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簡陽看著球場上其他9個人，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困惑：真的要和這樣一群非人類打球嗎？

電視上動作笨拙的希伯特，在張簡陽身邊也變成了短跑冠軍，2米高的英格爾斯投籃時，他估計搭個梯子才能干擾到。

他基本上跟著在兩條三分線之間折返跑，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還好他似乎用不著進攻和防守，在場上邊打醬油邊欣賞比賽。

MR系統人性化地沒有讓對手單打張簡陽這個漏洞，而進攻端科比包攬了一切。他不斷沖進內線得分，爵士球員輪番貼臉防守，他都一一打進。

科比第一節就拿到了15分，這場比賽是他的個人秀。想當年強如喬丹，謝幕戰全場也只謙虛地得了個15分。

下半場，湖人比分落后兩位數，斯科特教練又讓張簡陽上場，還希望他繼續努力為科比拉開空間。

“難怪你那么快就下課了，半場下來我只是上去陪跑，還讓我上？”

張簡陽感到好笑，他一個剛學球的初中生，來到美職籃賽場上，就好比一個手無寸鐵的原始人誤入一群飛天走地的神獸的叢林，教練居然還讓他上去搏斗。

“簡陽，你要多發揮控衛的作用，”這場比賽對科比消耗很大，他擦了把汗，示意張簡陽別再干站著，去邊線發球，“對面24號內托，你盯緊一點?！?

裁判將球遞給張簡陽，張簡陽手上還真多了個球，他記得MR場景切換后，那個白色籃球原本是放在場邊的。

場上9個人像攪動的洗衣機，為了接個球奔跑糾纏在一起。張簡陽仿佛看到面前是個熊熊燃燒的火山口，那是自己無法涉足的地界，他正要把球扔進去，觀察一出難以理解的化學反應。

科比跑到近前，張簡陽趕緊將球甩出去。不料英格爾斯手長，反手一抄，就斷了下來。

“回防！”張簡陽聽到場邊斯科特教練大喊，趕緊往另一端跑。還沒到三分線，其他人就風一樣趕上來全扎進了半場。

英格爾斯球給到控衛內托，讓他組織進攻。張簡陽一回頭，內托正運球上來。

“這好像是聯盟的一個邊緣人物，”張簡陽見他身高沒其他人出眾，運球謹慎，沒啥特色，心里琢磨道，“這種沒名氣的球員，沒準我可以認真防一個下來！至少不能讓他進球！”

于是張簡陽擺出正兒八經的防守姿勢，內托在他眼里似乎露出許多破綻。

“得手了！”張簡陽去掏近在咫尺的皮球，誰料內托完全沒把他放在眼里，只顧看隊友，從胯下擊地出去，就給到了正好切近內線的布克。

這一記傳球張簡陽看得清楚，不存在任何穿模，而是他根本沒摸到對面的人或者球。

布克再將球轉移給底角的英格爾斯，后者命中一記三分。張簡陽看到英格爾斯和科比耳語，似乎是傳說中的“垃圾話”交流，科比的臉色變得更加冷漠。

科比用個人秀撐住了第三節，將分差一直維系在個位數。張簡陽上場貢獻1失誤后，就再也不敢碰球了。

他發現這個系統中，模擬球員之間會有數不清的戰術擋拆和肢體對抗，但和玩家即將發生接觸時，會主動保持距離或繞開，這樣不會給人和一群幽靈打球的感覺。

英格爾斯雖是替補出場，但搶眼程度不輸首發，那飄逸的寥寥無幾的秀發又殺向了禁區。

“跑起來！”科比用手指著對面的球筐，對張簡陽喊道。畢竟是偶像，即使不懂他的用意，張簡陽也照做了。

科比像啟動了火箭引擎，這種死神般的追身蓋帽在他生涯中見過許多次，但即使是在游戲里，被現場氛圍感染，張簡陽也感到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科比一巴掌將英格爾斯的上籃釘在板上，抓下籃板，單手甩了過來。這遠程傳導的力度模擬得真實得夸張，張簡陽感到上半身都在振動。

一個趔趄后，張簡陽腳踩罰球線，這是他完成過無數次投籃練習的熟悉距離。這次難得的機會，他終于可以親手終結一個回合了。

即使全場觀眾不斷制造噪聲，張簡陽還是聽到身后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四肢纖長、身體比例出色的胡德天生長著一張長跑運動員的臉，像一朵巨大的烏云從身后追過來。

張簡陽心里涌現出恐懼，即使他明知道系統里的球員不會和玩家發生實質接觸，但手還是抖了一下，球明顯投短了，連筐都沒沾到。

裁判哨響，判定出界。

“真丟人！”張簡陽簡直無言面對隊友，胡德離自己明明還有兩三步，卻主動繳械投降了。

不過也不能過于苛責這個年輕的籃球新手，沒體驗過實戰對抗的人，直接拉到美職籃環境中，況且還是個初中生，換誰都怵得慌。

張簡陽知道這場比賽的結局，爵士全隊防守一點也沒放水，但還是被科比用50次出手打爆了。不知在游戲里，會不會因為玩家介入而導致結果被改變。

但起碼到最后一分鐘，游戲模擬器還是逼真還原了現實，兩隊96-95，湖人落后一分。

科比坐在凳子上喘著粗氣，觀眾和解說在他每進一球后都如過年般慶祝，當下關鍵時刻，已不知用怎樣的分貝回應這位當家球星。但每個人都知道，再打上十個加時，球還是會給科比。

“我還要上場嗎？”即使在游戲里，張簡陽也發自內心不想毀了科比的表演，他甚至主動要求蹲在場邊看。

“我們需要你，”斯科特教練很固執，“打好最后兩個回合，上場后由科比做決定，你們隨機應變?！?

小南斯讓張簡陽站到左側底角去拉開空間，科比運球過半場。

蘭德爾沖上去發起高位擋拆，但海沃德和萊爾斯像兩個小衛星，死死圍繞著蘭德爾健碩的軀體，拼命跟住科比。

張簡陽突然記起了這一幕，科比最終甩脫了防守，命中兩分球反超比分、拿下比賽，而爵士之后再無得分。

他心態舒緩了許多，知道馬上比賽被終結了，不由自主朝籃下走去。防線全部朝右側肘區的科比收縮過去，驀地一顆球從人堆里朝張簡陽飛了過來。

大范圍轉移球？張簡陽措手不及，“劇本”不是這樣的??？科比竟把最關鍵的一球傳給自己了？

“投籃！”科比和隊友們大喊，張簡陽感到幾萬雙不存在的眼睛都盯著自己。

英格爾斯后知后覺從籃下撲過來，他必須出手了。

他安慰自己這是一個虛擬的世界，像是重新剪輯過的電影片段，他在小縣城一個工地倉庫里進行沉浸式體驗。

他遠遠看了一眼累得面部表情變形的科比，一整場比賽快打完，才意識到這個人已經不在世界上了。

“科比！”張簡陽朝空中大喊一聲，迎著柔和的燈光，用模仿了數千遍的姿勢將球投出去。

倉庫的籃筐沒有網，但那球穿網而過，偌大的球館里都飄蕩著回音。

張簡陽從未聽過全世界的喝彩，內心涌現出從未有的喜悅。

這一晚，他和科比合砍下62分，隨著一句熟悉的“Mamba Out”，完成了第一個游戲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