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綿綿滋潤萬物,有了雨水的澆灌御花園的盛開的花朵,更顯得嬌嫩欲滴,蝴蝶蜜蜂聞風而至,人亦是如此。
一片歡聲笑語在亭子中傳來,周圍的杜鵑花爭奇斗艷,宮女太監們來來回回捧著托盤動作靈敏矯捷,腳步輕緩,恭敬謹慎怕驚擾到各位貴人。
在宮外自立門戶還能進宮開宴,這博果爾也是獨有的一份,不外乎是皇帝和太后的寵愛。
前日喬遷之喜,那場面更是風光無限,皇宮的的賞賜如流水一樣送進和碩襄親王府。
這可是羨煞了一眾宗親,羨慕也沒用只能在心里酸。
蘇靜妤見意氣風發的少年先向帝王敬酒,來回穿梭和眾人推杯換盞,談笑風生。
暗自感嘆:少年真是肆意灑脫!
得了爵位的皇子就能在宮外開府。
自從去年封王開始建府,博果爾就尋著監督的由頭,光明正大的的出宮,沒了宮規的束縛,太后太妃壓著,他就如同得了自由的小鳥,暢游在廣闊的深林里,在外頭玩得樂不思蜀!好幾回還延誤了回宮的時辰。
多虧有個暗度陳倉和他的少年帝王兜著!
才讓他膝蓋少受罪!
蘇靜妤是真心博果爾這個弟弟能處,經常出入皇宮整日沒影的,也不忘帶些有趣的玩意,讓人送給她這個皇嫂。
某日又從宮外回來的博果爾興致勃勃,踏著歡快的步伐來到坤寧宮。
只見少年帶著明朗的笑容,拿著一包精致的糕點舉到她面前。
“吶,皇嫂如意店鋪的茯苓糕,我可是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隊伍才排到的。”博果爾嘴角勾起得意道。
“娜瑪說這是皇嫂最喜歡的糕點。”
“多謝十一弟了?!碧K靜妤笑意盈盈的接過糕點,手掌還有些溫熱感傳來,驚訝道:“竟然還是熱的?!?
沒想到還能吃上這個糕點,這個如意鋪子糕點是京城中一絕,數量有限有錢也吃不到。
“那是,您趕緊吃,為了這糕點,我和皇……”兄,博果爾雙手撐著下巴,看著蘇靜妤眉目飛揚自豪語氣突然一頓,語氣下降,“我和黃侍衛可是匆匆趕回宮?!?
少年笑容不變,內心卻漏了一拍,差點說漏嘴。
“十一弟有心了?!碧K靜妤雙眸一閃,語氣收得很輕,她可聽清了第一句話音末的那個字“兄”。
能讓博果爾喚為皇兄的不就是順治嗎?
暗自一笑也不點破他。
……
某日沐休,皇后的儀仗浩浩蕩蕩親臨乾清宮,蘇靜妤竟然破天荒的親自來送一份金絲燕窩。
一向熱情的吳良鋪見蘇靜妤的竟然閃過一絲的驚慌失措,好歹是御前大監,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快速的揚起圓圓的笑臉,抱著浮沉朝蘇靜妤行禮,細看之前就會發現他笑容笑有些僵硬。
蘇靜妤語氣不緊不慢道:
“怎么都在外面伺候呢?陛下該不會還在午睡吧。”說著看看已經偏西而落的太陽。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的感覺,他怎么覺得皇后這次來者不善呢?
不安歸不安,他依舊笑呵呵接過她的話,“是啊,陛下批了一日的奏折,剛剛得空歇下不久?!毖凵衤赃^旁邊娜瑪手上拿著的食盒。
意思很明顯,所以您來的不是時候,陛下如今沒空見您。
蘇靜妤薄唇輕起,“陛下如此辛苦,本宮這金絲燕窩準備得剛好?!?
吳良鋪肥胖的臉龐,只有一笑眼睛直接被肥肉擠兌成一條縫,“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將金絲燕窩熱好端給陛下用,轉告娘娘您的心意?!?
潛臺詞:東西放下,您可以打道回府了。
說著吳良鋪掃了一旁邊的小太監。
小太監立刻意會上前要接過娜瑪的食盒。
然而娜瑪拿著食盒絲毫不動,這時蘇靜妤皮笑肉不笑道:“本宮看著用膳的時間也不早了,陛下再困也要起來用膳不是,許久不曾陪陛下用膳了,本宮就在等等陛下醒來吧,也好服侍陛下?!?
一聽吳良鋪笑容差點掛不住了,立刻勸道:
“娘娘這陛下可剛睡下呢?未必能在用膳之時起來,這不是耽誤娘娘的時間嗎?!?
“況且要是延誤了娘娘的用膳時間,陛下可是要心疼娘娘,責怪奴才的?!眳橇间伬^續睜眼說瞎話。
蘇靜妤美眸一挑,但笑不語的看他。
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說著吳良鋪自己都沉默了,這么假的話,他怎么說出來的。
恨不得拿浮沉拍向自己吹噓的嘴。
蘇靜妤勾唇一笑,你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那我只有卻之不恭了。
“無妨左右本宮也無事,陛下為國事如此操勞,本宮不過是等等陛下,多久本宮都等得?!边@話說得這么情真意切。
得,吳良鋪的笑容更加僵硬了,他說得這么虛偽,皇后竟然揣著明白裝糊涂,和他打太極!
皇后平日里多善解人意的人,這么不依不饒的吳良鋪越發覺得,她不懷好意呢?
他甚至都有種錯覺,莫不是皇后知道殿內空無一人,上趕著來抓陛下個現行呢!
然而,他立刻把這個想法推到,皇后怎么可能知道呢?
也不明白皇后為何這么執著,不依不饒的!
但是無論如何他都要將皇后給趕回去!
“可是陛下說不允許任何人打擾。”吳良鋪只好搬出順治,軟的沒用,他只能來硬的了。
“本宮就在外殿等著,不進寢殿內,不會打擾到陛下的。”蘇靜妤笑笑善解人意道。
吳良鋪這樣下是真的笑不出來,梗著脖子忍不住將臂彎的浮沉往上挪了挪,語氣透露著嚴肅道,“陛下睡下之前發話,不允許任何人進殿內,娘娘還是請回吧?!?
陛下的話就是圣旨,這下皇后改知難而退了吧。
還沒待吳良鋪松一口氣,就聽蘇靜妤云淡風輕道:
“哦,是嗎,吳公公沒聽錯陛下的意思嗎?”
不等吳良鋪回話,她語氣隨意道:“也罷!本宮這就去慈寧宮請安,最近太后可是經常念道,陛下許久不曾去慈寧宮用膳,一會兒讓蘇麻姑姑來請陛下去慈寧宮用膳也好。”
這下他瞬間一口氣,提不上來了!
腦子都要炸開了!
別說陪太后用膳了,就是太后安寢的時間到了,陛下也回不來??!按照陛下的性子怎么得也要亥時一刻才會回來!
順治今晚能出現在慈寧宮用晚膳除非用飛的!
怎么辦,怎么辦,皇后要是真去慈寧宮,讓蘇麻喇姑來請人,他上哪給她們找陛下去?。?
蘇麻喇姑可精明著呢?況且陛下在她那還有著案底呢?
阻止皇后嗎?可是怎么阻止???
腦子飛速運轉!
見吳良鋪眼珠子咕咕嚕嚕轉不停,焦慮的心,已經讓他眉頭緊蹙,一張臉苦得不行!
蘇靜妤輕飄飄的聲音又傳來,“本宮猜陛下現在一定夢到自己和十一弟一塊去了福來樓的用膳,然后又去了西城區賽馬,此刻應該前往東花街市看馬戲團表演,接下來再去安定街的碧春樓……”
每說一個地方,他的腿就軟一分,手里的浮塵顫抖出買了他的內心。
吳良鋪用見鬼的表情,看向眉眼帶笑的皇后,不可思議的看向皇后,他都要懷疑皇后此刻是不是安排人在順治身邊,時刻回稟順治的行蹤!
竟然把順治出宮去的地方全說出來了。
蘇靜妤自然沒有這么神,不過是根據兩兄弟的喜好對宮外的了解,詐一詐吳良鋪,見他模樣,看來她猜對了。
沒管他此刻內心的掙扎。
她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本宮今日可沒帶楊嬤嬤來!”
擺明立場,讓他放松!
言下之意,想不想讓太后知道就看你自己的決定了!
吳良鋪揚起他笑得比哭還難看笑容,:“哎呀!奴才說錯了,陛下說的是旁人不許打擾,娘娘怎么能去旁人呢?”
“娘娘您請?!绷⒖套屄罚瑐壬韽澭?
皇后話說這么明白了,他再掙扎就是不識好歹了,皇后一早就知道皇帝出宮,還特意悄悄避開太后的人來乾清宮,起碼可以確定!
皇后目前并不想和陛下撕破臉皮。
看著皇后施施然的進顛的背影,他不知道汗水已經濕了后背。
攔不住皇后他最多被順治打個半死,讓太后知道皇帝出宮,他必死無疑!
……
演戲演全套,皇帝就算不在,御膳依舊按時送來,宮女太監們井然有序的將飯菜擺好,躬身退下不敢多看多停留,望著滿桌珍饈,倘若她不來,這些菜就是入吳良鋪的肚子了吧。
天已經漸漸暗下來,依舊不見順治影子出現,殿內已經掌燈,蘇靜妤氣定神閑的挨在軟榻上看起了書,空曠的偌大的殿內安靜得只聽見細細的翻書聲。
皇帝出宮是隱秘的事,所以此刻整個大殿中只有娜瑪一個人伺候。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傳來吳良鋪時而激動時而微弱的聲音。
看書的蘇靜妤勾唇一笑,不一會兒就有腳步聲傳來,越來越近,她將眸光從書中抬起,離她兩步的距離,順治一襲深藍色錦衣華服,右手負在背后,身姿筆挺,尊貴俊美的臉龐喜怒不定,興許是站得近了些,他身上還時不時傳來酒的味道。
看來他在宮外玩得挺開!
蘇靜妤保持著姿勢不動,絲毫沒有起身下榻行禮的意思。
轉而看了娜瑪一眼,她意會朝兩個這主子福身,起身出去,還大殿的門帶上,守在門口的吳良鋪還很有經驗揮退站在門口的人。
自個也拉著娜瑪走遠些,小心一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聽見關門的聲音,順治抬步落在在她對面的軟榻上,不怒自威道:“皇后好大的膽子敢監視朕!”
順治偷跑出宮瞬間被蘇靜妤當場抓住也不慌不忙先發制人。
暗罵博果爾這個不靠譜的,他才不信皇后能未卜先知,絕對是他露餡了。
枉費他那日抽風,竟然和他一塊排隊給皇后買茯苓糕!
“陛下可冤枉臣妾了,臣妾自問沒有這個膽量,陛下如此說可讓臣妾惶恐?!碧K靜妤輕笑一聲,把手上的書放在一旁,做好姿勢。
她可是讓倬越和娜瑪分別盯著博果爾出宮時辰,后腳就來了乾清宮,看到吳良鋪警惕的樣子,她果然猜對了順治溜出宮了。
“朕看你膽大得很!”順治嗤笑一聲,這個女人還能再虛偽些嗎?
他可沒見她這表情有絲毫的害怕。
“比不得陛下私自出宮?!碧K靜妤不緊不慢道。
順治的臉沉了下來,丹鳳眼似笑非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天下都是朕的。”
“這天下,朕哪去不得!”語氣中透露著威嚴。
蘇靜妤神色不變,淡淡道:“您說的都對,就是母后和朝臣們知道了,會不會擔心陛下的安危!寢食難安!”
他是帝王于天地間,自然來去自如了,只是目前他還是個未成年少年帝王,上有太后管束,下有大臣勸諫!
想想外面的威脅,太后朝臣知道了他這危險的行為,可有得他受的了。
“你威脅朕?”順治目光冷冽落在她身上。
“臣妾不敢?!碧K靜妤一臉無辜!
“呵,說吧,你想要什么賞賜?!表樦卫浜咭宦暎苯娱_門見山。
“除了一條,想人朕寵幸你,想都別想!”又警惕的道。
并非順治怕了被太后和朝臣知道無非是被念叨幾句,只是擔心日后出去就更加困難了。
蘇靜妤輕笑一聲,上下掃了他一眼,他是長得不錯,用得著這么自戀嗎?
你是帥哥,她還是美女呢!
蘇靜妤語氣平淡道:“臣妾貴為皇后,什么也不缺?!?
順治臉一黑,怎么還真是肖想他!
蘇靜妤無語的翻個白眼,見他誤會又趕緊道:“臣妾早已言明,成為您的皇后,也不是臣妾能左右的,您的寵愛愛給誰給誰,臣妾絲毫不關心?!?
“我今日來沒別的意思,之前我就說過,咱們夫妻做不成還可以做親人,今天我來就是給你送金絲燕窩然后隨便增進一下姐弟親情?!彪m然金絲燕窩進了她的肚子,沒沒辦法不能浪費。
為了表明自己的立場,還特意改變了自己稱呼。
順治擰著眉頭看著她,表情難以形容,審視的目光看向她。
這皇后的腦子里的想法怎么那么別具一格呢?
上回她說什表姐表弟的,他認為那不過是,以退為進,欲情故縱的花樣!
今個抓住了他的把柄又重提這什么,姐弟情的,他實在是不明白她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蘇靜妤見他沉默又繼續道:“咱們是表姐弟可是貨真價實的,這兩年來,我的表現你也看到了,我安分守己給您管理后宮,您不喜歡我,我也是離您遠遠的,從來沒有主動參和你和嬪妃們的事,我對你是真的沒有非分之想,我只想發展我們之間的親情,在這宮中安穩度日,實在沒必要這么防范和排斥我,今天這個事我不會說出去的,您大可放心?!?
她是覺得日后還要長久帶著這皇宮里,和順治三天兩頭斗著,不是長久之計。
“朕憑什么相信你呢?”順治滿臉不信,打量她的目光深邃。
為了表明自己真的不覬覦他,對這個皇后之位也不貪婪!蘇靜妤最后給他立下字據,以后只要他找到喜歡的女人,她立刻自請廢后,退位讓賢!
在這之前,請順治不要先入為主,用批判的眼光看她,就把她當成普通的親人看待,在人前裝出相敬如賓的夫妻。
兩人若是能達成共識的話,可以結成盟友,日后有事可以互相幫助,畢竟后宮眼下是歸她管理,她自認為,再找一個皇后不會像她這么無私奉獻給他管女人管孩子,而且面對太后,他們可以相互掩護過關!
蘇靜妤分析得頭頭是道,把兩人合作的好處一一細數,就不怕他不動搖。
看著順治將她已經簽名的字據,放在暗格中,蘇靜妤想著這回順治沒有理由再針對她了吧。
然而,就在蘇靜妤以為大功告成可以走人的時候,順治拉著她去了御書房,看看案上堆得比她還高的奏折,嘴角抽了抽。
吳良鋪不是說順治是個努力的娃嗎?
她怎么也沒有想到順治將司禮太監的活,扔給她!連帶他自己那份!
“陛下后宮不得干政!”蘇靜妤抿了抿唇淡淡道。
“你不是說,當朕的表姐嗎?”算那門子的后宮人。
“母后和大臣們知道了……”
“今晚的事會有人知道嗎?”順治一個斜眼過來!!
“……”蘇靜妤行吧,誰讓她說,盟友要相互幫助嗎。
皇后在乾清宮宿了一個晚上,結合最近皇帝的行事,眾人覺得皇帝對皇后真的是改觀了,最開心的人,首當其沖是太后莫屬了。
天剛蒙塵蘇靜妤踏出乾清宮的門,都要娜瑪扶著,她覺得自己頭昏腦漲,嗓子難受,手也酸。
她又是給順治讀奏折,又是幫他批閱的,為了怕大臣們認出她的字體,還模仿了順治的字跡。
她和順治兩個人挑燈奮戰的一個晚上!
是真覺得,批奏折還真不是人干的事!這少年真是辛苦了。
那些奏折光看著就讓人頭疼,密密麻麻的文字,長篇大論基本都是廢話。
阿諛奉承寫了一堆才進去主題,一件事說了一大堆廢話。
蘇靜妤投機取巧總結了一下,才念給他聽!才縮小了工作量,每一本一直不漏的念完,她嗓子不用要了。
一開始帝王還說她偷工減料!
蘇靜妤卻說她這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再說了濃縮是精華,這些人有時間寫這么多華麗的詞藻奉承陛下,可想過增加陛下的工作量?
順治贊同的點頭!夸人的話他是愛聽,一個兩個他還受用!
人人都如此,還真是存心讓他受罪。
蘇靜妤想今夜過后,順治于情于理怎么樣最近也得對她老實點。
畢竟他們有了共同的小秘密,只要以后她不惹怒這少年,友誼的小船就不會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