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乾再次用力地拖了拖，他本以為，是那孩子抓住了什么。

回頭一看，卻差些腿軟。

他拖著的，早已不是那個小乞丐，而是一個毛發四立、肌肉隆起的小怪物！

黑夜之中，一雙綠瞳緊緊地盯住了陳少乾。

他大叫一聲，急忙松開手中的衣物，慌忙地退了一步。

小狗還在喘息著，不過已經愈發平穩。

他現了妖身，在人類面前現了妖身---

甚至，他知道，妖吏大人就在某處看著自己，可他仍是現了妖身。

因為他在憤怒。

所謂的友情，難道就因為區區金錢便可以隨意舍棄嗎？

但他不會殺死陳少乾。

他更不會殺死小易。

因為妖吏大人在這里，他是不可能傷害到人類的。

但他仍是毫不遲疑地現了妖身，他要報復---

他要宣泄心中的憤怒。

這一切，都是因為陳少乾。

如果沒有陳少乾，那么他的友情，就不會因為金錢而失去。

如果沒有陳少乾...

那雙綠瞳緊緊地盯著陳少乾，陳少乾只覺得自己腿有些發軟。

他雖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但在真正的怪物面前，自己不過是一個渺小的人類。

“你...你想要二十萬對嗎？”陳少乾的理智已經有些被恐懼所扼制了，“不對...我，我可以殺了小易，然后把二十萬全都給你！不...不對，我給你五十萬！一百萬！別殺我...別殺我...”

從始至終便立于這亭臺之上的沈瑜目睹了這一切。

他輕輕搖了搖頭，然后出聲道，“到此為止吧?！?

“可我不甘心?！毙」窇崙嵉卣f著，那雙綠瞳始終沒有從陳少乾身上移開半步。

陳少乾已經被恐懼震懾住了心靈，他四處張望著，最后終是在那亭臺之上看到了那個人影---帶著白色面具的男人。

“救救我！這里有個妖怪！請救救我！”

沈瑜只覺得可笑，沒有理會，而是繼續同小狗說著。

“你覺得為什么人與妖之間不能擁有任何情緣？”

小狗愣了一下，那攝人的氣息陡然停滯了一瞬，“難道...難道是因為人性嗎？”

“你明明知道，又為何與人牽連？”

“因為...因為...”小狗回頭看了小易一眼，“我以為我們會是朋友?！?

小易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小狗又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將那本紅色日記本扔向陳少乾。

陳少乾伸手接住，急忙塞入懷中。

他以為，自己這是被高人所救，卻沒料到那小狗又猛地怒吼一聲。

陳少乾早已被嚇破了膽子，這一吼便是讓他向后退了幾步---

然他身后便是那陡峭的階梯，這一退，便是失足而落。

慘叫聲在寂靜的夜里無比清晰，最后那戛然而止也印于心底。

小狗看著陳少乾失足墜落而死，慢慢收了妖身，回頭向沈瑜跪下，拜了三拜。

“謝大人?！?

沈瑜遙遙看著那警察循聲而來，奔跑向那陳少乾的尸體。

小狗見沈瑜沒有動靜，便起了身，看向小易。

“我不會殺你，也不會動你。”他輕聲說著，眼神中流露出濃烈的悲傷，“我本以為你會把我當做朋友，就因為...我是乞丐嗎？還是因為我不是人，是妖，是怪物？”

小易的喉嚨滾動了一下，張了張嘴，卻只有沙啞的聲音傳來，一個字都沒說出。

“你不需要說什么，我們之間的友誼從你和陳少乾合作的那一瞬間便結束了?！?

說罷，他轉身再次向沈瑜拜了拜，“大人，我此刻將立即回歸妖界，再不踏回人界半步?！?

之后便縱身跳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沈瑜嘆了口氣，從亭上落下，立于小易面前，然后撥打了一個電話。

“南臨公園最高亭臺，速來。”

沒過多一會兒，一位黑衣少女---清鈴便出現在了沈瑜面前。

“見過妖吏大人?！?

沈瑜點了點頭，他指了指小易，“那狗妖在他面前現了妖身，把有關于狗妖的記憶全部清除，然后修改記憶---他被挾持到這亭臺處，有人想要將他殺害卻因為雨天地滑不慎從階梯上摔下導致死亡?！?

“是。”清鈴應了一聲。

隨后猛地對小易說道，“看我！”

兩人對視，清鈴那雙眼睛已完全被幽邃的黑暗所覆蓋。

“速度快，警方很快就會上來取證?！?

清鈴又應了一聲，那眼中的黑暗似有光芒流轉。

過了小一會兒，清鈴恢復正常，而此時的小易已是雙目呆滯。

沈瑜揮了揮手，小易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放到了階梯口處。

“走吧?！?

話音未落，兩人便瞬息消失在這亭臺之中。

而下一秒，幾名警察便高呼著，“上面有個孩子！快！快去！”

然后將小易攙扶而起，其他警察開始勘察現場起來。

...

“震驚！大公司CEO竟是連環殺人狂！”

“連環殺人狂行兇之時慘遭天譴！”

“南臨公園發生的慘案！”

“殘疾小男孩的幸存之日！”

“...”

沈瑜坐在吧臺前面，翻看著今日的報紙。

這媒體也是真的厲害，昨晚發生的事情，今天就鬧得沸沸揚揚，好像巴不得讓全世界知道。

不過也好，這件事情也按照沈瑜所想的那樣順理成章地結束了。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想到這里，他不禁微微一笑，拿起酒杯輕輕飲了一口。

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砸了咂嘴，問道，“話說回來，那陳少乾殺人如麻，無惡不赦，是個比惡魔更殘忍的存在，為何見到現了妖身的小狗之后，被嚇成了那個樣子？”

而一旁擦拭著酒杯的清鈴卻是突然開口說道，“越是行惡之人，才越是害怕制裁吧。”

沈瑜晃了晃酒杯。

是因為現實中始終沒有被制裁，才更加對鬼神等超自然力量感到畏懼嘛...

正思量，卻又聽到清鈴說道，“那孩子明明腿部有問題，又是如何落在陳少乾手中的呢？”

聞言，沈瑜愣了一下。

小易...他是殘疾人。

為什么...第一次拿日記換取金錢的人不是小狗這個有自保能力的妖，而是小易這個行動不便的殘疾人呢？

殘疾人...也在陳少乾的獵殺名單之內...

陳少乾在重新拿到日記之后，肯定還會選擇殺人滅口...

小狗...乞丐...妖...

小易...殘疾人...友情的背叛...

陳少乾...殺人狂...日記...殺人滅口...

沈瑜手中的酒杯灑了。

他突然想起，昨夜小狗離去的時候，他好像看到了小狗嘴角若隱若現的笑容。

這一瞬，他突然明白，小狗為什么會尋求自己的幫助了。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