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惟轉頭，正瞧著楚云瑤一臉笑吟吟的看著她。

顧惟此生最怵這種表情，從她前世在馬車上見著顧綃這表情后，便覺得這表情不懷好意，不過此人乃是正宮娘娘的人，就算有什么微恙，她還是淺笑著迎上。

“殿下與安小姐共赴騎乘，確實精彩。”

“顧四小姐還沒有見過明雁如此風資？”楚云瑤無心問道。

“明雁殿下久未歸京，更何況大展身手，如此英姿，自當少見。”顧惟道。

楚云瑤輕笑道：“如是，我也極少見她如此。”

顧惟搞不懂楚云瑤為何要來與她說話，總不能是單單的評論云安顰的英姿卓越吧？說實話，她來大典這么多天，與楚云瑤可算得上是陌生人了，如此交際淺的人，怎會與她說上話。

“已經結束了。”楚云瑤的目光追隨者場上的人兒，瞧見那邊的戰況，笑道。

顧惟隨著看去，云安顰與安糸澄兩人已經下馬漫步而來，兩人的臉色均是笑意滿滿，看來是場不錯的戰績。

循著兩人的身后望去，兩個垛把上分別插了有十幾只羽箭，皆是紅中，不分伯仲。

將門之女，果然不失所望。

這一場由云安顰提出的試卷被安糸澄擊破，又要輪到下一位夫子出題。

“楚小姐，你來吧。”

棠娘子主動安排順序，魯教習資歷深厚，放在最后無可厚非。

楚云瑤也坦然接受，端著性子站了出來。

“上一場明雁殿下試題為動，那這一場便為靜。”楚云瑤盤腿而坐，“閨中女子雖不能外出求學，但在家中也要熟讀書篇，常言道：讀書亦食書，讀書亦思書，口讀心念，是為透。今日我便考考兩位小姐，對于書籍所理解的透法。”

楚云瑤要為兩位選手出題，勝者直接晉級，敗者將退出決賽，也是個不錯的考題。

而在這一方面拿手的任玟自然是自信的站了出來，下一個要參賽的選手卻遲遲未出。

眾人面面相覷，已經通過云安顰考題的安糸澄自然不用參與，而秦兮嘉未通過第一輪也被取消參賽，場上如今除了站出來的任玟，只有顧綃、顧惟以及凌歸玉三人。

“顧四小姐，可否一戰。”

在幾人心中思索之時，任玟卻突然開了口。

顧惟雖然被這突如其來的點名驚了一下，但還是很快的收拾好心情，淺笑道：“自然。”

其實她心里對這一場比試很沒有底，若說博覽群書，自然比不得任玟，昨日任玟在臺上與楚云瑤大談書籍，里面的志怪異相、散文游記與歷史史實她脫口而出，叫人贊嘆。

兩人與楚云瑤對坐，楚云瑤則是微笑的面對著她們。

“昨日與任小姐談過《江南異錄》，顧四小姐可有閱過。”楚云瑤這是在問顧惟。

顧惟點頭道：“略看。”

《江南異錄》倒不是什么孤本難尋的話本，幾乎是人人傳閱過的，楚云瑤將這本書作為出題，也是沒有拿捏別人的短處。

楚云瑤正色道：“既然兩位小姐都有耳聞，那我便出題了，在文章中的第十四篇：語一讀書人少時科舉落選，之后大度頹廢，草草一生，無功無績。而死后在他魂遇道祖之時，道祖憐他命薄，許他重回少年，允他改寫命運。此問兩位小姐，這少年重生之后，結果如何？”

不得不說，楚云瑤這題面出的實在刁鉆，昨日與任玟在臺上談論不過是書面上的現話。而這個問題因為這本書上只寫了這位少年重生而回，沒有結果。若是讓她兩人來猜結果，卻不知要從何而猜。

“這……”任玟也被難住了，但她自詡讀書萬卷，也不能不語，“此書皆是怪異之物，那便不以尋常之理猜論，斯人既有仙人開道助力，重生一世，定然前途光明，一生坦蕩。”

“那顧四小姐呢？”楚云瑤聽過任玟的猜測，只是淡淡地點頭，又看向顧惟。

顧惟的神情恍惚，似乎注意力根本不在這上面，一聽到楚云瑤點名，這才半天說出一句：“我同意任小姐的話，既然重生一世，怎能步前世后塵，自然應該重新來過。”

楚云瑤聽完答題，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下無奈的搖頭道：“都不對。”

“楚小姐，別說她倆不知道，這話本子上也沒有說他最后的后果，誰能知道呀？”身后觀戰的凌歸玉不服地叫嚷著。

楚云瑤對于有人反駁，倒是沒有發怒，臉上依然帶著云淡風輕的笑，道：“話本子上確實沒寫，但這全書第一章是以奮王治世為背景，所寫的江南一帶發生的奇異之事，各位可有映像？”

眾人點頭。

楚云瑤又道：“奮王以風俗大方治世，而當時許多讀書人的思想還是迂腐陳舊，斯人一生俗樸，思想根固，重生回江南選舉之時，他想以文上試。而在書末最后一章時，提到過奮王治國有道，國泰家和。說明對于迂腐觀念的讀書人是未得重用。可以聯想他今生重回未接受過新的思想便上試，自然與現世之想相悖，而江南一帶的選舉在此書僅此一回，說明他沒考上之后就再也不可能入仕，而他前世也是因為落舉，而后郁郁而終，今世后果由此可見。”

“雖然如此，可也不能代表他就如此執著，沒有考上就走上與前世一樣的道路。”凌歸玉等人訝于楚云瑤看書如此之真，竟能聯想至此。

“此人奉以科舉考試為出頭之日，前世今生皆是如此，今生未成之事，加上他的根固思想，后果不是與前世一樣？”楚云瑤博覽群書，對這些事理解頗深，絲毫不怕別人的考究，“若是他重生過后，摒棄舊統，接受新念，后果便會大大不同。”

“不過，這些都是楚小姐的猜想而已。”任玟也不服氣的說了出來，畢竟楚云瑤是出題之人，對錯還不是她說了算，若是她靠著詭辯之才就將她們壓了下去，實在是不公。

“任小姐，書中的意思每個人理解自然不同，云瑤也樂意聽取不同的角度，既然任小姐堅持己見，不如說說看。”楚云瑤一副虛心接受的樣子。

“我....”任玟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楚云瑤經此大典，才名早就已經流出去了，她如今若是不能正確反駁回去，讓人心服口服，反而鬧了笑話的話，那她不知要把臉丟到哪里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