞧,這里的一切多可愛啊,藍天白云、花香縈繞,我特意回來建設家鄉的,誰知道還沒建設兩年,就要被拆遷出去了。我現在啊,只能抓緊時間畫畫,將這里的邊邊角角都記下來。”
趙佑答非所問:“你是忍受不了欺騙的人對嗎?熱忱的人都受不了欺騙。”
他心里一直藏著一個秘密。
她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所以你別欺騙我,來看向日葵,就別想著把向日葵帶走。”
趙佑默不作聲。
半空的煙花忽然發出了劇烈的爆破聲,阿西被嚇得腳下一歪,撲進了趙佑的懷中。
煙花悄然落幕,夜空落入寂靜之中,阿西聽到了他的心跳聲,那是極快的節奏,那節奏又仿若帶著電流,透過他的胸膛穿入她的身體里,她醉醺醺的腦袋陡然清醒,想要從他懷里退出來,卻不料被他一把按住了腦袋,只得又貼在他的胸膛上,頭頂上傳來他溫和澀然的聲音。
“阿西,你放心,我會守護好你想守護的東西。”
阿西笑了,那是一抹帶著微醺的笑容,抬眼之間,滿眼星辰,美得足以讓趙佑窒息。
趙佑揉了揉她的頭發,忍住了想要將臉湊上去的沖動。
阿西終于從他懷里退了出來,她轉身的一剎那,眼眶卻熱了起來,那是一句足以讓她心安的話,但是又能怎樣呢,趙佑遲早是會離開的人,自己對一個將要離開、沒入人海,或許再也見不到的人有了心動的感覺,真是太傻了。
“謝謝你,趙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