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營帳時才覺得自己身上已經很久沒洗澡了,一身的汗味兒,況且剛才又是在外面溜了一圈,身上的汗味兒更加的重了,三哥吩咐下去命人給我燒了一大桶水過來,而他自己則是在屏風的另一頭拿著呈上來的軍報在細看。
我看著他微微扯開一絲微笑,轉身去了屏風后面,那里早就有備好的熱水,跑了這么久,自己也真是累了。
第二日醒來我才發現,自己躺在了他的床上,我仔細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穿的整整齊齊的,雖說都是當地人的服裝,可是穿在身上干干凈凈的也覺得無比的清爽,昨日泡過澡之后,我整個人也是輕松許多,難道是三哥昨晚將我從木桶里面抱出來的?想到這我不禁一臉紅霞,我起身,不料踩翻了腳踏子,我這點真是背到家了,還好我扶住了一旁的床沿才沒能夠來個狗吃屎。
“姑娘是醒了么?要不要梳洗?”
門外一個女聲傳了進來,我驚訝順便嗯了一聲,那女子掀開簾子往我這里看了看,繼而端著盆子就進了來。
我坐在凳子上,靜靜的讓她給我梳洗,三哥這里自然是沒有鏡子的,所以我也就不拒絕侍女的服侍,只是我奇怪,三哥說過,他這里一個女婢都沒有的怎么會……
“這里是軍營,殿下怎么這么狠心帶了婢子來受苦?”
那女子笑了笑,聲音像銀鈴
“回姑娘的話,奴婢是沙城府衙的婢女,是昨日殿下派人去府衙接婢女過來,說是有位貴人需要服侍,大人就派奴婢來了”
原來竟是這樣,我也是試探性的用了自己的小心思,我差點誤會他了,我繳著裙子上的布料,心中若有所思。
“說來也巧,奴婢剛來這里還沒一個時辰就見到了貴人”
“在哪里?”
她又是笑了一聲道
“在浴桶里面”
我又是尷尬一笑,想來,昨日定是她將我抬出了浴桶,我真是睡得太死什么都不知道。
我微微頷首,三哥真是有心了。
“你叫什么名字?”
“迎春”她擁有著銀鈴般的笑聲
直到用過午膳后才見到三哥而來的身影,正好我有事與他商量
“我之前和你說過關于岑驥的事情,你想的如何了?要不要先回盛京再做商議?畢竟這里離盛京太遠,我怕一旦出了什么事情,盛京那邊來不及解救”
我焦急的看著他,生怕下一秒就會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他反而一笑道
“正好,我也有件事情想和你說”
我看的見他面上有些欣喜的表情,我猜度著可是事情有什么轉機。
他扶我坐下,而后開口道
“你可知岑鳶究竟是誰?”
提起這個人,我心中有了些波動,這個人與我牽扯太多,或者說,很多事情都是因為這個人所作的事情而起。
“她是西戎的人,因為她有一雙寶石藍的眼睛”我道
三哥點了點頭默認了我的想法
“但這只是其一,你還知道有關她母親的事情么?”
我搖了搖頭道
“不知”
他笑著看向我道
“可是我總覺得你心里有了答案”
他又在考我。
我淡淡道
“說不上答案,只是總覺得她的母親一定不是個簡單的人,或許可以說是在西戎比較有權勢的人,不然是不會有如此能力的”
三哥面上一笑
“看來這次又是你猜對了,是那魯王后,她的名字叫做那魯烏查巴”
我腦中頓時震驚了一下,怎么?岑鳶竟是西戎的王室成員?
三哥繼續說道
“在這里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傳說,但都是關于那位王后的,可是,這些傳說總會包括一些真實的成分”
“怎么說?”
他遞上來一杯茶水
“列戰九年,那時是先王駕崩的前三年,那年春,西戎和邑南發生了一場極其慘烈的戰爭,戰地就在距沙城十里外的半沙彎,最終的結局是以平局告終,因為雙方損失都極其嚴重,所以這一帶民不聊生,尤其是西戎,一個小國是無法支撐起這樣的戰爭消耗的,所以當時有不少西戎的人偷偷來到沙城度日,當時的朝政也算是開明,沙城這邊一直是接納那些難民,一是為了贏得西戎這邊的民心,二,一旦戰事突變那么這些人就會成為要挾西戎士兵的籌碼,當然這些人里面不乏有一個人,是當時最出眾的舞女,他的名字就叫那魯,烏查巴,她一舞成名,并且被當時的岑驥留在營帳之中,美其名曰是為士兵們解憂,實際上還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心?”
他說到這,看了一眼,我扁了扁嘴巴,天下的男人都一樣,他繼續說道
“恩寵過后那魯誕下一名女嬰,建元元年,也就是新王登基的那一年,西戎有意與我朝交好,那一次,西戎大王親往沙城去找岑驥和談,岑驥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因為他很清楚只有掌握局勢,才能在新王面前立下功勞,才不會被削藩,可誰知,就是那一次的酒會上,西戎的大王看見了一舞傾城的那魯,并將其帶回了王宮”
“停”故事聽到這里我終于有些坐不住了
“怎么了?”
“什么叫帶走了,人家那魯好歹也為岑驥生了這個女兒,怎么別的男人一看中就帶走了?岑驥還是不是個男人,怎么能夠為了交好,就不去阻攔?那畢竟是自己的妻子啊”
他拂了拂我的頭發
“事情總有個緣由的不是?岑驥只要放開那魯,那么他就可以換來更高的地位,兩者面前,他寧愿選擇前者,況且后來,那魯過得不也是很好么?她是西戎的王后啊,西戎大王還是對她疼愛有加的。”
“那有什么用,都這樣了,還有什么用?”
我將頭低下深深地為這位那魯王后報不平。
“所以言歸正傳的說,岑鳶是那魯的女兒,黎曾也是那魯的女兒”
我扁了扁嘴
“那岑驥還是那魯的丈夫,西戎大王也是那魯的丈夫呢”
“這個時候你還耍什么小孩子脾氣”
他刮了一下的我鼻子,我抬眼看著他
“看來我知道岑驥在哪里了”
他看著我,我看著他,相視一笑
“在西戎的王宮里”
是的,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永遠不會想到這些更不可能會想到岑驥會找到這么極端的方法保護自己,而且他不會怕那魯對他怎么樣,因為在盛京,還留下了那個下落不明的女兒,那魯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會成為要挾自己的籌碼,岑驥的這一步棋走的好毒。
“你是怎么想到這些的?”
他笑了,那樣的燦爛“就像是發生了命案,你必須要去命案現場去勘察,才知道真相是什么”
我撅起了小嘴道“這就是你遲遲不回盛京的原因!”
誠然,這一切都被我猜中了,因為在沙城,他要對付更強硬的對手,如此,就可以保證盛京一時的太平無憂,三哥,這一步棋你走的太險了,一旦你發生了什么危險,我,我該怎么辦?
“既然你都知道了問題的癥結所在,那你打算怎么辦?”
他突然變得嚴肅
“找人把這件事情散播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越描越黑,到時候遲早會有人坐不住?”
他攬過我到他的懷中
“知我者莫若景瑜也”
當然,我還是很愿意看到這種坐收漁翁之利的事情的。
我最近總是問他什么時候回盛京,他總說快了,可我還是覺得他這是在敷衍我,我的心情一天比一天低落,我已經離開鳳府這么多日,不知道家里怎么樣了,還有那個精明的君上,不知道是不是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還是依舊蒙在鼓里。
這一夜,他還是沒有出現在營帳里,我本就不想等他,可是最近與他相擁入睡早就成為了習慣,如今他不在,我卻怎么都只是翻來覆去雖是有些睡意,可是也都睡得不踏實。
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在喚我的名字
“阿瑜”
我側過身,借著微弱的燭光看到了沈言英俊的臉
我本不想理他,誰知他卻一把我撈在懷中,用獸皮被子將我裹好,打橫抱將我抱出了營帳
“你做什么,我要睡了”這些天,我多少是有些怨他的
“我知道,你沒睡,你睡不著”
我又氣又恨,卻又不知道說他什么,只能靜靜地任他將我帶到一處沙丘之上,習武之人走路就是不一樣,即使踩在這軟綿綿的沙丘上也是穩穩地走,絲毫沒覺得一絲晃悠。
“你看”他道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天上一輪圓月赫然呈現在我的眼前
“滿月”
“今天是十五,不過,最圓的,還要數十六的月”
我這時才看著他的臉龐,似乎我大概明白為什么他和我拖了這么多天不回盛京的原因了。
“阿瑜”
他喚我,順勢坐了下來,將我裹在他的懷中
“可不可以,永遠,就像這圓月,我們兩個不離不棄?”
這一刻,我該說什么呢?又能說什么?所有露骨的話,已經沒有了存在的意義,現在只要我的一個點頭,一個默認,或許我們之間就可以永遠的幸福了,可是為什么,我心中還是有些不安呢?究竟,我在害怕什么?或者,我在擔心什么?他看著我的眼神,越發的炙熱,我點了點頭,算作應答,他卻像是個吃到了糖的孩子一樣開心,緊緊地環著我
“阿瑜,這一刻,我終于感覺你在”
我的手輕輕地攀附上他的脖頸
“我在,我一直在”
三哥將沙城的事情交代完畢后,第二日我們便啟程回盛京。
我自然是不能大張旗鼓的和他一起回來,所以到了盛京西市的時候我就獨自繞了小路回了鳳府。
剛一進府門,就遭到了景睿的圍追堵截
“說,你這半個多月去哪了?每次爹爹問起我的時候,我都沒有更多更好的借口來圓你這個彌天大謊了!”
“好哥哥,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估計景睿是受不了我的糖衣炮彈,甩開我的手臂道
“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總之下一次我絕對不允許你這樣胡鬧了!”
當然,這件事情就算是這么過去了,我當然也不希望又第二次,誰知道沙城那個地方氣候不好,我的皮膚這兩日都覺得干了許多,難怪叫沙城。
大軍班師回朝,這次并不是什么光榮的事情,因為邊疆沒有戰事,而只是內亂,邑南國的大軍去平息邑南國的內亂,想想都知道多么的可笑。
我在茶樓聽著說書先生在講那件被沈言故意傳開的事情,那個有關岑鳶,中山王與西戎王后之間的故事,果然這天底下都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有些事情,就需要這樣,越描越黑就越好。
我注視著樓下說書先生滔滔不絕的講說,手里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放到嘴邊,才發現只剩下了茶葉,茶水已經被我喝干了
“小二,結賬”
“茶杯里面雖是沒有茶了,也不必這么著急就走”
說罷就聽見了茶水嘩嘩而入的聲音,我轉過頭,看到了梁珺沖我微笑的臉。
“客官,還結賬么?”不時,小二已經走向這邊
“還……”
“我與這位兄臺還有事情要說,先不用了”
他搶先一步說開了話
我這才想起來穿的正是男裝。
他徑自從大茶壺中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看來今天說的書很精彩呢”
我不知道他說這話時何意,但是總覺得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是哪里不對勁。
“你怎么有空過來這里喝茶?”
“只是最近無事,想出來走走,沒想到就在這里遇到你了”
他喝了一口茶,目光轉向樓下的說書先生身上,那說書人依舊說的起勁。
“只是今天的故事好像不太相同,更精彩,景瑜,你說呢?”
我呷了呷嘴巴,卻不知這件事情該從何說起。
“是啊,很精彩,只是我們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忽然轉過頭來看著我,眸子里面盡是笑意,那笑意不容拒絕
“我一直在想,你是怎么知道這些事情的,本來與你一個女兒家是無關的,為什么你偏偏要參與這些?”
我臉上有一瞬間的錯愕,但是很快就被我的笑容掩蓋下去,我知道,梁珺一定知道了我所作的事情,不然,今日也不會特意在這里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