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認定是我們家族的人下此毒手么？”貝芙安問。

“那倒不敢。”軒尼詩說，“真相如何，只有那幕后黑手知道了。”

貝芙安打量著這房間，忽然發現案臺上放著的精致的女神雕像，笑了：“夫人如此信奉蒙卡蓮娜女神，殊不知女神殿下也是代表著公正與誠信的。為了探清楚事實，還那些死去的人一個公道，夫人必須讓我見見韋爾夫人才行。”

“公道？”軒尼詩忽然像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一樣，眼底盡是譏諷，隨即話鋒一轉，“你這樣不依不饒的非要見我姐姐，莫不是懷疑是我的姐姐暗下殺手吧？”

“怎么會？”貝芙安目光溫柔，“我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只是他們畢竟是鄰居，有些事情彼此知根知底的。”

“知根知底？”那女人有些輕蔑，“你倒也真會胡編亂造。說實話，若說你是真心為了那死去的人討公道，我卻是不太信的。”

說完，她目光如炬：“你到這里來，究竟想干什么？”

好聰明的女人！

貝芙安心底暗暗訝異，很快說道：“夫人為什么覺得我另有所圖呢？”

“哈哈，”她忽然笑了起來，“你們這些貴族都一樣，一樣的冷血，我當真是沒見過多少個王室貴族的人會為了平民出頭。”

這話是實話。

庫爾曼蘇的確是富饒強大。

貴族的高貴是真的，平民低賤也是真的。

上流社會的繁華，建立在別人低垂的頭顱之上。即使貝芙安有多么不想面對，她也不得不承認，許多浪蕩紈绔的富家子弟，正明目張膽地欺侮平民，即使尊貴如國王，為了平衡各大家族，也默許著那些嚴酷的法令的執行——對平民而言極為嚴酷的法令。

這一點在她初見國王的時候就已經了解過了。在安琪拉女官用冰冷的語氣向她宣讀那些刑法時，她正瑟瑟發抖。

她后來想過，假如她和卡文迪許家沒有任何關系，現在她的命運絕對是及其可憐而又悲慘的。

不過見軒尼詩眼底閃過的晦明的神色，貝芙安猜測她似乎是被勾起了什么往事。

“不錯，”貝芙安說，“我來這里，確實有私心，但是——絕無惡意。”

“哦？”這下軒尼詩倒有些疑惑了，“說實話，我很早就知道你是誰……開玩笑，那天你闖進葬禮的樣子可真把我嚇到了，那時候我還以為你必死無疑了呢。”

葬禮？

貝芙安回憶被勾起，不禁有些尷尬：“誰能想到等待我的不是變成奴隸，而是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呢？”

軒尼詩的記性一向不錯，“哎呀，說起來，你回來的也真是及時，正好解了公爵大人的優思之苦。”

她指的是公爵府的大小姐慘死的事情。

軒尼詩站起來，衣裙搖擺，上面的神像仿佛在微笑。她走到那案臺前，默默拿起了雕像：“你知道么？蒙卡蓮娜一直是我心中的信仰，在庫爾曼蘇但凡有人不信仰她，恐怕會遭千人唾棄吧？何況是不敬她的人。”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見話題扯了那么遠，貝芙安正要重新提起韋爾的事情，只聽見軒尼詩忽然對著雕像冷笑道：“可是就有這么一個人，不信仰蒙卡蓮娜，還要出聲反對她！”

啊？什么？

貝芙安有些不可置信，她看著軒尼詩手里的雕像，忽然心一跳，又把目光移到這個女人的裙子上，上邊的女神像似乎也泛著冷光。

真是古怪裙子，和這個女人一樣古怪。

軒尼詩抬頭看著貝芙安：“你是卡文迪許家的人，按理說你該比我們更要尊敬女神，畢竟王室貴族為了所謂的家教和修養，把這東西看的比平民更為重要……可是，我在你身上看不到更多對于神靈的敬畏。”

貝芙安思緒飛轉，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和藹慈祥的面容。

然而接下來軒尼詩的話卻讓她大吃一驚：“看吧，就是你這樣的神情！淡淡的像是故作清高，可是實際上卻是滿不在乎的樣子！”

“我……”她想出聲辯駁，然而軒尼詩卻絲毫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當年那個女人也是，明明身份那么低微，卻能得到他的青睞……這個硬骨頭，不僅不信仰女神，還帶著蔑視……”

貝芙安被她的一番話說的云里霧里，不知道她說的是誰。

可見她竟然有些咬牙切齒，貝芙安心道她說的那個人……莫非兩個人有仇？

軒尼詩把神像放回原位，說：“怎么？你回來那么久，都沒有見到你的那個舅舅么？”

？

貝芙安最先想到的就是國王：“當然見過了。”

軒尼詩回到榻上，繼續躺著：“我覺得他真是可憐，這輩子都要瘸著腿度日了。”

什么？瘸腿？

貝芙安有些惶惑地看著她，目光觸及她眼里的冷漠，貝芙安忽然靈光一閃：她說的是……彼得王子？

往事如潮水般涌來，她想起了麗茲姑姑和彼得殿下以前發生的事情——那都是她從別人嘴里知道的。

再一細細捋捋軒尼詩剛才的話，貝芙安一驚：難道剛才她說的什么蔑視女神的人，什么得到青睞……是麗茲姑姑？

縈繞在她心頭的迷霧仿佛散去了一些，貝芙安微微攥緊雙手：“你的意思是……你認識彼得殿下？認識麗茲？”

軒尼詩先是滿不在乎：“那又怎樣……”很快，她瞪大了雙眼，“你……哦，是，她忽然就消失在庫爾曼蘇……”

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對于卡文迪許家封鎖的消息，軒尼詩仿佛窺見了真相：“之前一直聽說是有個侍女偷走了露辛達夫人的孩子，卻不知是誰……那現在看來，是麗茲干的？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軒尼詩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愚蠢，麗茲忽然消失，可是她只想著那個有些反叛的女人，完全沒料到……

“天……”她說，“我一直以為國王陛下和公主不準彼得和麗茲在一起，早就暗中把她料理了，沒想到她是偷偷把孩子帶走了……”

“你說說什么？”貝芙安忍不住上前一步，“料理？”

見她這樣，軒尼詩卻不愿多說，“這是你們王室的秘辛，具體我也不知道，你還是回去問問你的母親吧。”

母親？

可是……貝芙安想到軒尼詩剛才話里話外，她和麗茲姑姑還有彼得殿下以前應該是認識的……現在卻不愿告訴她，到底在顧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