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跟敲擊聲清脆急促,裙擺被風鼓起,一路波浪起伏。一口氣沖到酒店大門口,這金融中心腹地高樓環抱,一月里冷風凜冽,吹得她瞬間清醒。美麗合身的晚禮服,突然變得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門里門外所有人都對她投來怪異的目光,雙手環抱身體,一時沖動已經過去,立在冷風中進退兩難,靜言不由臉泛羞紅。
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輛車無聲無息地停在面前,車窗滑下,好聽的男中音響起來,“華小姐,請上車。”
“孔先生——”一時震驚,靜言張口結舌。
“上車吧,外面太冷了,我送你回家。”
“我,我沒關系的。”正說著,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方從云的聲音,滿是歉意,“靜言,我半路被德國商會的會長拖住了,硬要拉我去見大使,怎么辦?要不你在休息室等我一會?”
知道自己讓他為難了,靜言心中嘆氣,小聲回答,“算了學長,我自己會想辦法,你不用擔心我了,好好跟他們聊吧。”合上電話,面前的車還是靜靜停在原位,孔易仁的眼睛,暗影里微微亮光,正專注地看著自己,見她結束通話,他微笑著再次開口,“還是上車吧,小心著涼。”
“我——”靜言結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怎么了?難道是因為零下幾度的氣溫?還是因為上次在他面前愚蠢的問答?怎么她每次遇到這個男人,所有的伶牙俐齒都會飛到九霄云外去,連這么簡單的回答都說得結結巴巴。可恥啊,又被他看到自己最尷尬的一幕,她真是沒臉見人了。
“華小姐,不用緊張,我沒有惡意,只是有幾句話想單獨跟你說。”見她不動,他開門下車,繞過車頭走到她身邊,紳士地為她打開門。裸露在涼風中的肩膀擦過他的,她的皮膚敏感地繃緊,鼻端飄過從未聞到過的清新溫暖的味道,因為彎著腰,他的側臉近在眼前,烏黑的發角里,隱隱有細密銀光閃動,眼前突然閃過他剛才在休息室里,對孔希音那輕輕的一攬,心中微酸的感覺又漫上來,說什么?又是要來警告她遠離周承鍇的吧?果然是個好爸爸,女兒央求的事情,這么盡職盡責,一點時間都不耽誤。突然心中恨恨,一咬牙,她低頭就坐進車里,好吧,今天你們一家人有什么話,就一次性說個清楚明白,免得日后牽絲攀藤,拖拖拉拉沒個完。
車廂里溫暖如春,門一合上,外面的寒風凜冽立刻消失,坐進這樣頂級的好車里,就好像突然到了另一個世界。他熟練地轉動方向盤,離開酒店車道。沒人開口,車廂里也沒有音樂,一片寂靜中,只有暖氣輕微的絲絲聲,在耳邊繚繞不去。
沒人說話,車廂里一片沉默,身體暖和過來,寒涼的感覺退去,腦子開始恢復靈活,卻更讓她意識到自己的莽撞,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看了看孔易仁的側臉,天哪!她居然真的上了他的車,她一定是瘋了。
“華小姐,你在看我嗎?”他突然開口,驚得她一跳,偷看被抓了個正著,她羞愧到無言。
不行,這么下去,她豈不是還沒迎戰就一敗涂地,回神死挺,靜言硬著嗓子,“易先生,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他側過臉來,認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突然轉動方向盤,將車靠向路邊,穩穩停下了。
突然莫名,靜言再次說不出話來,車子并沒有開出很遠,這條江邊的大道,寒夜里少有行人,四下一片寂靜,對面城市超市的燈光,隔著寬闊的距離,遙遠而隱約,不覺光亮,反而襯得車廂里更加幽靜。
面前的男人,還沒有開口,也沒有做任何動作,卻讓她本能地感覺到危險降臨,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靜言,這一刻居然渾身緊繃,瞪大了眼睛,動彈不得。
她的表情和反應盡收眼底,孔易仁原本想說的話突然頓住,眼角微微一彎,竟然笑了。
這個男人,在國際知名的財經雜志上看到過多次,表情一向都是一百零一號的嚴肅冷峻,不茍言笑。從沒想過能夠這么近距離地看到距離自己十萬八千里的著名人物,更沒想到,他笑起來眼里竟會如此暖意動人,被他的表情鎮住,靜言呆在座位上,徹底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