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書生想了想，又補充道：“不僅如此，神仙們還會時常來凡間選仙童呢。”

“什么是仙童？”傅瀲瀲不懂就問。

“小丫頭太小，不知道也不奇怪。仙童就是那些生來便天賦異稟的孩子，有天賦才可以修仙。所以臨溪鎮(zhèn)每隔三年都會舉辦仙緣會，附近仙山上的仙師將會親自前來選拔仙童。算起來剛好就是今年，這可是臨溪鎮(zhèn)的大事。”

說到這，劉書生還算俊秀的眼睛幾乎要變成檸檬的形狀，“仙人難有后代，仙山上會有仙人下到凡國來挑選有仙緣的孩子，接到仙界去修行。只是真正有仙緣者萬里難一，甚至有時候他們會空手而歸。”

他又摸摸傅瀲瀲的腦瓜：“所以日后即使知道自己沒有仙緣也莫要太難過了，這世間終究凡人占了大多數(shù)，你我都是蕓蕓眾生中不起眼的一毫，太過執(zhí)迷反而不美。”

“可我還記得你八歲那年沒有測出仙緣，把自己關在家里哭了三天三宿，還說活著沒意思死活要上吊。”藺翁的刀子接的穩(wěn)準狠。

被看著長大的后生劉瑾感覺一口鮮血涌到了喉頭，他忍了又忍才艱難地咽下，“在下幼時愚鈍，小傅姑娘七竅玲瓏，必不會同我一樣。”

傅瀲瀲披著蘿莉的馬甲，一派天真地繼續(xù)問道：“想?yún)⒓酉删墪惺裁匆髥幔俊?

“沒有任何要求，凡是五周歲朝上，十周歲往下的孩子都可以參加。”

三年一次，又有五歲的年齡跨度，對管轄這片地區(qū)的仙派來說雖然多耗費了些時力，卻可以大大降低漏掉任何一個修仙苗子的可能性。

“兩旬之后便是仙緣會，小丫頭想去試試的話，可在在下的寒舍住上幾日。”還只是個孩子，接她到家里暫住不會有任何問題，劉書生對傅瀲瀲頗有好感，有心幫她一把。

她如此聰慧，若真的有那份仙緣，也正好圓了他和仙人打交道的夢。

藺翁再次嗤笑，一盆涼水兜頭澆下：“去你家同你一起喝西北風么，這臨溪鎮(zhèn)的西北風都快被你喝完了。”

落魄書生劉瑾不與長輩計較，嘴巴一閉開始裝死。

“老朽店里倒是缺個洗碗生火的伙計，”藺翁難得露出幾分笑意，“小丫頭看著可憐，不嫌棄老朽這個糟老頭子的話，老朽家里還有一間空著的廂房可以收拾出來招待你，只是要勞煩你白天在店中幫些忙，面食管飽。”

看不出這老頭還是個面冷心熱的好人，傅瀲瀲當下就熱淚盈眶地答應下來：“我怎么敢嫌棄，是我要感激藺翁收留才是。”

藺翁一輩子孑然一身，此生遺憾就是沒能留下子嗣，小姑娘謙遜有禮，他面上不顯，心中卻很是喜愛。

劉瑾看著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熟絡起來，一下放心了許多，起身與藺翁和傅瀲瀲告辭。

“小傅姑娘保重，在下現(xiàn)在身無分文，只能改日賺些錢財再來叨擾啦。”熱心的劉書生要回去繼續(xù)看他那蕭條的書攤。

無心插柳柳成蔭，沒想到落腳地這么快就找著了，傅瀲瀲感到十分慶幸。

……

第一天幫忙，傅瀲瀲做什么事都不太熟練，顯得笨手笨腳，藺翁沒嫌棄她，反而耐心的指點她生火的訣竅。

忙忙碌碌，時間總是過得飛快。

大半木桶的活魚，一天里就賣的見了底，剩下的幾尾雜魚被藺翁撈出來煮了。

一張方桌，一盞燭火，兩條長凳，兩碗冒著熱氣的面條。一老一小二人對坐，吃的很開心。

藺翁家的廂房其實很簡陋，但再簡陋那也是白墻黑瓦的正經(jīng)房子，比李阿囡那個漏風的茅屋可舒適多了。

傅瀲瀲裹著小被子一夜好眠。

……

時間就這樣眨眼過去了一旬半。

劉瑾過來的時候，親親熱熱地坐到了小姑娘身側說道：“集市里已經(jīng)開始為仙緣會進行布置了，小傅姑娘要不要和我一道去瞧瞧？”

這幾日他得到傅瀲瀲一些若有若無的提點，畫作有了肉眼可見的進步，終于迎合了消費者審美，荷包也因此豐潤了許多，來藺翁的面館子來的勤了些。

他繼續(xù)誘惑道：“可是有好些行腳商拿著稀罕物件在擺攤呢！”

聽到了“集會”，“小玩意”等字眼，傅瀲瀲的眼睛幾乎要閃閃發(fā)光。

她一口應下：“好！”

有湊熱鬧不湊活著有什么意思！

藺翁看似滿不在乎的沖兩人揮揮手：“去吧去吧，晚食前準時回來就行。”

在傅瀲瀲出門前，他還是輕聲囑咐了一句：“自己小心些，早些回來。”

這宛如家人的關懷讓傅瀲瀲心里暖呼呼的，她認真的保證道：“知道啦，爺爺。”

……

仙緣會上，傅瀲瀲一直在不斷地告誡自己——

我是個成年人了，要穩(wěn)重，要矜持，不能因為一些花花綠綠的小誘惑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下娃子一樣眼睛發(fā)直。

但是……但是真的，真的太有趣了！

你見過尾羽淡淡發(fā)光的鳥雀嗎？

還有能自由改變顏色的衣裳！

可以撲棱著翅膀飛舞的紙蝴蝶！

……

傅瀲瀲就像個掉進了夢境的愛麗絲。

她第一次覺得只有兩個眼睛可能不太夠用。

城鎮(zhèn)里有許多特意趕來參加仙緣會的孩童，他們也并沒有什么見識，這時間的集市里更是交錯著孩童的驚呼尖叫，吵吵嚷嚷，熱鬧非凡。

劉瑾不由得看向身邊雖然也是第一次參加仙緣會，卻依舊安靜自如的小姑娘，心里越發(fā)覺得她如此沉靜懂禮，一定是父親管教了得，于是對那個不存在的傅書生充滿了敬意。

帶著對晚輩的寵愛，他自覺地擔起了導游的職責，“有些東西看上去稀奇，其實只是些花里胡哨的小把戲而已。這些小攤販從仙山上購入這些貨物，再下山賣掉，循環(huán)往復既解決了生計問題又能與仙人交好。”

全然不知又被美麗誤會了的老阿姨傅瀲瀲奇道，“仙人也需要凡間的銀錢？”她還以為仙女都只需要喝露水呢。

“仙人們忙于修煉，哪有空管理生活俗事，都是付了銀錢交予山腳下的凡人來置辦。”

“原來如此，劉叔好厲害，什么都懂。”

好感度已被刷爆的劉瑾豪氣地一揮手：“小傅姑娘，托你的福在下才小有積蓄，今日你看上什么了盡管與我講。”

話說的挺大，他心里卻沒什么底氣，他那幾個銅子買點小食玩具還勉強能夠，若是小傅姑娘說要那個發(fā)光的靈雀，估計只夠買下一根羽毛。

傅瀲瀲艱難的將目光從各種新奇小玩意兒上拔了下來，矜持地搖搖頭，“劉叔客氣了，我也并沒有什么喜歡的。”

這些東西必然價格不菲，她又不是真的孩童，怎么好意思讓劉瑾破費？

集市說小不小說大卻也不大，逛了一圈，傅瀲瀲想起藺翁的叮囑，便提出要回去幫忙洗碗。

劉瑾看她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忍不住問道：“小傅姑娘不擔心嗎？”

“擔心什么？”

“五日內(nèi)仙人必會來此，對你們來說，這可能便是這輩子唯一一次一步登天的機會了。”過來人劉瑾在心里唏噓，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傅瀲瀲拿他自己的話回復，“太過執(zhí)迷反而不美。”

書生無言，有時候明明看著這是個孩子，卻總覺得自己在與一個七竅玲瓏的大人對話。

有些詭異……

而傅瀲瀲也在心里暗道，這劉書生嘴上說放下了，心里卻還是意難平得很吧。

畢竟，那可是成仙啊，光是想一想就讓人心潮澎湃呢！

而她……這個連普通酒樓雜工都應聘不上的小姑娘，除了畫畫幾乎什么都不會……這樣的她，也可以成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