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兩人深情相擁，放聲痛哭。
沈瑜卻在一旁突然鼓起掌來，“好一個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zhuǎn)，“不過...你好像在避重就輕，直到最后都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啊。”
徐劍秋懷中的唐穎身子僵了一僵，才回過頭來，“我本以為自己死了。”
“可你沒死不是嗎？還修煉成了妖，甚至尋了那位窮書生的今世。”
“是的。”唐穎抬頭看了沈瑜一眼，“我沒死，我被路過的一個高人救下了。他說我通靈性天賦高，助我修行，待我修煉成妖，最后傳了我這‘靈貓九命’的法術，便離開了。”
“高人...”陸一鳴重復了一聲，皺了皺眉，“是人類嗎？”
“不，”沈瑜接過話來，“有可能是只大妖。”
沈瑜不愿去想那高人是個人類，因為無論如何，只要人類與妖怪沾上因果，便是大忌。而據(jù)唐穎所說來看，能傳妖怪法術的存在，其本身是只大妖的可能性更高。
“那人可曾透露給你身份？”沈瑜追問道。
唐穎搖了搖頭，“沒有，自打他離開之后，便再也聯(lián)系不上了。”
黑夜里沉默了幾許。
“好，我們回歸正題。”沈瑜凝視著跪地的唐穎，“連你自己都無法保證這法術會不會傷害到被附身者，我們無法讓你繼續(xù)下去。更何況，你附身的，可是你的親生女兒。”
等等...
沈瑜突然皺了皺眉。
他猛地想到，這徐嘉是徐劍秋和唐穎所生，而唐穎是貓妖，豈不是說徐嘉是人和妖所生？
那她到底算人，還是算妖？或者說...是半人半妖的存在。
不過...原來人和妖之間是沒有生殖隔離的嗎？
他突然有些后悔沒有將清鈴帶在身邊了。
而唐穎，卻在聽到沈瑜的話后露出了詫異的神色，“我附身在嘉兒身上了？”
她猛地起了身，然后奔到了梳妝臺，看著鏡子中的倒影，她開始顫抖了。
“不...不應該是這樣子的...不對...這和說好的不對...我附身的明明是另一人才對...他騙了我...他騙了我！”
唐穎有些歇斯底里了。
沈瑜卻在這番話中聽出了一些東西。
看來，唐穎的死以及附身，都是被安排好的。
“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唐穎的神色突然猙獰起來，她口中的話語越來越低沉，也越來越恐怖。她的發(fā)絲開始懸浮起來，整個房間都開始隨之戰(zhàn)栗。
沈瑜沒想到唐穎竟然有如此高深的修為，僅僅是亡靈的她也具有此等威能。
而陸一鳴神色嚴峻，手中的黑傘像是嗅到了什么，無比興奮，發(fā)出嗡嗡的鳴叫聲，仿佛下一秒就要脫手而出似的。
可正當沈瑜要下令出手的時候，唐穎的氣勢陡然一滯，隨后瞬息消失得無影無蹤，好似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般。
徐劍秋早已被嚇得呆在原地，此時看著恢復平靜的那熟悉背影，喉嚨緩緩滾動了一下，然后用沙啞的聲音喚了一聲，“唐穎？”
誰知下一秒，徐嘉身子一軟癱倒在地，而肉眼可見的一股藍色氣息從其身上彌散開來，最后于空中凝聚成一只貍花貓。
它只是深深地看了徐劍秋一眼，便煙消云散了。
沈瑜知道，她已經(jīng)魂飛魄散了。
他還知道，她并不是自愿如此消逝的。
而更像是...她觸碰到了一個開關，打開了警報，隨后被預設的什么消滅了。
徐劍秋的請求已經(jīng)結束了，因為唐穎亡靈的消逝，代表著徐嘉已恢復了正常。
但這件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唐穎的死以及亡靈的消逝，無論怎么看，其背后都涉及到了一些人和事情。也許是某位大妖，或是某個五行師，甚至是某個大型的利益團體。沈瑜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被涉及進那漩渦，或是看不見的暗流涌動其實早就覆蓋到了自己。
但無論如何，要是在石市，涉及到了妖，那身為妖吏的沈瑜，定然不會視而不見的。
...
“已經(jīng)安頓好了，休息幾日便可恢復常態(tài)，您大可放心，幾日后我們會將她完好地送回您的身邊。”清鈴從二樓走下，對徐劍秋說道。
徐劍秋急忙忙起身，連聲道謝。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沈瑜頓了頓，“很抱歉，我們并沒有完美地完成您的要求。”
徐劍秋強顏笑了笑，搖搖頭，“不，是我貪心了。我一開始求您的時候，說得不就是救我的女兒嗎？您完成地已經(jīng)很完美了。”
說完，他掏出了那張綠色的妖卡，放在了桌子上。
沈瑜只是看了那妖卡一眼，并沒有收下，“您妻子是真的愛你。”
“我知道。”徐劍秋垂著眼眸，“她說的對，我從來不是一個能照顧好自己的人。這一輩子，她照顧我太多太多了...哦對，”他笑了笑，抬起頭，眼角蓄著淚滴，“還有上輩子。”
他頓了頓，又道，“那個小哥說過她附身的時候是沒有自主意識的吧，所以無論怎么對她說話，她也不會回答...可即使這樣，她還是每天為我準備好拖鞋，為我準備夜宵...她...”
說著，他已泣不成聲。
沈瑜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是啊...這些照顧丈夫的行為，已成了她的本能。這就是跨越兩世的愛，這就是不被允許的愛嗎？
沈瑜不禁問自己，人和妖真的不能相愛嗎？
但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了，也無法回答。
“先生，雖然這樣說可能冒犯到你，但還是要提醒您一句---請不要向其他人類透露任何關于我們存在的事情。”
徐劍秋擦了擦淚，笑笑，“當然了。我還以為你會清除掉我的記憶呢。”
“其實這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您...”
“還是算了。至少這輩子，我不會忘記她。”
...
清鈴已把吧臺收拾干凈，沈瑜卻還在那里凝視著那種綠色的卡片。
“你怎么還不走？”沈瑜突然問了一句，這才將妖卡收了起來。
立在幽暗角落里的陸一鳴走了出來，“唐穎背后的事，您就不要插手了，地府會處理好的。”
沈瑜伸手摘下了玉面，笑笑，“如果不涉及到妖的話，我很樂意不去管這件事。”
陸一鳴看起來有些詫異，很顯然他沒有想到沈瑜竟然如此年輕。
“你的氣息有些控制不住，是個人原因，還是？”
陸一鳴皺了皺眉，“妖吏大人，既然事已解決，那在下先行告退了。”
說罷，轉(zhuǎn)身便走。
“有需要的話，歡迎來小店做客啊。”
沈瑜說完笑笑，又重新拿出那張妖卡開始端詳。
風鈴聲響起，又逐漸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