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分鐘才點單，再過十分鐘才上菜。

“吃個飯真不容易。”

小貓已經吃飽了，趴在他腿邊懶洋洋地伸著爪子。這只野生的貍花貓意外的不活潑還黏人。

大快朵頤一頓，黑色又環視了一圈。

“還是不在……”黑色摸著短短的胡茬。

他掏出手機，空蕩蕩的列表里只有三個聯系人。一個空白頭像，一個苗條的橘貓頭像，一個彩妝艷麗的女人頭像。

戳開空白頭像，開始連番轟炸。

結果，對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接下來經歷了續了好幾杯飲料，擼了好久貓，還應付了蹭貓的路人之后，黑色終于意識到……

被放鴿子了。

“這可真是新奇的體驗。”

這時他眉頭一皺，帶著他的貓離開，“催命呢催。”

回到狹小簡陋而便宜的單間，黑色一頭倒在床上失去意識，扒著他胸口的瘦小貍花貓跳下他的身體，好奇地把爪子摁在忽然一動不動的新主人臉上。

別墅區。

黑色本體意識醒來。

他推著輪椅到床邊，將燈熄滅。

“印記還沒拿回來，麻煩。”

印記在鐘名手上，今天就是約好歸還印記的。沒有印記，就無法借用影子的力量，不過……那是對一般成員而言。

他是特別的，他將自己獻給了“影”。

意識沉進黑暗的角落，似乎有什么從自己身上脫離。

影子從黑色腳下站起。

“影的力量……”影子握著拳頭，感受著世界的排斥。

門開。

無盡深邃的影子世界，彼方傳來呼喚。

影子退回黑色腳下，而門里開始冒出黑霧，伴著克制的喘息。

“嗬……嗬……”

“面具，你看上去有點狼狽。”黑色朝著緩緩成形的黑霧點頭打招呼。

黑霧化成人形，而不是那一張巨大恐怖的面具，但是臉上還是戴著面具，半黑半白，沒有任何花紋。

他的代號就是“面具”。

“為什么不在影子世界見面？”

“那個地方空氣不好。”

“……我沒有心情說無聊的笑話。”面具盯著他，沉重的怨氣好似實質般流下。

“太尖銳了你，”黑色手安撫似虛推了一下，“我也喜歡開門見山的談話。那就長話短說，稀客來訪有何貴干？”

“給我坐標。”

“哦？”

這倒是出乎黑色的預料，“竟然不是尋求幫助嗎，是誰把你挫敗成這樣，絕望到放棄自我？”

說著黑色敲敲自己的腦袋，“也是，除了管理局哪還有這種力量呢。”

“放棄……自我……啊。”

面具發出低沉而痛苦的呻吟，過了一會臉上的黑白面具逐漸消散。

“如果還有自我的話。”

黑白面具下露出一張殘缺的臉。

半邊鼻子連帶右臉被硬生生挖去，但是殘缺的部位并沒有暴露出森森白骨，也沒有血淋淋的血肉組織，而是散落光點一般的粉末，飄下后消失。

“畸形的靈魂。”黑色點評，“已經接近末路了。”

面具沒有對他的話語產生任何情緒。

他的能力是召喚黑白面具，最初的能力是分辨周圍的惡意，直到……他與黑白面具融為一體，一切都改變了。

“坐標。”

面具的眼神已經不能用兇狠來形容了，死亡的氣息沖擊著生人的感官，比腐爛更惡臭。

黑色打個響指，影子從他腳下站起，鉆進影子世界的門。

本體和影子的聲音交疊在一起，“跟我來。”

面具在痛苦遲滯中恢復一絲理智。

他這么爽快就幫了……什么都沒問……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以前也是……這個人……比“倒影”其他任何人都更難以捉摸，更瘋狂！是最恐怖的家伙！

然而他沒有選擇的余地。

他的靈魂被鐘名撕開了一個口子，這比身體上的傷口更為致命，這個口子無時不刻不在泄露他的生命氣息。

靈魂像一個包裹著生命之源的容器，容器殘缺就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脆弱。

也無法挽救。

只能……放棄生者的身份。

面具踏入影子世界。

……

“靈魂脆弱又堅強。”

黑色仰躺在輪椅上，出神地思考著。

“舍棄肉身的靈魂形態，非常棘手。尋常攻擊無法造成有效傷害，只能對其消耗精神力或者叫靈魂力的東西。但是靈魂的恢復速度非常快。”

“破壞靈魂的只能是靈魂。”

“異能與靈魂相關，但是大多是雜魚能力，無法影響靈魂。”

“而強大的異能足以毀滅靈魂。比如，大名鼎鼎的‘炎’，焚滅異能焚盡一切。”

“可憐的小面具是在懸崖邊跳舞啊。是‘炎’弄傷了他？”

“不是。”

“炎若是出手，他連灰都不會剩下。面具的靈魂形態很特殊，靈魂反而變成了異能的依附，他的異能……全是惡意。曾經我還一度以為這是一條正確的道路，幸好早早發現了鐘名。”

“惡意……狂怒、暴虐、憎恨……”

“情緒。”

黑色笑了笑，“這不是一目了然了嗎？”

“那么，榨干你的最后一絲價值吧。”

……

影子世界。

懸空的平臺，這是“倒影”的人相聚的地方，此時空蕩蕩只剩擺滿的椅子，卻有種每個位置都有目光投來的錯覺。

面具跟著黑色的影子來到這里。

“就在這里？上面？”面具意外又覺得情理之中。

畢竟這里在“影”的注視之中。

面具下意識抬頭，上方是迷幻的微光，一道影子從上往下投到平臺上。

以前也有過這種猜測，影在上方居高臨下地注視他們。

黑色咧開嘴，影子張開嘴里面也沒有露出白色反光的牙齒，嘴巴仿佛深淵的裂口。

“確實在‘上面’，來吧，去參見祂。”

黑色說完，走到平臺邊緣跳下。

面具驚疑地看著這一切。

然后，跳下。

意識在加速下落中要被甩飛，隨后似乎到了某個臨界點，速度漸緩，面具追上了黑色，兩人停在半空。

他在這里更為“自由”，氣息更強了，似乎也能隨意活動……面具閃過這個念頭，隨后不由被疑惑占滿，“你是怎么發現這個地方的？”

“跳下來啊。”

面具一頓，忽然理解了他的意思，以及他的瘋狂。

他恐怕是，第一次進入這個地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毫無理由就往下跳了下去！

瘋子！

“噓。”黑色忽然打斷他。“聽。”

面具回神凝心，聽見了……

龐然大物心臟跳動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