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意、殺念、暴戾、貪婪……由種種負面情緒形成的黑暗世界里，任言睜開了雙眼。

這片空間一片昏暗，望不見邊際。

腳下踩踏的‘地面’像是液體一樣擴散出波紋。

四道身影突兀的出現在任言前方。

狗頭人、沒有名字的兩個男人、鴨舌帽女人。

四個‘人’異口同聲的對任言叫喊起來：“任言！殺人償命！”

火燒似的煩躁和憤怒讓任言忍不住皺起眉頭，雙拳上立即冒起湛藍色的靈力光焰。

緊接著又有五個人影憑空出現——是死在這四個人前頭的另外五個‘玩家’。

“任言！殺……”

胸中激蕩沸騰的煩躁和憤怒讓任言不假思索的揮出了拳頭……

不等任言的拳頭捶在身上，幻影們就已經支離破碎、像是被五十馬分尸似的整具身體都爆裂成不規(guī)則的碎塊。

散發(fā)著腥臭得臟器和血液劈頭蓋臉的潑了任言滿臉滿身。

他露出了愉悅和渴求更多的笑容。

又一個幻影出現在了任言面前，由于眼睛里也濺進了鮮血，任言看到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層濃厚的血色濾鏡，看不太真切。

但對方發(fā)出聲音的瞬間，任言就認出了那個聲音。

“任言！你瘋了！你終于瘋了！哈哈哈——”

“真姬霸難聽。”

2/5。

癲狂的笑聲在任言舉起拳頭的時候戛然而止，這道幻影也像煙花一樣綻放……

血色的煙花。

沒能親手處決生命的感覺讓任言焦躁起來。

緊接著就是更早之前死在任言手中的幻影。

這次任言沒等對方說話，修長有力的手掌徑直抓向幻影的面部……

就在這時，整片空間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在任言充斥著靈力的手指刺進幻影的眼眶之前，整片漆黑的空間震蕩、沸騰起來，然后片片碎裂。

……

任言被厚實的制服遮蓋住的背后，有著覆蓋了半個脊背的傷疤。

在怪異的本體飛進任言的腦袋之后，傷疤中涌現出純白色、沒有溫度的火焰，慢慢覆蓋了任言的全身。將那張怪異本體形成的游戲卡帶從他的身體里逼了出來。

……

任言睜開雙眸，映入眼內的依然是心慌方密室逃脫的客廳。

空蕩的雙手垂在身側、兩把手槍落在腳邊，抬起的右腳依舊維持著法陣，地板上怪異本體的游戲卡帶還好好的呆在黑色污液里……

好像剛才所見到的都是幻覺。

但背部熟悉的灼痛和心里翻涌的殘虐欲，讓他明白剛才發(fā)生的都是真實的……至少他被怪異侵襲了靈魂這件事是真實的。

任言有些恍惚的抬起右手越過肩頭，撫摸了一下灼痛的部位。

“婧……”

短暫的失神之后，任言右腳落下，將法陣印在了游戲卡帶上。

八條符文組成的鎖鏈瞬間展開、覆蓋了整個房間內的污穢。

靈術-封邪靈印。

湛藍色的法陣合攏，將那些玩家身體溶解成的黑色污液封印進卡帶里。

任言站在原地低著頭不知在思考什么。片刻后，將地上的手槍和卡帶撿起，轉身離開。

在外面等待著的裴小魚見到任言從房間內出現，立刻飄了過來：“已經解決了嗎？你怎么樣？你臉色好像有點不對……”

任言拿出錄音筆按下停止錄音的按鍵，平靜的回答自家助手的連環(huán)發(fā)問：“批話真多。”

3/5。

裴小魚有些透明的臉上立刻浮現出懷疑的表情：“這是第幾句？”

任言從褲兜里掏出煙盒，抽出一根放進嘴里：“第三句。”

“說臟話的頻率又變快了……抽煙有害健康！”裴小魚嘟噥著，伸出手打出火苗幫任言點燃。

“呋——”任言吐出一口煙氣：“死人不要管活人的事。”

說著話，手里已經撥通了克麗絲的號碼，讓對方派人來收拾殘局、進行善后工作。

“走了，回家。”

“嘁……”裴小魚撅起嘴唇，飄在任言身側。沒過一會兒就又忍不住嘮叨了起來：“煙不要一根接一根的抽，很傷身體的！我大爺的事我跟你說過沒有？他就是年輕的時候因為工作壓力大、說什么要靠抽煙緩解壓力，結果一天兩包煙，沒幾年就檢查出肺癌了……”

“就算有靈力保護身體也不行，那些臟東西很難排出來的……”

“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啊？醫(yī)生不是跟你說過的嗎？要多和人交流，不要自閉……”

“對了，下個周末要去做心理評估了，這幾天別接新的委托了噢！”

任言安靜的走著，聽著。

剛剛被怪異影響、沸騰的殺念漸漸平復下來。

***

一幽靈一人在夜幕下駕車返回事務所。

之所以先提幽靈，是因為任言沒有駕照，開車的是裴小魚。

……在裴小魚成為任言的助手之前，任言一直是單獨行動的。那時候他外出時只能靠雙腿、打車、委托人接送和自行車。

裴小魚打了個哈欠：“我去睡覺了！你記得把換下來的衣服放到洗衣機上，明天我睡醒了再洗。”也不知道為什么幽靈還需要睡覺：“啊對了！記得把內衣放到內衣筐里，不要和其他衣服放到一起！”

任言默默點頭‘嗯’了一聲，目送裴小魚身上的常服在朦朧過后換成粉色睡衣、露出纖細白皙還有些透明的小腿和腳丫，穿透房門回了她的房間。

而他則是拿著錄音筆坐到了辦公桌前，將錄音導入電腦，并把這段錄音發(fā)送到心理醫(yī)生的郵箱。接著清空錄音筆的儲存空間，空余出足夠錄下一夜時間的容量。

然后，拿著錄音筆回到自己的房間，脫下衣服、露出背后占據著半個脊背面積的傷疤。

像是燒傷一樣的傷疤，其中最清晰的部分位于肩胛骨部位。看上去像是兩只手臂攀附在背上，而手掌的部分則攀著雙肩的肩頭。

任言按下錄音筆的錄音按鍵，將它放到枕頭旁邊。

閉上雙眼，清空思緒，很快就睡了過去。

……

一片漆黑的空虛世界里，陷入沉睡的任言睜開了雙眸，平靜的望向周圍。

——怪異侵襲制造出來的幻覺，往往是人心中最薄弱的弱點。而這個噩夢，就是任言的弱點。

所以之前被怪異侵襲時，才會見到和這個夢境非常相似的幻境。

四道身影自無盡空虛的黑暗盡頭走來，沉默著停在任言的前方、歪斜的腦袋上骨骼扭曲，印著清晰的拳印。

是那四個‘玩家’。

四道幻影一齊開口，四種聲音在任言耳邊回蕩：“任言！你憑什么能心安理得的殺人！？”

任言沉默以對。

他看向幻影們的身后，那更深邃的盡頭。

另外五名‘玩家’也從盡頭浮現、走來，發(fā)出控訴。

接著是一個孤零零、鼻青臉腫腦袋歪斜的身影，也就是在之前的幻境里叫嚷‘你終于瘋了’的那個人。

他曾經是管理局的調查員。在不久前因為被怪異扭曲，接連犯下數起兇案、還收集被害者的內臟想要用來進行獻祭儀式。被任言找到之后，用雙拳將他活活打死。

被打死之前，他一直叫囂著……

歪斜腫脹的腦袋上，他咧嘴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狂笑著叫嚷道：“任言！為什么還不肯承認呢？你早就瘋了！瘋的比任何人都徹底！”

“你說我瘋了？那你呢！想想你被怪異闖進靈魂多少次了？憑什么、你憑什么認為自己還是人？你早就瘋了！”

任言瞥了他一眼，輕聲說道：“腆著個批臉還在這兒嗶嗶叭叭的……”

4/5。

雖然是在夢里，但臟話就是臟話，自律不能因為在做夢就松懈。

它的嘴唇被鎖住的拉鏈代替，癲狂的叫囂聲戛然而止。

這是任言的夢，他拒絕聽到誰的聲音，就可以讓那個人永遠閉嘴。

一道道在任言手中逝去的人的幻影不斷的從遠處無盡的虛無中走來，聚集在任言的面前。

不過，在他們發(fā)出瘋癲、囈語、或者是純粹的嘴臭之前，任言就已經把他們的嘴巴替換成了鎖住的拉鏈。

一直到……

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幻影忽然向兩側散開，讓出一條三米寬的通道。

潔白、柔弱的幻影從通道中慢慢走來。

那是最后一道幻影，也是第一個死在任言手里的人。

穿著純白色連衣裙的少女，赤著嬌嫩的雙足、踏出一道道漣漪，慢慢走到任言的面前。

她偏著頭，笑盈盈的望著任言。明媚的雙眸中是愛意、是溫柔、是欣喜、是……任言的倒影。

好像是在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任言、只容得下任言。

少女的幻影伸出白凈的手掌，輕柔的撫摸任言的臉頰：“要刮胡子了噢，有點扎手。”白凈的手掌貼著任言的臉頰，然后一路向下。

任言定定的望著那張熟悉的俏麗容顏……依然是記憶中的那張青春洋溢的樣子：“……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