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我出來。”
心底的聲音傳出來，讓尹蘭從足球場收回目光。
從上方往下看，劃分成兩塊的長方形場地，小人們看似無序卻有規律地聚攏、分散、追逐，一個小黑點在他們之間彈射傳遞。
很有意思，比看螞蟻有意思。
現在是校慶暨運動會前夕，正舉行著班級足球賽。
尹蘭不舍地再看了一眼，還是配合起尹冰。略微的暈眩過后，尹蘭和尹冰交換了。
“你總是被其他東西吸引注意力！”
尹冰出來后抱怨著，向下飄去，飄到歲沙沙背后，探個頭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這個被監視的對象也在看球賽。
周圍還有加油的同學，分別來自兩邊各自班級，零零散散坐著。
數量不多。
這不是學校組織的正式比賽，而是愛好者們自發舉辦的。
甚至可能班級里的部分同學都不知道這個班級賽，只有男生小圈子里知曉，當然，還有一些人的女朋友。
這就不同于籃球賽，作為運動會正式項目之一，一個班的人集體去加油，雖然不會是每一場，但兩者待遇還是不能比。
這個足球賽每天下午放學比一場，需要趕在運動會前比完，不然到時候場地就被占用了。
歲沙沙在觀戰位，但她并不是兩邊班級的一員。
她是鍛煉跑圈的一員。
身著輕薄透氣的運動服，運動過后臉色紅潤，手里抱著脫下的外套。
歲沙沙望著足球場，好像跑累了休息一會看看比賽，雖然氣質出眾，但是并沒有引起過多的注意。
然而實際上，這種看似正常的情況異常得不得了。
尹冰目光在歲沙沙身旁定住，那里有一道若隱若現的身影慢慢浮現。
歲沙沙身體重心偏移，依靠在這個虛影上。
尹冰對此見怪不怪，這兩天她已經看過太多次這樣的情景，一個除了她以外再沒有其他人能看見的人影。
歲沙沙會像對待一個真人一樣對待他，和他說話，散步，為他準備食物。
她繞到另一邊，觀察著這道虛影。
短發，沒有樣貌，只有臉型的大致輪廓，維持著盤腿坐的姿勢，基本一動不動，硬挺挺的，怎么看怎么詭異。
當然尹冰不會亂想，好奇地一伸手，就從人影中穿了過去。
能觸碰到這道人影的，只有歲沙沙本人。
尹冰不覺得氣餒，反而自娛自樂起來，向虛影扮鬼臉，試圖揉搓狗頭，不停嘗試互動。
過了一會，尹冰就膩了，蹲回歲沙沙身后，手掌撐著臉龐，和歲沙沙一同眺望遠方。
同時騷擾心里的尹蘭。
“你能看懂她在做什么嗎？”
心底回應了一個疑惑又聽不清楚的聲音，好像淺睡被吵醒后的輕哼。
尹冰也沒指望她認真回答，自顧自說著。
“現在我就看不懂她在做什么，怎么辦呢。”
鐘名向她交代的東西她聽不太懂，解釋來解釋去，她就乖乖地眨著眼睛看他，最后變成了這樣：歲沙沙行為反常，看不懂她想做什么的時候，就趕快來通知他。
“你說她變個透明的人出來做什么呢，大家好像都看不見這個人，就好像看不見我們一樣。”
其實尹冰看了幾天，還是看不懂歲沙沙想要做什么。
每天的匯報，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總之鐘名說沒問題就是沒問題，他總是很有把握的樣子。
“有點無聊啊，要不還是你出來吧，認真一點盯著她，不要再走神了。”
“唔……”
“你在做什么呢？”尹冰感覺到了什么，但她在外面，是看不到那個世界的情況的。
“曬太陽，太陽、星星、月亮，我想搬。”
“搬不進去的，太陽很大的，”
尹冰回想著看到的那本天體科普雜志，文字忘了干凈，數字大到沒有概念，但絢麗的配圖印象深刻。
美麗的宇宙，令人向往。
“很大？”
“對，非常非常大。”
“大海一樣？”
海洋，尹蘭在手機里見過，那是一個航拍的長鏡頭，隨著無人機攀升，視野越來越大，碧藍的海卻沒有盡頭。
天與海交接的地方，越是接近越是遙遠。
她很喜歡，天空和大海。
那是她能想象的最大的東西。
“比海大多了，幾倍，不不，十幾倍！”
尹冰和尹蘭本來就是同一個人，她自然也沒有實際看過大海，對大小數字之類的也沒有實感。
從清醒過來到現在，認知中的世界還沒能成形。
這不是一朝半夕的事。
“哦……”
大海都弄不出來，不要說十幾倍大的太陽了。
尹蘭有些失望，明顯的不開心起來。
尹冰繼續和她說話，但她悶悶不樂的，于是尹冰沒說兩句開始覺得無聊。
她望著眼前奔走的球員逐漸走神，腦袋一點點放空，然后排入海水，各類書里見過的生物在其中遨游，慢慢的，出現了長相奇怪的生物。
光從海底升起，映出黑色巨鯨的身影，巨大有力的尾巴甩動水流，成群小魚向下逃散。
她的意識隨之墜落。
墜落……
直到大量氣泡迎面涌來，爆裂的氣泡發出嘈雜的聲音，那不是水流聲、破裂聲。
那是混亂的人聲。
尹冰忽然驚醒，抬頭看向混亂的人群。
歲沙沙不知何時倒在地上。
血紅色的絲線霧氣一般，從歲沙沙身上飄出，纏在站在歲沙沙身前那道人影上。
歲沙沙的頭偏向她這邊，仿佛在看著她。
尹冰張著嘴，愣了愣。
回神過來知道鐘名那句，“旁邊有人的話，看看他們的反應，到時候你一看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就是現在沒錯。
“哇！”
……
“你真坐得住啊，學生會選舉沒幾天了，我們還耗在動漫社的事情里，而且這兩天什么都沒做！我坐著都覺得心慌！”
說著這話的時候，羽一凡正坐在搖椅里，前后搖晃。
咯吱咯吱響。
一點看不出來慌亂。
鐘名沒接他的話，因為他看見尹冰急急忙忙地向他飛來。
“我上個廁所。”
他接過撲過來掛在他手上的尹冰，隨便找個借口去其他地方說話。
過了一會，鐘名終于在尹冰敘述中得知歲沙沙昏倒了，艱難理解她描繪的景象，并向她解釋睡覺、暈倒、死亡的區別。
回去找羽一凡，對上眼神瞬間，兩人異口同聲地開口。
“出事了。”
鐘名：“你說。”
“你也知道了？歲沙沙在操場昏倒了，送去了醫院。”
鐘名簡單應了聲。
羽一凡遲疑問道：“這也在你的計算之中？”
“你說呢？”
羽一凡聞言看著鐘名，他輕皺眉頭，似是思考什么。
看見鐘名這副模樣，顯然，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