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北朝的“偽周”，抑或是前朝“大盛”，每每出現“二帝并尊”或是“二圣并立”的局面時，往往都會伴隨著朝局的動亂和權力洗牌。

大虞朝自然也不例外，甚至情況更糟。大虞朝的格局中，幾位“并肩王”與圣人的關系，與其說是君臣，倒不如說是兄弟。圣人自然為兄，但為弟者卻未必事事以兄馬首是瞻。

晉王陽四龍就不用說了，儼然有和圣人分庭抗禮的態勢。大虞朝的軍政大權幾乎全都掌握在晉王手中，如果圣人不是占據著大虞天子的名位的話，恐怕早就被取而代之了。

至于楚王魏至正，他雖不如晉王跋扈，但其麾下死黨眾多，又有自己的嫡系部隊和家族勢力。也正因如此，晉王才極力打壓楚王，而圣人對其意欲拉攏，也竟被晉王掣肘。

宋王鐵玉麟年方二十八歲，年紀輕輕就已經在軍中威望甚高，無論是文治還是武功，在一眾開國功臣中都是出類拔萃的。而宋王此人又為人耿直，雖待人平和卻不知變通，甚至經常頂撞圣人。

因此不僅晉王對其有所忌憚，就連圣人對他也若即若離，要不然也不可能讓他以并肩王至尊常年駐守前線。更要命的是，大虞朝的后起之秀如沈御城、黎藝文、魏俊杰等小將，全都對宋王尊崇之極，可謂是俯首帖耳。

因此晉王往往將這些將領的駐地與宋王錯開，只有在軍情緊急之時才臨時調配其歸屬宋王統領，而戰事過后，又將眾將調離。但圣人和晉王又不得不依仗鐵玉麟的軍事才能和在軍中的威望。

圣人在開都三年神都穩固后，便又加封殿前指揮使燕侯仇日昌為燕王，其實也是想分散諸王的勢力，以達到一個平衡狀態。

但這個平衡隨著晉王與楚王，確切地說是與圣人之間的矛盾的激化，直接就沒有建立起來。

從我和璞兒被關押在晉王府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月光景了，我也已經明白晉王對我的心思了。芳弟多次在晚上來看我，給我帶來最新的消息。

我與芳弟的這種“幽會”并沒有持續太久，因為晉王已經給我準備好了一座暖香閣供我居住。最后一次以這種幽會的方式與芳弟見面時，他身穿著黑甲，腰間佩掛的是用晶石熔巖淬制的“精鋼刀”，這種刀削鐵如泥，而且造成的傷口極難愈合。

我見他這副摸樣，有些吃驚，便問到：“芳弟，你怎么這身打扮？”芳弟一把摟住我，對我說：“嫣紅，晉王是不是要把你安置在暖香閣，還要納你為妃？”

我嘆了口氣，說到：“是的，前幾日已經下旨了，明天我就要移居暖香閣了。”芳弟拔出鋼刀，惡狠狠地說：“陽賊！我侯春芳若不殺你誓不為人。”

我按下芳弟的手，拉著他坐下，細聲細語地說：“好了芳弟，你干嘛發這么大的火。對了，你有沒有跟晉王說你和我的事啊？”

芳弟冷笑一聲，跟我講起他近日的經歷。我聽后也只能微微冷笑，或許紅顏禍水這個詞，真的可以用在我的身上了。

芳弟上次見過我后，確實去和晉王說了實話。他在晉王面前細細地講訴了他如何隱藏在浸香樓打探鯨墓城的消息，以及如何與我相識相愛。

沒想到晉王聽后怒不可遏，他呵斥道：“大膽侯春芳！你與浸香樓的婊子勾搭這件事我早有耳聞，我沒深究，你反倒唱起高調來了！你說這個柳嫣紅就是你的相好？你知不知道她有重大嫌疑是奸細！而且已經被我處決了！現在晉王府中沒有柳嫣紅！”

芳弟聽聞此話，頓時頭昏腦脹，以為我真的死了。他給晉王謝罪之后，便在府中到處打聽有沒有處決奸細的情況。府中的仆人告訴他根本沒聽說處決了什么女犯人，倒是近日吩咐他們將暖香閣整理出來，會有新人入住。

晉王府中有各種暖香閣，它們從來都是晉王納妃所用之地。芳弟說過，晉王已經納了三位妃子，正妃是前偽周鯨墓島布政使的千金小姐，其余兩位側妃都是從漢南道帶過來的，也都是大家閨秀。

芳弟聽說晉王又要納妃，直接就想到了我。他這才身穿只有上戰場才會穿的“黑甲”來找我，想要直接帶我沖出晉王府。

芳弟緊握刀把，咬著牙說：“陽賊呀陽賊！在朝堂之上還說人家楚王為了一己私欲如何如何，你自己反倒做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來！”

我手足無措地對他說：“那我們現在怎么辦？”“殺出去！”芳弟說：“嫣紅，我帶著你逃出去，有人膽敢阻攔，我見一個殺一個！”

我用力搖搖頭，對他說：“不行的！你這樣做是在找死，你不是也說過，即便逃出晉王府，也逃不出神都城嗎？芳弟，我可不想你為了我去送死，還背著犯上作亂的罵名。”

“那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落入他人之手！”

“只要你還活著，我們的機會不是多的是嘛？”我哭哭啼啼地說：“只要你沒事，我就算再受些委屈又能怎樣呢。現在是風頭正緊，等過段時間，我想晉王總會要去巡視前線或是出都辦事吧，到時候我們再逃走，總比現在出去送命要強得多。”

芳弟聽完我的話，情緒也平復下來，然后他又呵呵笑了起來，“紅姐，你知道嗎，晉王長不了了。”“何以見得？”我問到。

芳弟將刀收入刀鞘之中，平復了激動的氣息，對我說：“我雖然被他呵斥了一頓，但我好歹也算是他的心腹，所以我知道，他在最近半個月里，一直在與同黨謀劃二圣并尊之事。”

“二圣并尊？”

“不錯，二圣并尊。”芳弟笑著說：“圣人是咱大虞朝的皇帝、天子，而他晉王只不過是一個隸屬于皇帝的一等并肩王，他陽賊野心極大，當然不會滿意。因此他串聯同黨，準備逼著圣人封其為義帝，用圣人儀仗，與圣人同尊。”

大虞朝圣人雖然有垂拱而治的雅量，但面對這種無禮蠻橫的要求，是不可能同意的。我問到：“那芳弟你打算怎么辦？”

芳弟說：“如果在從前，我或許會袖手旁觀或者幫助晉王，但今日的晉王不僅飛揚跋扈，而且越發沒有容人雅量。所以我不可能再為他效命，羅查組中的核心人員中，起碼有三分之一都是我的死黨，我們已經暗中與秦王妃取得聯系，準備效忠圣人。”

我無奈地點點頭，苦中作樂地打趣道：“那到時候就別把我往圣人面前領了，免得我們又要逃跑一次。”芳弟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額頭，對我說：“圣人絕不是這樣的人，哼！陽四龍這種野心之徒還妄想取代圣人，簡直是做夢！”

芳弟說完就走了，而我也要準備搬往暖香閣了。

我在晉王府的一處暖香閣住了有兩個多月的時間，那段時間里我有時與晉王朝夕相處，也就是在那段時間，我認識了一個與外表不同的晉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