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鐘名并沒有轉身回去。

他握著硬幣思索著，試圖再次復現從無到有的過程。

毫無疑問地失敗了。

“問題在哪？”鐘名毫無靈感，“刻意反而失敗了？”

那么，要自然一點？

這個詞不太準確。

這里是古怪的精神空間，它有著獨特的性質……比如“幻想”變成“現實”。

何況這里有很大可能是由梁成平想象出來的，結合記憶構筑成的世界。

他想到了一種可能，無論這里是梁成平記憶的具現，還是深層的潛意識，還是什么無法形容的地方，既然這是精神空間，那它就該天馬行空，突破物理法則。

就像夢一樣，身處其中之時，多么荒誕詭異的發展都不能認識得到，只有醒來時才感覺做了一個怪異的夢。

淺睡眠中就算有意識隱約察覺，也不會覺得那是假的。

關鍵在于，相信它的存在。

但是這不簡單，因為他現在是清醒的，口頭上讓自己相信也沒有意義，心里自然清楚那是假的。

“也就是，我想在這里憑空變出點什么，就必須讓自己覺得它原本就在。”鐘名想著，“難度有點高。”

“像這樣……”

鐘名盯著面前，手臂自然地垂下，盡量擯除雜念，想象著敵人窺伺，而他手中握著刀柄，藏在衣袖里的刀身貼著手腕，觸感冰涼。

增強細節有助于獲取真實感。

鐘名反復如此構想，手中卻沒有出現他想象的那把刀。

然而他也沒有完全失敗，他感覺到了手中虛幻和真實交疊的物體，只是它離出現還差得太遠。

“你在想什么……嗯？”

梁成平下意識橫舉雙手格擋，疑惑地看向突然揮拳過來的鐘名。

鐘名張了張嘴，停頓一下，才道，“沒什么。”

他把手放到面前，梁成平目光也被吸引過去，看見了他手中的刀。

“你隨身帶著刀做什么？”梁成平問。

鐘名不回答，心里對剛剛的猜測下結論。

“結果最初的想法也沒錯嗎？刻意去做反而不行。被梁成平嚇了一跳，差點就應激抽刀砍過去了。”

“人果然無法自己對抗自己。”

除非，使用能力。

鐘名決定再試一次，而這一次，不再依靠人類貧瘠的想象力。

“玩點大的。”他半瞇著眼。

把刀放好，放空腦袋，什么都不想。

然后幻想出一個人影，那是自己，正開口對自己說，“你正扛著一個未裝填的RPG-7V型發射筒，彈藥背包里三枚完好的穿甲彈安靜地躺著。”

這是不可能的。

但是，鐘名會相信這是真的。

他對自己釋放能力，剝奪情緒，控制情緒。

鐘名此刻確信他自己扛著RPG，并且一股重量忽然地壓在了肩頭。

RPG-7！出現了！

鐘名瞬間就清醒過來，驚喜地看著手上的家伙。

多棒的安全感啊，要不怎么說一切恐懼都源于火力不足呢。

梁成平瞠目結舌，“這這這這這……”

“這真棒對吧。”鐘名吹了個口哨，“可愛的小家伙。”

說著，惡作劇一般將黑洞洞的筒口對準梁成平，嘴巴模擬爆炸的聲音。

“嘭。”

梁成平像是被嚇到了，連連后退，瞪著眼睛看向鐘名。

“開個玩笑……而已。”

鐘名從善地放下發射筒，不只是因為梁成平錯亂的眼神變得恐怖，還有他身旁突然降臨的黑暗。

場景在崩塌。

純粹的空洞從梁成平身旁擴散，帶著無形的震顫。

以及他混亂的話語，“這、這不對！這是什么？不是這樣的！不對！”

鐘名想了想，嘆了口氣，把身上的家伙事丟進擴張的虛無里。

然后安撫梁成平，“冷靜，你只是太累了，產生了一點錯覺。”

同時使用能力試圖讓梁成平平靜下來。

好在做的這些確實有用，崩塌的跡象逐漸停止，而場景開始恢復。

雖然出了點意外情況，鐘名卻沒覺得多失落，就是有點惋惜還沒摸熱的寶貝。

至少確定了這里確實是梁成平的記憶。

不該出現的玩意和他的記憶產生了嚴重的沖突，差點致使此處的崩潰。

這透露出了這個精神世界的本質，依靠梁成平記憶以及他的邏輯認知而構思推論的世界。

這里的主人是梁成平。

迅速思考得出結論的鐘名瞬間出現了另一個疑問，“那么，做為最大的‘異常’的我，為什么沒有引起他邏輯的出錯？”

因為我扮演的身份是路人？

或者我替代了這段記憶中的某個人？

這似乎說得通，也印證了剛剛車禍的事，若沒有我，他剛剛便死在了那里。

不對，那剛剛那些人為什么無視我？

鐘名略一思忖，便得出答案。

異能。

扮演的這個人的能力，類似“隱匿”。

梁成平的記憶如實再現了這個能力的表現。

但他似乎這時還不認識“我”，卻又脫口而出了一句“怎么是你”。

鐘名想到這，看了看仍然沉默的梁成平，他眼神迷茫，眼中閃著不定的光。

“等等，”鐘名忽然道，“這既然是依照梁成平思維進行下去的世界，那就是說我看見的不一定全是當初發生過的事，比如說梁成平的反應，再比如，因為我的插足劇情被改變了。”

可以大膽猜測，剛剛那一瞬間他真的認出了我。

那是真實的梁成平的意識，而不是這個十年前的梁成平。

梁成平的精神狀態不太正常！猜測更大膽一點……從一開始，記憶就不是真正的模樣，梁成平那呆呆愣愣的樣子，并不是記憶的敵人造成的，而是……夢妖！

鐘名差點忘了，他不是真的為了窺探隱私才來到這里的，外面還有個夢妖吞吐著粉紅的霧，無聲侵蝕心靈。

他略微皺眉，梁成平……真的沒問題嗎？

夢妖……情欲……會衍生成這樣的能力嗎？

說到底，一切都只是他的胡思亂想，他什么證據都沒有。

繼續，還是脫離這里？

鐘名拿不定主意。

于是他拿出一枚硬幣，拋向空中。

“反面。”

鐘名接住硬幣，攤開手后愣了一下，“反面是要干啥來著。”

“無所謂。”

他已經決定好了，繼續呆在這。

原因是，相信管理局的決策。

管理局重視每一個人的生命，從不讓人涉險執行任務。既然敢派人做誘餌近距離接觸目標，就是說明管理局認為危險性很低。

這從超高的任務完成率和超低的人員傷亡率可以看出來。

聽從上層的決策總是對的。

鐘名一開始沒感覺這有什么奇怪的，只是覺得他們很厲害，現在他隱隱察覺到，這或許……和“天穹”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