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跟著來人,之前一直在想事情所以就沒注意走的路,我抬頭,發現前方一片黑暗,不對,這不是我來時候的路,我看著眼前的那個宮人,我沒見過他,況且我只是和爹爹說出來走走,并未說我去了哪里,這宮人怎么一下子就找到了我?
我暗覺不對,于是停下了腳步想轉身就跑,可是哪里來得及?那人忽然轉過來,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從懷中取出一把尖刀,我驚呼,大喊救命,我不想死,更不想死的這么不明不白
忽然我被攔進了一個有著淡淡酒香的懷抱,但這個懷抱沒有持續太久,直接將我護在身后與那人糾纏。
那人估計是打不過梁珺,結果放了個煙霧彈就離開了。
我驚魂未定,癱坐在地上。
“你沒事吧”
梁珺蹲下身來,借著微弱的月光看著我。
我看著他關切的眼神,他一定是聽到了我的呼救才趕過來了,我沒說話,將頭埋在雙膝間,讓淚水在那里流出,并不想被人看見。
“我這就稟報君上,一定會找到真兇”我忽然抽出手拽住了他的袖子,用一種及其小聲的調子與他說
“別,別告訴爹爹,也別告訴君上”。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尋常,我只好說了出來實情
“一定是岑鳶,她發過誓,不會放過我的,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我眼神空洞的看著前面的假山,順帶將衣衫解開,左肩上那道還未全部消退的疤痕,出現在了梁珺的眼前,他錯愕的神情,我在這一切都看在眼里
只是沒想到,他一把將我攬進了懷中,我推拒他,順勢攬了攬自己的衣袍。
“我給你看,只是想告訴你,這不是第一次,所以,這件事情,你萬萬要替我保密”
“你這是怎么了,怎么平白無故會招惹她?怎么會遭遇這些?”
我當然不會說出這其中緣由,我站直身子,他隨我一并站了起來。
跟在我后面回到了原來的那個大殿,我們相對無言,最后我整理了一下情緒一起回了宴會當場。
我剛落座沒多久,就聽到君上開了口
“梁少將軍不減當年上將軍之勇,不知今年多大?是否娶親?”
上將軍上前抱拳道
“犬子能得到君上垂青實在是榮幸,今年已是二十又六,尚未娶親”
君上若有所思的在下面掃視了一下,最后在我身上停住,我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果然,君上開了口
“那如此孤今日就做個媒,將鳳家的嫡女,鳳景瑜許配給你,看可好?”
若是在過去,或許我聽到賜婚的消息時會欣喜若狂,可是時過境遷,我們早就不是當初的模樣,我又怎么開心的起來?我猜想著,梁珺定是會拒絕的吧,也好,免得我一番口舌,只是君上為何突然起意,倒是叫我不解。
全場一片安靜,沒有任何人說話我很奇怪,怎么,沒有人開口么,我想起身上前回絕,爹爹忽然回過頭來拉住我的手緊了緊,我知道,爹爹不讓我沖動定是為我好,爹爹趕忙謝了恩,上將軍也趕忙謝了恩,只有在場的兩個主角,依舊沒動,良久之后梁珺起身,我本以為他會拒絕,誰知他卻說道
“臣,謝過君上”
轟隆,有什么東西在我腦子里面炸裂開來,梁珺,你說過的,你不愛我,你不喜歡,不喜歡為什么還要?
還有君上,他明知道,他明明知道的!
我沒有起身,沒有謝恩,全場一片肅靜,我不知道這一切是怎么結束的,只知道,第二日盛京似乎會有新的版本傳言。
回府的路上我和爹爹坐在馬車里,或許爹爹也不知道該怎么和我說話,所以借著燭光,看起了車上的書籍,而我,呆呆地看著一扇一扇的簾子,心事暗涌起伏。
思緒回到那日,我與他站在樹下,紛落的樹葉就像是心事滑落。
:“梁珺,你喜歡我么?”
“我的心意,想必你也知道,那日我讓下人給你送來了一封信你可有收到?”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是這樣吧,我以為你會懂,我以為你明白,甚至我以為我們已經是很要好的一對璧人,到最后,我都會以為投出去的信再也不會收回來了,可之后,我收到了你的珠花,我以為你明白了我的心意,你不知道那天我有多開心,所以當將軍,來我府上提親的時候,我答應了,只是我一直想知道你的意思,今天,你可以告訴我么?”
“景瑜,我想,你是誤會了,那珠花,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新年的禮物罷了,你不懂的是,男子送女子簪子,是為了表達心意,可是,我送你的是珠花啊,因為我已經明白了你的心意,所以怕你誤會才會這樣做的,只是沒想到,爹爹竟然沒有過問我,直接去了鳳府,才……”
“我們之間真的不能有可能了么?”
“景瑜,這件事情是我不對”
“應該早就告訴我的,何苦,何苦明明沒有可能卻要給我希望?”
“那我在你心里,是什么?”
“若妹,若親”
……
虛幻的幻境,一場夢境的相遇,梁珺,我與你,你與我,注定,不會有結果的吧,真是應了那句癡語,青梅竹馬難成雙。
“不可以!”
我幾乎是驚叫出口,爹爹估計也是被我這突如其來的話語驚到,趕忙放下書,一手握著我的手。
抬眼,我見到的便是爹爹關切的面容。
“六兒,我知道你難過,可是在君面前有些事情也無能為力,這是君上的安排,故意而為之,今晚在場之人大抵都看的明白,雖說梁珺之前退了親,爹爹起碼也是從小看過長大的,可是他定不是什么品性不端之人,至少爹爹在時絕不會讓你受半點欺負,就算拼了爹爹的老命,也決不能讓我的六兒不幸福”
他眸中閃爍,他是我的爹爹,我怎么能棄之不顧?可是若是違背,天子一怒必將伏尸百萬,到時,怕是鳳家都保不住了,這一切,不過是那個人的陰謀,陰謀!
我恨我惱,可我又不知該怎么做,大鬧王宮么?呵,事到如今,我還看不明白么?
我該怎么辦?這一夜我睡的不安穩,幾乎是沒有睡著,夢里時常出現拜堂成親的場景,不,那不是我,不可能是我,我不會與梁珺拜堂的,他不愿意,我更不愿意。
醒來之后一身皆是冷汗,我握了握手中的紫晶環佩,那溫度傳至掌心,仿佛上面有著淡淡的松香
“阿言”我口中默念,不知道何時這個名字已經嵌入了我的心底。
這一切太不真實,此事一出,我又該相信誰呢?
不知不覺站在窗口已經看了很久,春天已經過了,院子里的玉蘭花早就開敗,似乎想起那天景睿站在花樹下與我說他去江州留任的事情,我還在想以后他走了我該怎么辦,有事情該找誰拿主意?而如今,這事情偏偏就落在了我身上,真是可笑。
轉身,走向書案,那上面還留著從爹爹書房里謄抄過來的邑南國部分版圖,上面最終的方向直至沙城。
我研磨,一圈一圈,看著墨逐漸融化,這是上好的墨,研出來之后會有淡淡的香氣,懸腕,提筆
:“君上賜婚,鳳府嫡女,將軍長子”
一直以來,都會以為自己什么事情都會扛,但是當你生命中出現那一個時而幫你,時而救你,亦或者擔憂你,緊張你的那個人出現時,僅僅一瞬,也僅僅一次,就會足以淹沒一個人對于所有事情的逞強。
送信的路上是疲憊的,勞累的,等到了于記茶樓送了信之后,我的力氣就像是被抽干了一樣,我伏在茶樓的桌子上,掌柜的讓小二給我端了一杯茶,苦的,怎么什么都是苦的
“姑娘怕是遇到了麻煩,怎么這般愁眉苦臉?”掌柜坐著輪椅來到我身邊,笑著看向我
“是啊,的確是麻煩,可是,這麻煩恐怕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埋下禍根了”
我搖了搖頭,將杯中茶一飲而盡,滿口的苦澀,我不禁嗆了一口
“姑娘可相信自己會挺過難關?”
被他這么一問,我著實有些愣住,就算我相信,可是這時局也……
“或許吧,能挺過去最好了”我繼續伏在桌子上裝作一副柔弱無骨的樣子。
于鋆掌柜笑了笑,繼而離開了我這兒,我心中著實苦悶,碰巧路過百花樓,就從側門進了去。
我剛推開門就好像見到了一個黑影從窗戶竄了出去,我一路追到了窗戶前,可是什么都沒有。
“景瑜,你這是?”余姐姐驚訝的看著我,我自知面上有愧,趕緊賠禮道
“我還以為姐姐屋子里進了賊人,怕傷了姐姐”
她面上一笑,扶我出去落座
“哪里有什么賊人,分明就是一個閑人自己無聊罷了”
她在自寓她自己,可能剛剛真的是自己眼花了,我看了看窗戶的方向,那株海棠搖曳生姿,或許是最近太累了。
我笑了笑,本來是想在她這解悶的,可是不知怎的覺得更悶了一些,恍惚間我透過珠簾看著里面的桌子,那兩只青瓷茶杯里面還微微泛著些暖意,我拿起剛剛余姐姐倒給我的茶,端到嘴邊,同時嘴角扯過一絲微笑恰好被遮住,繼而掩蓋了我內心的不安。
瞥開這件事情不說,余姐姐這里的糕點真是好的,每次都想多吃,但又怕吃多了七哥那廝會埋怨,吃過之后天色也不早了,我從側門離開回鳳府。
“如愿了吧,能嫁給你的有情郎了”
我白了子嫻一眼,她這就是在沒事兒找事兒
她見我不說話,徑自竄到我身邊,用一雙幽怨的眼睛看著我
“我能感覺到,你的心,同我那時是一樣的,只是,我希望你選對了路,否則,抱憾終生”
我側目看著她,她眼睛里的故事太過痛苦,痛苦到我甚至覺得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已經不算什么,我收回目光
“謝謝,我會考慮的,不會做讓自己抱憾終生的事情”
她美目一笑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經歷,從前不會有,以后便不會再有了,因為這里,是充滿欲望的人間大地……”
……
第二日一早我便收到了于鋆掌柜派人給我的消息,說是未時之后要屋內無人。我正納悶,可轉念一想平日里也是這樣,索性就沒放在心上,巧的是今兒收到于鋆的消息一盞茶的時間后上將軍府的一個小廝就過來傳話說梁珺要與我見一面,地點是在福源寺。
不錯,福源寺的花可謂是盛京一景,回想起上一次來的時候也正是他剛剛從梓州回來,我們兩個人也是這樣一前一后走在花海之中,不想那已經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時間真是善變,它改變了我們太多,一如我本就不太堅定的心。
“景瑜,你愿不愿意嫁給我?”
他忽然回頭,這次我沒有撞到他的胸膛,就像是早就料到一樣。
我沒有說話,也不知道怎么說話
“我想……”
“你是否還喜歡我?”
他忽然打斷了我的話,我想起了那天,寒冷的天我們兩個人站在樹下,我問他是否喜歡我,他沒有說話,我問他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他說過,若妹若親。
是時間和我開的玩笑么?我該怎么回答他?告訴他我從來沒喜歡過他然后溜之大吉?又或者告訴他我喜歡他?僅僅是喜歡過?可是,事已至此,我對與他,也沒了那么多的感情,畢竟退婚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半年,我與他相認也不過才一年,我用了數年的時間喜歡他也用數月等待,可結果還是選擇了用半年的時間去忘記他,真是可笑啊。
我揚起臉,笑著說道,看著他“哥哥于我,若兄,若親”
他身形不穩,明顯一怔,我知道他心底此刻的感受定是與我那日是一樣的,只是我愛錯了時間,如今,愛已經淡卻了。
“景瑜,之前,是我的錯,我的固執,我的罪惡,傷了你,傷了我,試問,我們從小在一起的感情,何時可以分開?除了那九年的不舍,只是,我錯了,錯在半年前不該錯想自己心中對你的感情,半年的思過,我已經想的很明白了,景瑜,事到如今我才發現,我是真的愛你的,只是我希望這一切都還不算晚”
我背過身去,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可也沒什么好說的時候就選擇轉身離開
“我是不會放手的,我會用剩下的時間挽回你,哪怕,是一輩子。”
我怔住腳步,鳳景瑜啊鳳景瑜,你何德何能,竟讓一個男子為你發下這樣的誓言?
“你這,又是何苦”我道
“景瑜,我只是為了,為了我的錯失而……”
“怎么辦呢?”我轉身看向他“怎么辦呢?我可能已經移情別戀了”我語調很平緩,但絕對不是嘲笑。
他嘴唇抿著,似乎在想什么
我轉身欲走,他卻在身后開了口
“沒關系,我會讓你回來的”
我面上一陣苦笑,卻沒有回答
我不想給他任何希望,因為不想像當初我因珠花誤會他一樣讓他誤會我,我對他的感情,正在一點一點的抽離,這半年來,很難,但是,抽離過后我沒有了負擔。
良久之后,我開始挪動腳步緩緩離開,我能感受到,身后那道目光一直追隨到我站在了花海的拐角。
入了夜,窗外的夏蟲便顯得格外聒噪,我翻來覆去在想今天的事情,怎么也睡不著,忽然聽見窗外有響動,我懷疑是哪只貓兒什么的在作怪,本身心里已經煩悶得很,索性就下了床去窗戶那看看,打開窗戶,一股夜來香的氣味直沖鼻子,我皺了皺眉頭,半個身子探出窗去看看是哪只貓兒在作祟,可是除了清冷的月光哪里還有貓兒的蹤影,想必有時自己眼花了吧。
索性沒有關窗,夜晚習習的風送來陣陣的花香,似是有種淡淡的松香縈繞在鼻尖,我抬眸,看著天上清冷的月,孤獨而凄美。
“其實沙城的月光也很美”
我不敢回頭,生怕回頭,三哥的聲音就會消失不見,不知怎的,心竟然也跟著小心翼翼的跳了起來,于是我開口道
“倒是有一句話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
“怎講?”
“月是故鄉明”
他沒有說話,而后發出一聲笑“都是哪里看來的書,不過這話說得卻是有理,哪里的月都比不上盛京的月亮”
我轉身,月光清冷的光投射在他的身上,讓我有種錯覺,他會不會是此刻我臆想出來的假象?
“三哥,你,回來了?”
“恩,回來了,不過,不是真正的回來”
我抬眸,正對上他的眸子
“此話怎講?”
“為了你的事情,你的,婚事”
我心中一陣,似乎終于明白今日掌柜的和我說那些話的含義了原賴,三哥是為了我,專程跑了這一趟,可是,他回來,是做什么?僅僅是,為了我么?
我們對視了很久,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后來,他開了口
“你,還喜歡他么?”
事到如今,我沒有理由不去相信面前這個人,說實話,或許是對我最好的幫助
“我是個善變的女子,多情,如今怕是已經變心了”
誰知他竟是面上一笑“變心這話你也說的出口?只是,女子多情可以,但,不可以亂情”
我走到桌子邊上,拿出火折子
“這是實話,若是不愛聽,那我就編個假話如何?”
“倔強!”這個詞已經不知道在我身上用了多少遍,總之我也習慣了。
他忽而按住我將要點亮燭臺的手
“我這次回來,沒人知道”
手背上傳來他掌心的溫度,安全,厚實
如此,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他的確是為了這件事情回來的,只是,我值得他這樣做么?我沒說話,默默的收起了火折子,月光之中,我們依稀看得見對方的臉,都是不太明朗的神情。
他的手從我的手背撤離,溫度逐漸消失,他沒有說話,徑自走到了窗邊的案幾上,那上面有一張還未收起的圖
“這行軍路線圖可是你繪制的?”
他眼力極好,即使只有月光也看得見我畫的版圖。
我也沒有扭捏
“是的”
誰知,他拿起杯子里面的一小杯水,輕輕地在硯臺里面點了點,然后提筆蘸墨在上面描畫著什么。
我走上前,只見他沙城與羅源之間上畫了一個圈,然后在上面了兩個字‘桃源’
我不解,若是一般的小縣城在地圖上會有標識的,況且,羅源本就是個小縣城,既然羅源都有那么為什么沒有桃源這個名字,就算是個鄉村,也不值得三哥提筆特意標注吧,心中還是有些許不解于是就將這名字念了出來
“桃源?”
他置筆在一旁
“不錯,這里就是桃源”
“可是地圖上沒有標識過,況且我看了這么多也沒……”
我意識到此刻話不應該多說,誰知他面上淺淺一笑道
“地圖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走過這里永遠不會知道,這里竟是人間的一方樂土”
我看著他道
“可是發現了個新的城鎮?”
他搖了搖頭
“不然,只是行軍過路于此,是我將這里命為桃源,卻不知這里沒有人給他起過名字”
“世人都說桃花源才是人們心中的樂土,卻不曾想這片樂土你早已經遇見了”
他負手而立
“我想邑南國所有的地方都會是樂土”
“什么”
他轉身看著我
“沒什么”
說了這么多我也覺得口干舌燥,所以準備去倒一杯水,黑夜里只有月光,沒看清腳下,卻不曾想拌到了一旁梳妝臺前的凳子,還好他及時扶住了我,才不至于落得個趴在地上的下場,沒注意到我的另一只手拽住了梳妝臺上的錦布,這一扯打翻了梳妝臺上不少的瓶瓶罐罐。
三哥力氣比較大,一把將我從地上撈起拽到身前
“怎么這樣不小心?”
我扁了扁嘴,準備去收拾梳妝臺上的東西
“這對耳環的確適合你”
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邊的耳墜子
“那要多謝三哥了”
他嘴唇動了一下想說什么,卻又沒說,只見他眉頭繼而緊鎖,他松開了我,另一只手穿過我身后,直接伸向,梳妝臺,待我再看他時,他手上已經多了個紅色的小瓷瓶子。
“你怎么會有這個?”
我心下一驚,他與君上關系不和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可是我從未說過我與君上熟識,所以就編了個謊話道
“之前哥哥有受過傷,君上曾經賜藥給他,正巧那次我受了傷,哥哥就把這個給我了,我試過了,的確很好用”
那小瓷瓶子在他手中轉了轉,繼而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是我疏忽了,忘記了你受傷需要良藥”
他眉頭依舊是緊著的,只見他繼續說道
“只是,以后一切還是小心”
“我會的”
“恩”他點了點頭
我簡單的將桌子上的東西攏了一下,并不準備收拾出來,首飾什么的,零零散散攤開了一桌子
“真不知道我哪里來的這么多的首飾,趕明兒把這些都捐給善堂算了”我嘴里嘟囔著,他卻一直站在我身后一言不發。
“你可信我?”
他突然來了這么一句,叫我不知該如何應答。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轉而看著他
“不知你指的是什么?”
他面上笑了一下
“你知道”
“那我相信你會怎樣,不相信又會怎樣?”
他開口道
“不知道,但是起碼錯不了,因為你已經說了你的答案了”
我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怎么接下一句話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婚事,其實,君父并不是一意孤行的?”
并不是一意孤行的?這話說得莫名其妙
“怎么講?”
“他沒有給你們婚期,況且,梁、鳳兩家人都沒張羅過這件事情,難道你就看不出來?”
我一拍腦袋,果然,這事情,卻實是有蹊蹺,哪有賜婚不請欽天監定吉時的?君上怕是另有考量。
“看明白了?”
我就像是茅塞頓開一般,還好這一切有三哥指點,繼而說道
“梁珺剛剛從梓州回來,身兼戰神稱號,一連收復許多城池,擊退敵軍,這是前所未有之事,而如今朝中風頭正盛的不光是梁珺,還有藩王們,他們早就虎視眈眈的看著盛京,保不齊哪一日起兵造反,畢竟他們占據一方,早就自立為王,現下,朝中除了梁將軍他們還忌憚著,也不過就剩下幾個手握軍權的世子們,剩下的,他們早就不放在眼里,況且,岑驥事情一出,削藩之事早已經有了苗頭,哪個藩王不想繼續自立為王?所以他們在盛京招兵買馬,籠絡大臣親信,因為他們遠離盛京多年,早已經不知盛京狀況,如若貿然起事,怕是會適得其反,而朝中一文一武,皆以我鳳家和梁家為首,況且這兩家在權利派爭面前一直保持著中立狀態,若是藩王們能夠得到其中任意一家的支持豈不快哉?”
“你想的倒是透徹,可是自己的婚事,真想明白了?”他說道
“既然君上讓梁鳳兩家聯姻,卻又不給期限,無非就是想……”
“想什么?”
我背脊驚出了一陣冷汗
“他想將我們推上風口浪尖,因為君上這一次是在試探,爹爹和上將軍都是與君上一路走過來得的天下,若是爹爹和將軍同意這樁婚事,那么在君上心中,無疑就是一個心腹大患,這就相當于一個藩王的勢力,況且,這是在盛京,君上是絕對不會容忍的……”
后面的話,我已經不想再說了,誰知三哥卻在這時開了口道
“若是兩家真的聯姻,無事的話還好,可若是趕上削藩的苗頭正旺,藩王又及時拉攏,大臣們一同遞個削權折子只怕到時”后面的話他沒有說
“爹爹的相丞之位,還有上將軍的將軍之位,最后也會是形同虛設”
原來君上走的是這一步,他在賭,在賭我究竟是何想法,在賭梁、鳳兩家這個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究竟是什么姿態對待削藩,若是同意君上的看法,便可留,若是不同意,便,可殺!
君上不但想削藩,他更想將這些世家大族的根一起拔起,因為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在他的頭上耀武揚威,伴君如伴虎,這句話著實不假。
事到如此我反倒不怎么擔心了,因為梁鳳兩家是不可能聯姻的,但凡明眼的人都看得出來,爹爹那天說的那些話只不過是為了叫我不要把事情想得復雜罷了。
“但是如果有人有心,想假戲真做呢?”三哥忽然開口
“梁珺?”的確,他說過他不會放手的,可是這樣卻又害了兩家
“我明天就和他說這其中利害”
“你以為這些就可以了?”三哥說
“我相信他不會是一個棄家族不顧的人”
三哥沉默了一會兒道
“如果,我說如果君上也有另一層意思,真的想讓你們成親呢?”
我抬眸,看著他的眼睛道“不可能,他已經執意要削藩,不可能留下這兩個世家大族”
誰知三哥表面一笑
“以為你懂了,其實還只是一知半解,現在朝堂上又兩派,一派是以世子琰為首的,另一派則是以湛王為首的,你以為這兩派都是形同虛設?梁鳳兩家終究是君上的人,三股勢力互相牽制,也好過兩者,因為總會有一方更強,到另一方無法牽制對方的時候,梁鳳兩家就會是最好的籌碼”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為什么,命運永遠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呢?
三哥說的話不可能是如果,因為,岑驥就是個最好的例子,沒有需要任何外力的幫助,西戎一倒岑驥自然而然就不可與當日相提并論,畢竟,這天下終究是君上的天下,這王土也是君上的王土。
“如此,真的想明白了?”三哥開口道
“恩,想明白了,卻更加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又或者三哥你會怎么做,因為事情已經成了定局,怎么做,都是徒勞”
他面上一笑道“你不擔心婚約了?”
“不擔心了,該來的總會來,若是君上執意要讓我嫁,梁珺娶到的,絕對不是原來的鳳景瑜”
我轉身,看著他“不過這還要多謝三哥你”
“謝我什么?”
我低頭,看著地上傾瀉下來的月光
“如果你不和我說這些,我怕我想不明白,更怕自己一直沉浸在悲傷之中,也怕自己做出什么讓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只是叫你看清事情,如果,這些你都做不到,我真的就會懷疑你在于記茶樓你說的話又會是哪里看來的杜撰”
我面上噗嗤一笑,所有的不開心與悲傷一掃而過。
窗外蟲鳴陣陣,風送花香,屋內月光下靜立兩人,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