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大學中文系百年圖史:1910-2010
- 溫儒敏
- 14071字
- 2020-09-24 13:43:01
上篇
史事述要
第一章
中文系的組建與五四時期

第一節 京師大學堂中國文學門
北京大學中文系的前身是京師大學堂中國文學門。
1898年京師大學堂正式開辦,[1]普遍認為這是中國第一所具有現代形態的國立大學,也就是后來的北京大學。大學堂創辦之初,尚未有分科(本科),先設預科與師范館,后另增仕學館,令進士舉人出身者入校學習,類似速成班。課程設置專業性不強,除了傳統經史之學,就是一些西學的課目。一度曾規定上午讀經史,下午學習格致、算術、化學、西文等。當時的要求是“先課以經史義理,使曉然于尊親之義,名教之防,為儒生立身之本,而后博之于兵農工商之學,以及格致、測算、語言、文字各門,務使學堂所成就者,皆明體達用,以仰副我國家振興人才之至意。”[2]其課程設置和教學方式仍然帶有傳統書院的味道。

大學堂校牌
1904年初重定《大學堂章程》,規定大學堂依照科、門來設置課程,實施教學。按照章程,全校設定8個分科(包括經學、政法、文學、格致、醫學、農、工、商等),每一科下邊又分若干學門。“文學科”下設9個學門,包括中國史學、萬國史學、中外地理學、英、法、俄、德、日等國文學,還有就是“中國文學門”。不過一直 到1910年 分科大學建立,這些規定都尚未實施,所 謂“學門”都還不是獨立的教學單位建制,不同于現在的院、系,只是按照學生培養大類設計的課程類別。[3]當時所有學生進來都先修4門課,即:人倫道德、經學大義、外語和中國文學,相當于現在的公共課,然后再按照預備進入的分科,分類選修不同“學門”的課程。“中國文學門”是當時比較基礎性、公共性的一類課程。一開始大學堂的教師不多,分工也不像后來那樣細,每位教師大致講授哪些方面的課程,不是很嚴格的,因人設課,大都沒有現成的教材。文學門的教材很多就是傳統文論的編選。1904國文教習林傳甲講“文章流別”課,校方要求依照大學堂章程規限來講,他就借用日本人笹川種郎的《支那文學史》為藍本,編了《中國文學史》。[4]

馬神廟大學堂舊址
與現在的北大中文系緊密相關的大事,發生在1910年3月31日。這一天京師大學堂分科大學開辦,全校分為7科(相當于學院),每一科下設若干門(相當于系)。文科中設立2門:“中國文學門”(簡稱“國文門”)和“外國文學門”,學制4年。這時的科、門不僅是課程設置,也是相對獨立的教學單位了,教員也都相對固定在所屬科、門中。中國文學門首次招生38人。[5]課程設置在1904年《大學堂章程》有關規定的框架內,增加了言語學、倫理學、美學、哲學等一些概論性質的課,范圍進一步拓展,也更注重通識教育。教員有林紓、郭立山、陳衍、蔣黼、胡玉縉、胡宗瀛、馬其昶、姚永樸等。“中國文學門”的建立,意味著中國語言文學正式成為我國高等教育的專門系科之一。這是傳統的語文教育走向現代專業化、規范化教育的標志性事件。

大學堂章程
從1910年3月31日京師大學堂中國文學門建立,至今北大中文系已經走過100年的歷程。
(溫儒敏撰)
第二節 桐城派與章門學派
清末遺留下來京師大學堂,1912年5月改名北京大學,而原先作為課程設置的中國文學門,也早在1910年3月成為實體教學單位——“中國文學門”(簡稱國文門),北大中文系的建制就此誕生。在“中國文學門”建立前后數年,北大文科包括中國語言文學學科逐步走向規范,而學術流派之爭也直接影響到學科與學風的建設,這里有一個動蕩的轉型期。
京師大學堂時期的文科包括中國文學雖然列為主課,一些新式教育的觀念與方式開始影響這門學科的建設,但很多方面仍然襲用傳統書院式的教學,而當時整個大學對傳統學術并不重視。特別是進入民國時期,學校“百事務新,大有完全舊棄之概”,主掌校政的幾乎全是留學西洋的“海歸”,事實上中學的研究已經逐漸退為“裝飾品的地位”。[6]嚴復擔任校長之后,有意保存中學,就設想文科之外各科全由西洋留學回來者擔綱,可盡講西學;而文科則純粹研究傳統學術,“盡從吾舊,而勿雜于新”。那些年輕的“海歸”派與文科中的舊式文人“老先生”經常有矛盾,嚴復擔心中學墜落,也希望中學西學兩不相干,各自發展。[7]他決定起用桐城派文人姚永概擔任文科學長。本來,京師大學堂期間,文科的教席就多為桐城派文人把握,包括吳汝綸(曾任總教習)、姚永樸(姚永概的兄長)、馬其昶、張筱甫(曾任副總教習),以及為桐城護法的著名古文家林紓,等等,雖然仍多執滯于辭章之學,格局偏狹,卻也曾一支獨盛。清亡之后,這批效忠清室的文人陸續從北大流散,北大文科的地位更趨下降。這除了北大內部的人事變動,更因為民初學界的風氣大變,桐城派原來籠罩北大文科的主流位置終于被章門學派所取替。

北大校長嚴復題字
嚴復1912年離職之后,先后繼任校長的何燏、胡仁源,都是浙江人,且都有日本留學背景,他們對文科中舊功名出身的“老先生”不滿意,希望北大引進一些留日的年輕學者,來排擠桐城派勢力,而章門弟子理所當然就成為首選。章太炎(炳麟,1869—1936)繼承清代乾嘉樸學正軌,由小學而治經學、史學、諸子學、文學、佛學等,眼界闊大,作風扎實,加上革命黨的身份,在民初學界聲譽隆盛,影響自非桐城文人所能比。章太炎因鼓吹革命而避地日本,除了辦報傳播革命,又設壇講學,多講音韻訓詁,以及說文、爾雅、莊子等。聽講者多是浙江籍的學生,包括錢玄同、周樹人(魯迅)、周作人、朱希祖、馬裕藻、沈兼士、黃侃、劉師培、劉文典,等等,后來各自都卓有建樹。這些人多是同門同鄉[8],互相援手推舉,大都在1913—1917年間進入北大,形成北大文科的新興力量,終于取代了桐城派的主導位置。

章太炎(轉引自汪榮祖《章太炎散論》)
在與桐城派的角逐中,章門學派最顯示學術實力的是黃侃(季剛,1886—1935)與劉師培(申叔,1884—1919)。黃侃1914年入北大,在國文門講《文心雕龍》與《文選》。劉師培1917年入北大,在國文門講“中古文學史”。他們都以研究音韻、說文、訓詁作為治學根基,講究綜博考據,打通經史,文章則力推六朝,又被稱為“文選派”。他們學術上非常自信,自視甚高,力圖通過北大講臺打一場“駢散之爭”,驅除桐城派的影響。這除了學術理路的差異,更因為黃、劉認為古文家“借文以載道之說,假義理為文章”,其實是淺陋寡學。除黃氏、劉氏外,在國文系主講文學史的朱希祖和其他一些教員也加入對桐城派的批評。桐城派文人終于一蹶不振,失去在北大的學術位置。
在1917年蔡元培主政北大之后,陳獨秀、胡適等一批新進學人進入北大,在國文門與整個北大文科提倡文學革命與白話文,鼓吹新文化。他們將桐城、文選兩派都視為守舊加以攻擊,斥之“桐城謬種,文選妖孽”,所謂“駢散之爭”就被更熱烈的“文白之爭”所掩蓋和終結,傳統學術與現代學術在矛盾糾結中日趨交融變通,北大責無旁貸成為全國文科研究和思想啟蒙的中心了。關于北大建校之初國學研究之學風流轉,借用沈兼士的話來說,大致有三變:“其始承清季余習,崇尚古文辭;三四年之后,則倡樸學;十年之際,漸漬于科學,骎骎乎進而用實證方法矣。”[9]
(溫儒敏撰)
第三節 陳獨秀、胡適與北大文科
陳獨秀,原名乾生,字仲甫。1879年生于安徽懷寧。清末曾參與反清革命。1915年創辦《青年雜志》(后改名《新青年》)。[10]1917年至1919年在北大任文科學長。1919年4月卸任北大文科學長,6月因散發《北京市民宣言》被捕,出獄后不久南下,與李大釗等人創建中國共產黨。1921年擔任黨的首任中央局書記,黨的一大至五大,他都是黨的最高領導人。1942年病逝。蔡元培與陳獨秀二人,在清末革命運動中本有淵源。[11]1916年12月蔡元培主政北大,銳意整頓學風校政,文科則是他改革的入手處。他上任后很快就決定要聘請陳獨秀來執掌文科。陳獨秀是“炮筒子”,說話寫文章鋒芒逼人。但蔡元培看中他的新銳和毅力,在青年中的影響巨大,而且他此時的革新思想理念,與蔡的改革計劃有相合之處。此外,陳獨秀與此前已進入北大的眾多“章門弟子”有一定人事淵源,也是原因之一。[12]為了禮聘這位比他小十多歲的陳獨秀,蔡元培校長親自去陳的住處拜訪,一趟趟“多顧茅廬”。年輕氣盛的陳獨秀開始并不領情。他志向大了去了,哪里肯“屈身”去當一個教師?何況那時他正在專心辦《新青年》雜志,編輯部又在上海。但蔡的誠意和氣度最終還是感動了陳獨秀,使他決定將《新青年》搬到北京來辦。這可是一個重大的歷史契機。有了《新青年》與北大的結合,也就有了新文化運動和五四運動。

奠定北大傳統的老校長蔡元培
1917年1月13日陳獨秀正式受聘。對北大來說,這也可謂大手筆。當時蔡元培對北大改革的設想,主要是從兩個方面著手。一是“延聘純粹之學問家”,以提倡學術研究的氣氛,二是延聘“模范人物”,也就是社會改革中有影響的人物,以改造風紀、整頓學風。[13]希望通過學術思想和文化活動,來改造北大,以至變革中國社會。陳獨秀在北大只有兩年多時間,很少上課,主要就是社會活動,同時也協助蔡元培改造北大文科,改造北大,進而改造社會。當時認為“北大學術思想的轉變是在文科,而文科的中國文學系又是新舊文學沖突之聚點”, “一個大學學術思想之轉變,因而推動了全國學術思想之轉變。”[14]在陳獨秀來北大之前,北大文科已有一群素有學養且在清末大多具有革命思想的章門弟子,如朱希祖、錢玄同、周作人、馬裕藻、沈兼士、沈尹默等。陳獨秀把《新青年》也帶進北大后,這個刊物的作者團體,包括胡適、劉半農、楊昌濟、劉文典、高一涵、李大釗等人,也都參與到北大這個活動平臺。這兩方面力量合流,很快把新文化運動推上高潮,這些人大都成為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先驅與中堅。陳獨秀實際上是新文化運動的總司令,北大也就成為五四運動的策源地。

《新青年》同仁合影。從左往右為劉半農,胡適,陳大齊,馬裕藻,錢玄同,周作人。(北京大學檔案館)

文科學長陳獨秀
與陳獨秀齊名的另一新文化運動主將是胡適,原名胡洪骍,字適之。1889年生于安徽績溪。1910年留美,初習農科,后改學哲學。1917年秋起,任北大文科教授,擔任英國文學史和中國哲學史等科目的講課。此后多年與北大及中文系有密切關系,[15]1931至1937年1月擔任北大文學院長兼中文系主任,1946年7月至1948年12月任北京大學校長,再度兼任中文系主任。1962年病逝于臺北。胡適貢獻最大也是在五四時期。1917年1月在《新青年》2卷5號發表《文學改良芻議》,倡導白話文運動;又作《嘗試集》,提倡白話新詩,成為新文化運動的前驅者與領袖人物。胡適的白話文學觀念、文學進化論、實用主義哲學和“以科學方法整理國故”的思想,皆產生過重大的影響。

文學革命時期的胡適
北京大學與《新青年》,即所謂“一校一刊”的結合,將新文化運動和北大的革新都推向高潮。此時陸續進入北大文科的黃節、吳梅、劉師培、梁漱溟、章士釗等人,和原在北大文科任教的陳漢章、黃侃等人,雖然他們的政治文化立場與新文化運動諸人頗有分歧,然而在學術上各有專精,對于北大文科的發展,也起過不應忽視的作用。
(陳爾杰撰)
第四節 《新青年》與五四運動
1915年9月,陳獨秀在上海創辦《青年雜志》。早期的撰稿者,主要是以陳獨秀為首的安徽籍知識分子。自1916年9月第2卷第1號起,刊物易名為《新青年》。李大釗、胡適、劉半農、楊昌濟、吳虞等新文化運動的重要人物,開始陸續加入到作者群中來。隨著陳獨秀入京就任北大文科學長,從第3卷起,刊物的編輯工作也轉移到北京進行,形成了北京大學與《新青年》“一校一刊”的匯合。[16]
《新青年》雜志在早期已開始著手批判舊禮教,提倡新思想和白話文學。不過,最初影響不大,“不特沒有人來贊同,而且也還沒有人來反對”。[17]錢玄同、劉半農二人在《新青年》第4卷第3號(1918年3月)上發表“雙簧信”之后,引起許多人注意,文學革命和思想革命才漸成聲勢。從《新青年》第3卷到第7卷(1917年3月到1920年5月),倡導新文化的中心力量完全形成。這一時期的“主將”,多兼具《新青年》作者與北大文科教員兩重身份。當時尚為北大在校學生的傅斯年(國文系學生)、羅家倫、俞平伯(國文系學生)、黃凌霜等人,以及全國各地向往革新的青年,也紛紛在《新青年》上發表文章。兩代抱有革新思想的知識分子的結合,使得以“思想革命”和“文學革命”為主要內容的新文化運動頓呈高漲之勢。《新青年》從每期印刷一千份,增加到最高一萬五六千份,影響及于全國。

《新青年》書影
1919年5月,因巴黎和會“山東問題”,五四運動在北京爆發,迅速擴展到全國各地。運動初期,傅斯年、羅家倫、許德珩、鄧中夏(國文系學生)等北大學生,與北京各高校的青年學生一起,曾起了相當大的作用。《新青年》團體一部分成員所提倡的新文化,本就包含著指向政治行動的內在趨向。[18]五四運動使這一點充分顯露出來,引起《新青年》團體的分化。1919年4月,陳獨秀卸任北大文科學長,6月因散發《北京市民宣言》被捕,出獄后不久南下,自此與李大釗等人走上建黨道路。《新青年》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面貌,也日見清晰,最終成為中國共產黨的機關刊物。同時,五四運動也使思想啟蒙擴展到前所未有的廣大范圍,以“文明批評”引導社會改造的思路,通過周作人、錢玄同等另一部分《新青年》同人的工作,在20年代及以后得到延續。

五四運動北大學生游行
(陳爾杰撰)
第五節 新潮社和《新潮》雜志
隨著新文化運動的深入,北京大學的學生活動也呈現出極為活躍的面貌。這當中,最重要的是新潮社和《新潮》雜志。早在1917年秋,傅斯年(國文系學生)等人已有建立社團的想法,不過當時未付諸實現。[19]1918年,傅斯年等人開始參與新文化事業,在《新青年》等報刊上發表文章,很受陳獨秀等人賞識,[20]結社的計劃也就更加明確。1918年秋,經過兩次籌備會議,新潮社正式成立。第一批社員中,除了傅斯年、羅家倫、徐彥之3個發起人,還有成舍我、吳康、俞平伯、楊振聲、潘家洵、顧頡剛,以及康白情、張申府等,一共21人。當時北大革新風氣最濃厚的地方是文科,這批青年絕大多數是趨向“新派”的北大文科包括國文系的學生。此后又陸續有新人加入,除了江紹原、李小峰、孫伏園等北大學生之外,葉紹鈞、王伯祥、朱自清等人也先后成為社員。周作人也在1920年入社,擔任主任編輯。
新潮社是以學術思想工作為自己主要任務的社團。活動的中心是1919年1月創刊的《新潮》雜志(英文名The Renaissance,取“文藝復興”之意)。刊物的旨趣是“以吾校真精神喻于國人”和“為將來之真學者鼓勵興趣”[21],兼具社會關懷和文化學術兩重視野。《新潮》以“批評的精神”、“科學的主義”、“革新的文詞”為原則,可以看作是青年一代對《新青年》的追摹和呼應。[22]雜志的出版得到學校方面的支持,每期印數常在一萬份上下,流布極廣。《新潮》作為北大學生刊物的特殊身份,使得“倫理革命”、“社會革命”等“新學理”、新思想,在青年學生中得到更廣泛的傳播。

新潮社同人合影(北京大學檔案館提供)

《新潮》第一卷第一號書影
《新潮》對于新文化運動的另一個很重要的貢獻,是在文學革命方面。刊物上接近三分之一的文字是文學創作和文學討論。《新潮》雜志上養成了汪敬熙、楊振聲、俞平伯、葉紹鈞、康白情等一批新文學作者,其中部分為國文系師生,他們在新文學的奠基期,曾起了相當大的作用。
由于五四運動的發生,加上傅斯年等一批主力社員紛紛出國留學,《新潮》雜志一年出版10期的原計劃始終未能完全實現。1922年3月第3卷第2號出版后,《新潮》終刊,共出版了12期。
(陳爾杰撰)
第六節 國文門研究所
1917年11月,北京大學公布《研究所通則》[23],提出以本科各學門為基礎,組建正式的研究機構。文科研究所隨即成立,根據現有各門,分設了哲學、英文學和國文學3個研究所,由沈尹默擔任國文門研究所主任。北大成立研究所,用意是在原有預科、本科教學之上,增加“研究科”[24]這個階段,以促進學生進行學術研究的風氣。因此,凡對學術研究有興趣的國文門高年級學生,均可認定科目,在教員指導下進行研究。傅斯年、馮友蘭、范文瀾、陳鐘凡等人,便是這一時期入所的研究員。國文門研究所最初的科目設計,很大程度上是延續本科的課程安排,設有“音韻”、“形體”、“詁訓”、“文字孳乳”、“文”、“文學史”、“詞”、“曲”、“小說”等科目。擔任指導教師的,多是本科課程的原任教員。[25]1918年,又對此作了調整,強調“研究員以畢業生為主體”,本科生學習研究科須經教員認可。更重要的是,明確了“研究科當限于范圍甚狹之專門學科”的要求,并由此將國文門研究所的科目改訂為“清代考訂學”、“文學史編纂法”等。[26]

研究所主任沈尹默
國文門研究所的活動,一個方面是培養學生進行初步的學術研討,另一個方面則是組織有相同學術興趣的教員合作進行“公同研究”。國文門1918年提出的選題,主要是字典、語典編纂法,今韻與方言的研究等。1919年10月,國文門研究所擬定了編纂語典(定名為語法)的大綱,并由沈兼士提出《語法編纂大旨》,計劃先根據標準語編纂應用語法,再據此編寫“外篇”,以說明“古今之變遷、方土之差別”。[27]研究所特設的國語部,是和當時推動“國語運動”的國語研究會有著合作關系的機構。國語研究會偏向實際的社會運動,研究所國語部則負責語言史、標準語等“學術上之研究”。[28]后來的北大“方言調查會”,便是在這一基礎上成立的。國文門研究所在語言文字方面的這些工作,對于奠基期的現代漢語研究,和現代漢語標準語的形成,都作出了自己的貢獻。

1917年12月《北京大學日刊》對國文門研究所小說研究會開會的報道

國文教員擔任研究科目表(北京大學檔案館提供)
國文門研究所另一個很有意義的工作是在小說方面。小說科研究會從1917年12月14日第一次討論會開始,至1918年4月共開研究會7次,是研究所內最早開展活動的機構之一。劉半農、周作人、胡適作為指導教員,先后作了“中國之下等小說”、“俄國之問題小說”和“論短篇小說”等一系列報告,對于新文學的初期發展,起了一定的作用。
(陳爾杰撰)
第七節 歌謠蒐集研究與方言調查
國學門與國文系的學術貢獻之中,有兩項很重要,就是民間歌謠蒐集研究與方言調查。對歌謠的注意,是由于文學革命提倡白話文創作,以及民間本位思想的勃興,視古代白話寫作之通俗文學為正宗,對民間口傳文學包括歌謠、諺語、故事等也就相當重視。早在1918年1月,國文系教員劉復與沈尹默在一次聊天時,談到民間歌謠也有好作品,那時他們正在寫新詩,從民謠中借鑒是其中一個思路。[29]他們決定征集民間歌謠,隨后便以北大名義在《北大日刊》(1918年2月1日)上發表“征集全國近世歌謠”的簡章。這件事意味著中國俗文學與民俗學研究的帷幕拉開了。三個月后,共收到校內外來稿80多件、歌謠1100余首。從1918年5月20日至翌年5月22日,《北大日刊》陸續發表148首歌謠。歌謠之類民間文學歷來為文人學士所不屑,突然學問界特意辟出這樣一塊新天地來,作為嚴肅的學術工作來做,反響之大就不止是研究本身,而被看作是一種學術平等的新的觀念表現了。[30]此后,北京《晨報》等報刊也開辟“歌謠”專欄,刊登民間文藝作品。1920年12月19日,北大歌謠研究會成立,由沈兼士、周作人主持,兩年間少有活動,到1922年1月國學門成立,歌謠研究會并入國學門,決定發行《歌謠》周刊,并出版“歌謠叢書”“故事叢書”,歌謠運動才重新發動并取得更多實績。從1922年12月始,《歌謠》共出97期,內容包括歌謠選錄、研究、討論及譯述等幾方面。常惠、顧頡剛、董作賓、魏建功負責編輯工作,在北大紅樓一院地下室印刷,每期銷量達千份。[31]1924年歌謠研究會征集新會員二三十位,其中一部分為國文系師生,包括容庚等。1925年顧頡剛搜編的《吳歌甲集》出版,胡適、錢玄同、劉復、俞平伯同時為該書作序,表示重視,并宣示一種面向民間的學術觀念。[32]歌謠征集研究范圍不斷擴展,派生出其他方面的研究,包括民俗研究及方言調查。周作人等注重從民俗及人類學角度研究歌謠,這就激發了民俗研究的開展。1923年5月24日北大“風俗調查會”成立,主要成員來自哲學系、歷史系等,亦有部分國文系師生參加。[33]

《歌謠》創刊號(北大圖書館藏)
因為民間歌謠很多是用方言歌唱的,歌謠征集初期,曾請沈兼士、錢玄同負責審音,此事便引起國文系一些教員對于方言研究的興趣。1923年11月,周作人在《歌謠》周刊發文《歌謠與方言調查》,建議有專門機構及人員從事方言調查事業,得到同仁響應,國學門便于1924年1月26日成立了方言調查會。5月17日再次開會,通過學會簡章,說明學會以方言調查研究為主,但范圍擴展到所有與中國語言研究有關系的方面,“方言調查會”也改名為“方言研究會”。這是中國第一個方言研究團體,也是現代中國語言學研究的一塊界碑。參與方言研究會者有校內外三十多人,其中有國文系師生沈兼士、沈士遠、錢玄同、周作人、馬裕藻、魏建功、容庚、羅庸等,學會主席則是富于語言才華的英語系教授林語堂。
從1924年3月起,方言研究會用了三個月時間舉辦“標音原則”學習班,由林語堂講授國際音標,以及他所制訂的方音字母,聽講者27人,包括沈兼士、沈士遠、錢玄同、周作人、馬裕藻、朱希祖、林語堂、黎錦熙、楊樹達、魏建功、羅庸、容庚,等等。[34]研究會請胡適、顧頡剛、周作人、容庚等各自用其方言發音,由魏建功等負責標音,用方音字母記錄方言十多種。同年,還制訂“方言地圖調查表”,對校內外人士進行分省調查,為編制《方言地圖》做準備。1926年底,國學門與國文系合作,建立語音實驗室,劉復擔任實驗室主任。此為我國語音學研究之肇始。
(溫儒敏)
第八節 學術史上不可繞過的劉師培
劉師培(1884—1919),字申叔,號左盦,江蘇儀征人。有家學,聰穎過人,8歲始學易,12歲讀經,19歲中舉。年少思想激進,會試前,曾作書呼吁創辦新式學堂、鼓勵出洋留學。又作《黃帝紀年論》,提出以黃帝紀年取代封建帝王紀年。1904年秋到上海投身反清活動,參與編輯《警鐘日報》和《國粹學報》,為《中國白話報》撰稿,宣傳普及革命,并加入光復會、同盟會、國學保存會等組織,甚至曾協從謀刺前廣西巡撫王之春。與女權主義者何震結婚后,夫婦都參加革命活動,被比作普魯東和索菲亞。1906年春與陳獨秀在安徽公學組織岳王會和黃氏學校,培養專門從事暗殺的人員。1907年春東渡日本,結識孫中山、黃興等革命黨人,與章太炎等參與發起亞洲和親會。又發起成立“女子復權會”和“社會主義講習會”,組織翻譯《共產黨宣言》和無政府主義著作。1907年,因革命黨內部矛盾,加上與章太炎私人關系破裂,投靠清大臣端方,背叛革命。1909年,端方調任直隸總督,劉師培隨任直隸督轅文案、學部諮議官等職。1911年隨端方南下四川,鎮壓保路運動,被革命軍拘捕,由孫中山保釋。后入成都國學院任教,與謝無量、廖平、吳虞等共同發起成立四川國學會。1913年投靠閻錫山,任高等顧問。又由閻錫山推薦給袁世凱,任參政、上大夫。1915年8月,與楊度、嚴復等發起成立籌安會,為袁世凱稱帝鼓吹。洪憲帝制失敗后,遭通緝,流落天津。1917年蔡元培執掌北京大學,實行“兼容并包”方針,考慮到劉師培畢竟有家學淵源和學問貢獻,便力排眾議,聘劉為中國文學門教授。劉口吃,又患肺病,課講不好,所幸講義《中國中古文學史》編得好,也受尊重。1919年初又與黃侃、馬敘倫、梁漱溟等合辦《國故》月刊,旨在“昌明中國固有之學術”,也有意和陳獨秀、胡適等倡導的新文化運動對抗。不過,當林琴南攻訐陳獨秀等“新派”,以“舊派”劉氏等為聲援時,劉又公開發文否認自己與“新派”為敵,辯白“鄙人雖主大學講席,然抱疾歲余,閉關謝客,于敝校教員素鮮接洽,安有結合之事?又國故月刊由文科學員發起,雖以保存國粹為宗旨,亦非與新潮諸雜志互相爭辯也。”陳獨秀因散發傳單被捕,劉還簽名營救之。當年11月20日劉氏因肺結核病逝于北京,年僅36歲,其妻出家,身后蕭條。

劉師培(轉自《劉師培全集》)

劉師培著《論文雜記》封面(1928年版,北大圖書館藏)

《中國中古文學史演義》封面
其主要著作后結集為《劉申叔先生遺書》,計74種。劉氏學問闊大,可分為評論古今學術、小學、經學、校釋群書四方面。其中最重要的《國學發微》、《周末學術史》、《兩漢學術發微論》、《漢宋學術異同論》、《清儒得失論》、《南北學派不同論》、《經學教科書》和《中國中古文學史講義》等,構成一個中國學術史闡釋框架。劉善以西學詮釋中學,比較南北,區別漢宋,多有卓識。劉的“小學”,以字音求字義,以古語明今言,以古文字論證闡發古代社會狀況,能會通且多有勝義。他的經學研究,從古文的家學背景出發,兼采今文,達到了有清一代經學的高峰。文人失節,不足為訓,直接影響到數十年來對劉氏學術的評價。近年來歷史塵埃逐漸落定,學界總結、發掘近代國學成就,才愈加發現劉師培在中國晚近歷史、學術、文化中的特殊位置及重要性,遂有《劉師培論學論政》、《劉師培辛亥前文選》、《劉師培學術論著》,以及《遺書》的重編重印。
(溫儒敏撰)
第九節 黃侃:乾嘉以來“小學”集大成者
黃侃(1886—1935),語言文字學家。字季剛,號量守居士,湖北省蘄春人。1905年留學日本,在東京師事章太炎,受小學、經學,為章氏門下大弟子。1914年后,曾在北京大學、武昌高等師范、北京師范大學、山西大學、中央大學、金陵大學等校任教。1914年受聘為北大文科教授,講授辭章學及文學史。在北京大學期間,向劉師培學習,精通春秋左氏學的家法。黃侃傲岸不拘,時有乖張言行,學問上自視甚高,常在課堂上放言抨擊新派。1919年初與劉師培創辦《國故》月刊,宗旨為“昌明中國固有之學術”,意在對抗陳獨秀、胡適等倡導的新文化運動。同年10月,劉師培病重,黃也辭去北大教授職。1935年10月8日歿于南京,年僅49歲。

黃侃像(選自《黃侃日記》)
黃侃在經學、文學、哲學各個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詣,尤其在傳統“小學”的音韻、文字、訓詁方面更有卓越成就,人稱他與章太炎為“乾嘉以來小學的集大成者”, “傳統語言文字學的承前啟后人”。他主張中國傳統語言文字學的研究應以《說文》和《廣韻》兩書為基礎,他重視系統和條理,強調從形、音、義三者的關系中研究中國語言文字學,以音韻貫穿文字和訓詁。黃侃的古文字學研究主要見于《音略》(《國學卮林》1920年第1卷第1期)、《聲韻略說》(中央大學《文藝叢刊》1936年第2卷第2期)、《聲韻通例》(《唯是》月刊1920年第1、2冊)、《黃季剛先生與友人論治小學書》(《唯是》月刊1920年第3冊)等論著中。他對上古聲韻系統研究的貢獻主要有:提出古聲十九紐說、古韻二十八部說,以及古音只有平入二聲說。他吸收前人研究成果,融會貫通,建立了自己的古聲韻系統,即古音學體系。他在古音學上所取得的成就結束了自顧炎武以來的古音研究的傳統做法,使他成為清代古音學的殿后大師。作為其語言文字學著作的一部分,他還有幾十種表譜對古代漢語進行分析。他的《文心雕龍札記》對中國古代文學理論的研究有過很大的影響。他的《漢唐玄學論》、《禮學略說》、《講尚書通例》等著作對哲學、經學的研究也有許多創見。黃侃治學嚴謹,不肯輕易著書,若非定論,不以示人,并曾說“年五十,當著書”,可見志向之大。雖然他年方四九,未及撰成鴻篇巨制就謝世了,但也已留下一批國學研究經典,以及大批未經整理的點校箋識古籍的遺稿。《文心雕龍札記》與《黃侃論學雜著》都是他早年在北大等校授課的講義,近年又整理出版有《文字聲韻訓詁筆記》、《說文箋識四種》、《爾雅音訓》等。

黃侃著《文心雕龍札記》書封和版權頁(中有黃侃銘印)(1927年版,北大圖書館藏)
(溫儒敏撰)
第十節 廢門改系與選科制
蔡元培任北大校長期間,著手進行一系列體制與教學改革。廢門改系與選科制,是其中兩項。北大原有文、理、工、法等科,科下設學門,每科設一學長主持事務。各年級課程均為預先指定,各科各門之間也缺少聯系。這種情況,自1919年起得到改變。
1919年4月,北大廢除文、理科學長制。由原有各學門(不久改門為系)組織教授會,自行公舉本門主任。1919年12月3日,校評議會通過《國立北京大學內部組織試行章程》[35],規定各學系“主任合組教務會議,操全校學術之大政”。將“教授治校”的理念付諸實踐。原文科國文門遂改為中國文學系。
與學科組織的革新密切相關的是教學制度的改革。在廢門改系之前,選科制已在文科內部“試點”了一段時間。[36]從1919—1920學年開始,選科制在全校實行。[37]本科階段的4年中,一年級新生學習共同必修科和分組選修科的課程。前者包括外國語和“大學學生所不可少之基本學科”(主要是胡適等人教的“哲學史大綱”等概論性課程)。后者則將全校各系所開課程分為五組,[38]由學生自行選擇學習,作為將來專習一系的基礎。其中和中國文學系有關的主要是朱希祖開設的“中國文學史”和“中國詩文名著選”等課程。二年級以后采用選科制。除外語之外,要求學生在本系和“相關系”(即同屬一組的系)學滿30到40單位(每一單位相當于30課時),同時在“非相關系”選修6單位以上。

1917年的文科課程(《北京大學日刊》登載)

1918年文科國文門課程表(北京大學檔案館)
雖然從1919年新生開始,全校均實行選科制,但此前原有的學生仍按照舊制升級和畢業。因此,選科制的推行是一個逐年替代舊學制的過程。一段時間內,包括國文系在內的全校各系,實際上都呈現出新舊混合或“半新制”的面貌。選科制度的落實,與課程設置的完善,都是逐步進行的。國文系由于試行新制較早,1919年時已設置有本科二年級課程,仍分必修與選修兩種。全系必修課包括黃侃講授的“詩”、“文”,吳梅的“詞曲”,劉師培的“文學史”和錢玄同的“文字學”,選修課則主要有周作人講的“十九世紀歐洲文學史”。[39]1920以后陸續有所增添,到1925年新一輪課程調整之前,已有文學概論、文學史(包括各體文學史)、文字學和文學創作方面的各種課程,大體具備了大學國文系教學的基本框架。
(陳爾杰撰)
[1] 關于京師大學堂的開辦時間有多種不同說法,其中一說是光緒二十四年七月八日(1898年8月24日),根據是禮部知照大學堂領取“欽命管理大學堂事務大臣”關防;一說是光緒二十四年十月二十日(1898年12月3日),管學大臣孫家鼐“奏開辦京師大學堂”;還有一說是1898年12月31日(見王學珍等主編《北京大學記事》上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根據不詳。而北大校慶日原定為每年12月17日,1952年起改為5月4日。
[2] 光緒二十四年十月二十日“孫家鼐奏大學堂開辦情形折”, 《北京大學史料》第1卷,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第49頁。
[3] 1904年重定《大學堂章程》設計的“中國文學門”主要課程包括:歷代文章流別、周秦諸子、周秦至今文章名家、周秦傳記雜史、古人論文要言、文學研究法、說文、音韻學。輔助課程則有:四庫集部提要、漢書藝文志注補、隋書經籍志考證、御批歷代通鑒、各種記事本末、中國歷代法制史、外國語文、世界史、西國文學史、外國科學史,等等。課程除了傳統的考據辭章之學,還比較注重研究方法的訓練和學術眼光的培養,語言與文學甚至與歷史、哲學打通,并多少與西學及一些新的學科交融。對于教學方式也有要求。拿“周秦諸子”課程來說,規定“當論其文,非宗其學術”;特別強調“博學而知文學源流”,而不把重點放在課習詩賦或作文技巧,文學史研究就成為課程中的重頭戲。
[4] 林傳甲(1877—1921)是前清舉人,他的《中國文學史》原為1904年給京師大學堂師范館講課時寫的授課報告,曾在報紙上發表,1910年6月由武林謀新室正式出版。這本教材主要講述歷代文學流變,卻也涉及音韻訓詁、修辭寫作、文體文法,甚至文學與國家、地理、考古、外交之關系,體例相當混雜,很難說這已經是一種完整的文學史,但這本教材以及其所體現的文學教學觀念的新變,都有開創的意義。
[5] 據《北京大學中文系系友名錄》(2008年版),1910年中國文學門入學的學生38人。又據《本科學生名次表》(《北京大學日刊》1917年11月23日),1913年11月中國文學門首屆畢業生32人,平均年齡43歲。
[6] 參見蔡元培《北大成立二十五周年紀念會開會詞》, 《蔡元培文集》第三卷(教育卷下),臺北錦繡出版事業公司1995年版。
[7] 嚴復《與熊純如書》, 《嚴復集》第三冊,中華書局1986年版。
[8] 這些留日學生中,除了湖北籍的黃侃、江蘇籍的劉師培與安徽籍的劉文典,都是浙江人。
[9] 沈兼士:《方變清內閣庫貯舊檔輯刊序》,收入《沈兼士學術論文集》,中華書局1986年版。
[10] 參見《〈新青年〉與五四運動》一節。
[11] 參見陳獨秀《蔡孑民先生逝世后感言》, 《陳獨秀著作選》第3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543頁。
[12] 例如和章門關系甚深的沈尹默,即與陳獨秀早有往來,沈氏且自稱陳獨秀進入北大是他向蔡元培推薦的結果。參見陳萬雄《五四新文化的源流》,三聯書店1997年版。
[13] 《復吳敬恒函》, 《蔡元培全集》第3卷,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11頁。
[14] 楊亮功:《早期三十年的教學生活》,臺灣傳記文學出版社1980年版,第13頁。
[15] 參見本書《系主任胡適》一節。
[16] 參見《陳獨秀、胡適與北大文科》一節。
[17] 《自序》, 《魯迅全集》第1卷《吶喊》,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441頁。
[18] 史華慈(B. Schwartz):《〈五四運動的反省〉導言》, 《五四:文化的闡釋與評價——西方學者論五四》,山西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
[19] 傅斯年《“新潮”之回顧與前瞻》, 《新潮》第2卷第1號。
[20] 顧頡剛《回憶新潮社》, 《五四時期的社團》(二),三聯書店1979年版,第125頁。
[21] 《新潮發刊旨趣書》, 《新潮》第1卷第1號。
[22] 傅斯年1918年就已經參與“文學革新”、“文言合一”的討論,并撰文批評“舊學術思想界之根本誤謬”。羅家倫也曾和胡適合譯《娜拉》。他們在《新潮》上發表的見解,實是此前討論的延續和深化。俞平伯的第一首白話新詩《春水》,也是在《新青年》上發表的。
[23] 《北京大學日刊》第1號,1917年11月16日。
[24] 參考蔡元培《大學改制之事實及理由》, 《蔡元培全集》第3卷。
[25] 《國立北京大學廿周年紀念刊》。
[26] 《研究所主任會議紀事》, 《北京大學日刊》第149號,1918年5月29日。
[27] 《國文學研究所開會紀事》, 《北京大學日刊》第464號,1919年10月18日。
[28] 《國語討論會紀事》, 《北京大學日刊》第24號,1917年12月13日。
[29] 參見劉復《國外民歌譯.自序》,收《劉半農文選》(臺北:洪范書店,1983),第128頁。
[30] 參見顧頡剛搜錄,《吳歌甲集·自序》,第2頁。
[31] 陳以愛,《中國現代學術研究機構的興起》,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2002,第101頁。
[32] 胡適等4篇序言收顧頡剛《吳歌甲集》。
[33] 1928年中山大學成立語言歷史學研究所,核心成員是北大南去的傅斯年、顧頡剛等,新一代學者承襲北大歌謠運動余緒,由歌謠到方言再到民俗學、人類學,中大很快成為民俗研究的一個重鎮。
[34] 《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方言調查會成立記事(續)》, 《晨報副刊》,1924年2月13日。
[35] 公布于1919年12月6日《北京大學日刊》第505號。在這一章程中,全校已有和擬設的18個系依學科性質分為5組,但這種分組不再有行政制度上的功能。
[36] 據1917年《文科本科現行課程》(《北京大學日刊》第12號,1917年11月29日)、《改定文科課程會議紀事》(《北京大學日刊》第15號,1917年12月2日)和1918年《民國七年最近改正國立北京大學規程》,文科課程采用選科制是在1917年底醞釀,1918年下半年正式開始的,當時這項制度尚未推廣到理科和法科。
[37] 1919年選科制的情況與國文系的課程設置,參見《國立北京大學課程一覽(八年度至九年度)》(原件存北京大學檔案館)。
[38] 這五組課程的劃分,與1919年《內部組織試行章程》的學系劃分一致。和原有文科相關的主要是:第三組,哲學、心理學、教育學;第四組,中國文學、英文學、法文學、德文學;第五組,史學、政治學、經濟學、法律學。
[39] 此外還有本是全校一年級共同必修課的“哲學史大綱”(胡適)、“科學概論”(王星拱)等。顯然,這仍和“新舊混合”的現實情況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