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沈嘉良打開陽臺的門,想起唐苒那個假到不行的理由,勾了勾唇角。
腦子不好使的人,還怎么去給人輔導功課??
唐苒啊,你不會編謊話就說嘛。
……
唐苒拉開窗簾的一條縫,同時看見了窗戶上凝結的密密麻麻的小水珠,和停在院子里的車。
唐苒認出那是唐景深的車,黑色系,還依稀能看見掛在車內的一條中國結,和整個車的風格顯得不搭。
唐苒記得,那個是前兩年去奶奶家過年的時候,看大家都在學做這個,唐苒一時興起,也學著編了個,歪歪扭扭的,一點也看不出是中國結。
除了顏色都是紅色之外。
唐苒當時有些不開心,把它丟在桌子上沒再管過。
后來不知道怎么就出現在了唐景深的車里,一掛就沒摘下來過。
唐苒回過神,走出房間下了樓。
果然看見了在沙發上靠著小憩的唐景深,看起來無精打采的,胡子都長了一圈出來。
“爸。”唐苒腳步放輕,走近小聲喚了句。
唐景深沒聽見,看上去像睡著了。
唐苒又喊了一聲,想讓他回房間睡,樓下有點冷。
這下,唐景深緩緩睜開眼睛,調整了坐姿,應了聲:“嗯?糖糖?”
“你吃飯了沒?”唐苒問。
“吃過了,在附近面館和同事吃的。”唐景深彎腰去尋眼鏡,回答了唐苒的問題。
“你們吃過沒?”在一個縫隙找到卡在中間的眼鏡,重新帶好。
唐苒點點頭,見老爸沒啥事就準備上樓。
唐景深叫住了她,她回頭。
“咋了老爸。”唐苒好奇的說。
“我想和你聊聊,關于……”唐景深說到一半沒說下去,抬頭看著唐苒。
“好。”唐苒知道他要說什么,迅速接下話茬,率先走到書房。
書房里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個書柜,唐景深回來晚的時候,都是在書房休息。
唐苒順著床邊坐下,唐景深搬了張椅子坐到她對面。
父女倆此刻有些尷尬,相視無言。
唐景深瞟了唐苒幾眼,語重心長地說,“糖糖,你現在在一中感覺怎么樣?學習壓力大不大?”
唐苒單手撐著床邊,盤腿坐在床沿,思索了會兒說,“還好吧,比我想象中壓力會更大些,但我還是可以撐住的。”
唐苒說這句話的意思,是想讓唐景深打消送她去國外的念頭,讓他覺得自己是可以的,沒有他們想象中這么弱不禁風。
“那……你們學習進度肯定很快,你有沒有覺得特別難的時候?”唐景深想辦法套話,他是個男人,整天在生意場上奔波,雖然說了解女兒,但也不清楚唐苒在學校里是什么情況。
單憑成績來看,他隱隱擔憂,害怕唐苒和自己當年一樣,沒能考上心儀的大學,以后會后悔。
“難的地方……聽課吧,老師講的東西都太快了,有的時候我跟不上。”唐苒如實回答。
“哎呀爸,你就有話直說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最討厭繞來繞去了!”唐苒不滿,有話直說就好了。
她很清楚唐景深接下來要說什么,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的,還不如聽聽他的看法。
“我和你媽有考慮過送你出國。你聽我說有幾點,我希望你能夠慎重考慮,一是學習上的,二是我們一直都覺得你比較適合國外的教育……”
唐景深后面說了什么,唐苒已經沒再聽了。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出國這兩個字眼。她對此一無所知,甚至從來就沒想過,出國留學對她來說似乎是很遙不可及的事情,唐苒怎么也沒想過這件曾經覺得遙不可及的事情如今會真實的被列入爸媽對她的人生規劃清單里。
對唐苒來說,五味雜陳這個詞形容的就是現在了。
但更多的是不解。
爸媽為什么會覺得國外的教育適合自己,他們為什么不能在乎一點她的想法,而不是想當然地認為這件事情適合自己。
“爸,為什么你會覺得我適合國外啊?出國這件事對我來說……有點太遠了,我不知道……”唐苒低著頭說,眼角微微泛紅。
出國要做的犧牲太多了。
家人,朋友,還有自己的房間,原來所有的羈絆都要在那一刻剪斷嗎?
唐景深看著她,終究沒狠下心說出他已經找好了中介,以及下周有個托福班想讓她去試聽。
他嘴巴微張,欲言又止,“糖糖,我知道你的性子,突然跟你提這個你會有點不適應,但你現在已經長大了,要為自己考慮下未來,知道什么決定對自己是好的。”
唐景深如實表達了自己的觀點,又補充了句,“我不干涉你的決定,但這件事情你可以好好考慮下嘛,爸爸真的希望看到你……自信的一面,希望出國可以適當減輕你的壓力。”
他一直很堅定的想讓唐苒出國,這個想法大概在唐苒去參加暑期夏令營時產生的,
“啊!”唐苒被驚訝的說不出話。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每次成績單發下來的時候,自己表現的是有那么不開心,唐景深和陳錦云為了不給她添加壓力,在家里從來沒有討論過唐苒的成績,這也讓她漸漸無所謂起來。
但有些時候,還是會怪自己為什么不爭氣,明明都是在一個班上同一個老師講課,差距就那么大,為什么每次她嘗試努力,但命運又把她拍回了現實!?
從什么時候起,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變得不自信了呢?
唐景深從椅子上站起來,轉身去抽屜拿了份文件出來,遞給唐苒。
“這是中介給的美高推薦名單,里面有詳細的信息,你有時間看看。”唐景深扶了下眼鏡,淡淡一笑,“我相信,不管我女兒的選擇是什么,只要你想要做的事情,沒有做不到的,對吧!”
“嗯?”唐苒愣了一下,這句話似曾相識。
回憶涌上心頭。
小時候的唐苒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拿著考了一百分的卷子回家,對著唐景深叉著腰奶聲奶氣地說,“我想做的事情還沒有做不到的,我棒不棒嘿嘿……”
回過神,唐景深臉上掛著笑意,對她伸出大拇指豎在她眼前,而后重重的拍了下唐苒的肩膀,便走出了書房。
這次和唐景深一次意義非凡的談話就算過了很久也依然,刻在唐苒的腦海里,從未遺忘過。
唐苒盯著那份文件久久不語,抿唇望向窗外,在想些什么。
大學公寓里。
衛生間里,面對著一瓶護發素。
沈嘉良使出吃奶的勁還是擠不出任何東西,在試了一次又一次后,他選擇了放棄。打開門,留出一小條縫沖門外大喊:“小叔,護發素沒了,幫我再拿一個唄!”
裴超氣沖沖地打開門,大步邁向衛生間,抱著雙臂看著一身狼狽的沈嘉良不語。
沈嘉良被他盯的心里發毛,忍不住催促道,“快點的,不然我咋洗頭?”
頭上還有殘留的泡沫,身上濕漉漉的,裴超撇了撇嘴指了指衛生間第二層柜子,說:“不是在那兒嗎,自己找找,眼睛瞎了?不用了趁早捐人!”
沈嘉良回頭,按著他的指示瞅了兩眼,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一瓶mini的,花花綠綠的顏色看的沈嘉良眼花繚亂,在最底下有一行小字寫著:護發素(hair conditioner)。
如果沈嘉良不是2.0的視力,他根本不可能看清那一行小到不能的字。
這樣的廠家都是怎么想的?是有多不想讓顧客買你們家東西?
除了裴超這個花錢摳搜到極致的人,才會注意到這些東西吧。
沈嘉良默默翻了個白眼,看著破舊的包裝,感覺有年頭了,他吐槽,“小叔,你多少年前買的這個?不會過期了吧?”
裴超一聽,不樂意了,立馬說:“這可是新的!新的!我上上上周剛買的,都沒用好嘛,全新的!”
在他說話的縫隙,沈嘉良默默的堵住了自己的耳朵,以免雜音穿耳。
“干啥呢你?”發現了沈嘉良的動作,裴超蹙眉,整個跟個怨婦似的,“你是有多不滿?沈嘉良,明天回你家去,否則你媽要活剝了我!”
沈嘉良剛還嬉笑的表情瞬間冷了下去,淡淡的回了句:“我不回去她又能把我怎么樣?”
“啪”的一聲把門關上了,裴超過了一會兒,重新聽見水“滋啦滋啦”的聲音,他無奈的嘆了口氣,“每次和你說你媽的事情,反應都這么大……”
傍晚,機場里。
兩位穿著正式的男士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略微拘謹地站著,仿佛在等著一個重要人物似的。
過了一刻鐘左右,其中一位男士神采奕奕,率先走上前去奪過來人的粉紅色行李箱,隨后微微頷首。
“裴總,董事長讓我倆來接你回公司。”說話的男士身材挺拔,微微屈身,背輕輕躬著,臉上帶著禮貌的笑容,面前這位可是不敢得罪的人。
裴琳淡道,“嗯,辛苦兩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