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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政策

“滿洲”一詞是皇太極于1635年采用的,他聲稱:

我國(gurun,部族、政權)原有滿洲、哈達、烏喇、葉赫、輝發等名。向者無知之人往往稱為諸申(ju?en)。夫諸申之號乃席北超墨爾根之裔,實與我國無涉。我國建號滿洲,統緒綿遠,相傳奕世。自今以后,一切人等止稱我國滿洲原名,不得仍前妄稱。(57)

通過此舉,皇太極達到了好幾個目的。他提供了一個新的民族認同,覆蓋了女真和東北其他部族的原有部落認同——其中的許多部族是通過武力降服的。第七章將描述把這個新的認同糅合進一個古老神話中的各種策略,以及利用薩滿教儀式為新的政治目標服務的各項政策。這個新的民族認同隨著滿文的誕生而得以最終完成。

文字的創造與清國的形成是同時發生的。女真屬于阿爾泰語系的通古斯民族。雖然金代女真人創造了一種文字,但努爾哈赤的祖先——建州女真卻放棄了這種文字,轉而使用蒙古文。1599年,努爾哈赤命令兩個人創造“民族書寫體系”,他們以蒙古文字為基礎創造了無圈點滿文,又稱“老滿文”;(58) 1632年修改了字體,創造了有圈點滿文,一直延用至清末。

在八旗精英中,蒙古語仍一種是很重要的語言,但此時的文書都用滿文書寫,正在茁壯成長的大清政府新設立的機構也以滿語命名。1644年以后,滿語(漢人稱之為“清文”)成為兩種官方語言之一。事實上,由于順治時期許多官員不懂漢語,在17世紀70年代之前,政府高層的交流和書寫主要是使用滿語。此后,滿語成為統治者的一種安全語言。滿族官員被要求用滿語交流,與宗室、旗務和內亞軍務有關的文件往往只能用滿文書寫。許多研究表明,這些《滿文老檔》對清史專家非常重要。(59)

滿語因入主中原而發生了變化。努爾哈赤及其族人使用的口語——建洲女真語被書寫成文字并成為“標準”滿語時,官僚體制的發展促進了漢語詞匯在滿語中的直接使用,如“都城”“皇城”“紫禁城”等諸多詞語。同時,從17世紀20年代開始,清朝統治者下令大規模翻譯有關儒家思想、中國法律和歷史的漢文著作。(60)

用滿語進行統治催生了人們對辭典的需求。辭典既能滿足漢臣學習滿語的需要,又能用作新建立的八旗官學的課本。最早的滿漢辭典完成于1682年,由漢人沈啟亮編著。他的第二部著作《大清全書》初版于1683年,重版于1713年。有學者指出,此書保存了康熙朝的許多滿語方言和不標準的詞匯翻譯,而這些內容在奉旨編纂的《御制清文鑒》于1708年出版以后就消失了。1772年的修訂本《御制增訂清文鑒》成了八旗官學的標準課本。這部書最終發展成乾隆皇帝確認的五種語言——滿語、藏語、蒙古語、維吾爾語和漢語——合為一體的辭書。(61)

乾隆時期,滿語中許多來源于漢語的詞匯被清理掉了。乾隆皇帝抱怨有太多的漢語詞匯滲透進了用滿文寫成的奏折中,所以諭令以大學士納親為首的一個小組選列一批滿語新詞匯以代替借自漢語的舊詞匯。1747年,新詞語表被廣為散發,官員們被要求從此以后“以滿語書寫”。(62)當時,“都城”變為滿語的gemun hecen,“皇城”變為dorgi hoton,“紫禁城”變為dabkuri dorgi hoton。地名也有變化。弘歷本人似曾提出以滿語譯詞區分同音不同義的名詞,如兩個隸屬于盛京且發音都是“Jinzhou”的地名(指錦州和金州)。他下旨強調用中文翻譯滿洲和蒙古地名應有統一的標準,并完整譯出,以免出錯。這個計劃最終創造了1700個滿語新詞。

凈化滿語詞匯的行為出現在用于正式交流的書面語言和對薩滿神的禱告中。滿語的書寫或者說“標準”形式一直被保留到1911年,而滿語口語則一直在演變。北京旗人口語中的發音變化反映了其他女真方言的影響——這是由講方言的原住旗人傳入都城的,同時也是他們與漢語社會長期接觸的結果。(63)不管皇帝詔令如何,標準滿語還是變成了官僚集團進行溝通的工具,這是其得以保存下來的主要原因。由于書寫風格影響了口語,所以滿語的方言特色被丟掉了。句子越來越長,婉轉迂回的表述越來越多。但是,滿語在駐扎于西部和東北地區的八旗軍中作為活的語言存續了下來。

17世紀初,滿族人降服了生活在東北亞講蒙古語和通古斯語的民族。為了反擊俄羅斯人對黑龍江流域的滲透,清政府把這些民族中的許多人編入旗籍,稱為“新滿洲”(伊徹滿洲),讓他們駐扎在該地區修筑的駐防點中。(64)與其他八旗軍一樣,新滿洲也實現了“滿洲化”。這些駐防點中建立了八旗官學,教學生滿語,讓那些以漁獵為生的民族融入官僚體制中。第一所學校是由吉林將軍于1693年建立的,最后,東北地區重要的駐防點都有了學校。“滿洲化”對達斡爾蒙古語的影響極為深遠,已有數位學者對此做了研究。(65)

語言學家們把滿語分成了四個地區性亞種:標準的北京口語被稱為西部方言;1644年以前的都城盛京是南部滿語的中心;寧古塔是東部滿語的中心;黑龍江兩岸人民使用的口語被歸為北部滿語。語言學家認為,南部滿語與其母語——女真語最為接近。新滿洲軍隊奉命駐守盛京,部分后來被派到新疆,這些講滿語的人離開故鄉,生活在帝國的邊遠地帶。新疆的錫伯人和黑龍江偏遠地區的滿族人保持了滿語的活力,直到19世紀末仍在使用它。即使到了今天,雖然東北三省的所有民眾都把漢語當作母語,但一些研究者聲稱他們發現在黑龍江的一個村莊,仍然有人在講滿語。(66)

直到大約1750年,清朝統治者才認定滿語是旗人的(或者對非滿族的旗人而言應該是)本族語。八旗教育起初把重點放在培養旗人如何統治說漢語的民眾,此時則轉而重視傳授傳統武藝騎射和提高說、寫滿語的效率。雖然也為普通旗民設立了一些學校,但辦學地點與潛在就學人口數量均特別有利于皇室宗親。努爾哈赤兄弟們的子孫后代所上的宗學和覺羅學定期舉行考試,在學生中選拔人才,分派到管理八旗事務、宮廷事務的相關機構以及政府文職部門去做官。(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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