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二年(675年),四月,長安夜雨紛紛。
唐皇李治風眩之癥愈演愈烈,武后設北門學士干涉朝政,太子李弘賢名遠播,深得民心。盛世大唐看似安穩,實則暗波洶涌。不久前帝后出行洛陽,還一并帶走了太子李弘,據說是生了易儲之心。
粉飾太平,可見一斑。
長安城中偏僻一隅,有間不起眼的茅屋,傳聞此地曾是亂葬崗,常有鬼魂作祟,故而廢棄多年,極少有人靠近。實際上屋里空蕩蕩的,只安置了一張小桌,桌上放著一塊圍棋棋盤。
棋盤之上散布著許多棋子,上面積了一層薄灰,看模樣是個殘局。
或許是為了避雨,有兩位老人急匆匆地逃進了這間草房。一個穿著樸素白衫,眉毛極長,天生苦相,卻總是在笑。他還牽進來了一頭驢子,那驢毛色和主人倒是有七八分相似,通體雪白。另一個則穿著華貴黑衣,滿頭白發,發根卻轉為黑色,嘴唇極薄,顯得淡漠。他看了一眼驢子,蹙緊了眉頭。
白衣老者席地而坐,輕輕吹了一口棋盤上的灰塵,笑道:“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局棋居然還在這里。”
黑衣老者坐在對面,神情淡漠,說道:“雨水一時半會也停不下來,不如你我將它下完如何?”
“善。”
隨即白衣持白子,黑衣持黑子。
黑衣手中拈著一枚臟兮兮的黑子,說道:“國之氣運盛極必衰,大唐危矣。”
“啪嗒!”他挑了個位置放下黑子,引得棋盤上的積灰隨之動了起來,頗有方寸之間風云變幻的感覺。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洛陽宮,李治忽然犯了頭疾,痛不欲生,險些昏厥。
白衣默不作聲,只是微笑著回了一子。旁邊的驢子明顯對這棋局沒什么興趣,無聊地打了個響鼻,算是自娛自樂。
“魑魅魍魎橫行無忌,皇室危矣。”黑衣又落一子,屋外一道閃電如銀蛇般掠過,合璧宮忽傳太子李弘暴斃而亡。
白衣仍不說話。
“聽聞你們祝由出了個不世奇才,叫張云清,居然用‘望氣之法’在武后身上窺到了一條五爪金龍?呵,旁門左道妄議朝堂,祝由危矣。”
黑衣再落一子,長安城隨之燃起一場大火,火勢兇猛,雨水居然對之無可奈何,祝由世家張氏滿門死于火場之中。
白衣臉上的笑意一轉,變得悲傷不已。
黑子白子交替落下,于棋盤之上糾纏不清,局勢也變得愈發詭譎莫測。誰也想不到,在長安最為破舊的一處茅屋之中,兩個年邁老者的一局棋,居然在演繹著大唐氣數。
黑衣老者落下最后一粒子,戲謔道:“我有‘九羅’謎局,何人可破?”
說罷他便拂袖離去,屋外早已云收雨霽。
白衣耷拉著兩條長眉,喟然一嘆:“九羅,九羅!你這是要毀了大唐啊。”
他深知兩人之間的這場對弈,面前小桌并不是真正的棋盤,長安、洛陽,乃至于整個大唐才是!“九羅”既是棋中謎局,也是潛伏于大唐暗處的一股力量,不知何時便會將這人間攪個天翻地覆!
可他不是仙人,陰天下雨也需要找個地方躲避,免得成了落湯的泥菩薩。他只是活得久一些,知道的事情也多一些。
至于在“九羅”的計劃之中,李唐何去何從,祝由又何去何從……他也無從知曉。
白衣無計可施,癡癡望著棋盤。驢子見外頭雨已經停了,想要趕緊離開這間茅屋,于是咬住主人衣袖往外扯去。
“松嘴,你這夯貨!”白衣氣急敗壞地拍了拍驢子的腦袋,拉扯間不留神碰掉了棋盤角落的一枚白子。
老人撿起地上的白子,吹了吹上面的灰土,原本枯槁無神的面容忽然綻放出一縷光彩。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原來這破局之法,在于……遁去的一。”
隨后他衣袖一抖,大手一揮,白子脫手而去,向著東邊飛去!
那里正是,東都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