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莫大師和印象派
- 我執丹青去尋仙
- 何倦
- 3537字
- 2020-09-13 12:48:54
聚靈陣中光芒大盛,引得樹下兩人雙雙抬起頭來。
樂正離驚訝地停下了手:“她這就……成功了?”
“入道本就不難,端看她有沒有這份心性而已。”
慕摧寒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聲音也帶上了幾分笑意:“倒是阿離少年時心浮氣躁,在這坐了整整七天才引動靈氣。”
“你再說一句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
……
傅瀲瀲被包裹在聚靈陣凝聚的白色靈氣團內,渾身靈氣沖撞,血液近乎沸騰。
身后的聞心樓內飛出一道光芒,瞬間沒入了她的身體。
她的腦海此時一團混亂,似乎有好多人在嘰嘰喳喳爭吵不休,吵到最后,又都化為了一聲亙古的嘆息。
在這聲嘆息中,她仿佛回溯了千年歲月,在腦中看到了許多未曾經歷過的場景。
最初只是一方原始的山頭,四位修仙者在山上僅有的一間房屋前并肩而立,談笑風生。
慢慢地,原先的山頭上林立起一座座建筑,從只有四個人的小房屋變成了千萬人規模的泱泱大派,派中弟子其樂融融,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在這個門派最為鼎盛的時刻,他們花費了無數的心血,建起一座精妙絕倫的樓閣。
眨眼又過了千百年,時過境遷,門中弟子不知為何越來越少,派里的建筑也逐漸破敗下來,剩下來的門人連這山頭都沒保住,被另外一伙手持各類兵器的修仙者趕走了。
離開得匆忙,他們只來得及收走了那座樓閣。
而后這失了駐地的門派越發凋敝起來,最為落魄的時刻,門內甚至僅留下了唯一的一名弟子。
那是一個喜著白衣的男人,并沒有因為只剩下自己一個而另起爐灶。傅瀲瀲看到他時而撫琴,時而對弈,一轉眼又拿著紙筆恣意揮毫。即使都沒有師父傳授了,他還是日日留在聞心樓,極為認真地在這四條路上摸索著。
這是一個怎樣驚才絕艷的人,才能憑一己之力撐起四藝道統?
但很快,這男子也不見了,聞心樓前下換了一個背影,傅瀲瀲一眼就認出那是她的師尊墨扇真人。
這些影像在她面前如風中砂礫般漸漸散去。
……
從聞心樓的傳承記憶中退了出來,傅瀲瀲感覺自己親眼見過這千年的變遷后,心境上有了極大的變化,在丹青一途上的向道之心變得更為堅韌了。
四周的光華也逐漸暗淡,兩位早早守候在她兩邊的師兄見她醒來,第一時間送上了祝賀。
“恭喜小師妹天資卓絕,成功褪去凡骨踏上仙途。”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發現原本略微泛黃的膚色竟然變得豐盈玉潤,指尖白皙的近乎透明。不用照鏡子,她也能想象自己的小黃臉必是一樣宛如脫胎換骨。
“這就算入道了?”這入道怎么比小學考試還簡單。
樂正離含著檸檬陰陽怪氣道:“可能因為天道剝奪了某人的容貌,所以在別的方面做了些補償吧。”
傅瀲瀲:“……”
二師兄,你可閉嘴吧。
慕摧寒捻起她桌上的畫紙,看到畫作下方兩個一坐一立的人影時,他眼底閃過了一道光芒。
“小師妹,師兄可以厚顏向你討要一下這幅畫嗎?”他揚了揚手里的紙張,笑容和煦,“我看見這里面有我,心里喜歡的很。”
傅瀲瀲滿不在乎地點頭道:“大師兄辛苦為我布陣,小師妹心里感激不盡。一張畫而已,盡管拿去便是。”
慕摧寒便施施然將畫收入了袖中,渾然不顧身邊的樂正離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里頭還有我呢!為什么不給我?”他試圖據理力爭,“我也給你彈琴了啊!”
傅瀲瀲為難道:“這……”
慕摧寒不說話,唇角含著微笑靜靜看著炸毛的樂正離,一直看到他徹底蔫下來。
比大師兄矮了半個頭,身量也要瘦一些的二師兄似乎在大師兄面前毫無尊嚴呢。
傅瀲瀲快樂的在心里的小本子上記下了這個發現。
三人走在下山的路上,她看著樂正離一副懨懨的模樣,思忖一番開口道——
“要不,下回我再給二師兄畫一張就是。”
某人頓時活了過來。
“那可說好,到時候別不算數。”
“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可不就是小孩子。”
“……”
----------------------
夜幕星垂,傅瀲瀲半躺在自己新房間的臥榻上,聽著從二師兄的房間內傳來的琴聲,聞著竹木家具獨有的清新味道,她忽然覺得這樣的生活來之不易,自己應該將這些值得銘記的事情記錄下來。
于是她翻身起來,找出了從凡間帶過來的針線,又裁了些紙張,自己動手裝訂了一本粗糙的日記本。
研了些墨水,她提筆寫道——
“入聞心樓第一天,唱月姐姐做的飯很好吃,還認識了大師兄慕摧寒和二師兄樂正離。”在旁邊順手畫了一紅一黑兩個Q版師兄,還有一個端著食盒的Q版唱月。
這樣一看倒像是在地球時做過的手賬了,重拾前世的習慣,覺得十分懷念。
她托著腦袋想了想,又提筆寫道:“大師兄沉穩可靠,二師兄雖然為人傲嬌,但面冷心熱,他們二人待我十分不錯。”畫上一個紅衣小人彈琴的樣子。
“今日得師兄們相助,在聞心樓前成功引氣入體,踏上仙途,像做夢一般!”
寫到這里,傅瀲瀲伸出左手,五指輕輕張開,頓時有一道流光順著手臂盤旋而上,嬉戲跳躍宛如活物。她伸手簡單地一個揮拳,帶出的氣勁竟然吹倒了擺在面前的竹制筆筒,她現在才不到七歲啊!
她又將那道靈氣灌注在頭頂穴位之處,只覺得五感的敏銳度在瞬間提升了好幾倍,凝神屏息甚至可以清晰地聽見隔了一個庭院的對面,大師兄手里的棋子落盤之聲。
收回靈氣,她像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玩具一樣興奮地臉頰發紅:“我要再回地球,那妥妥是超能力者啦!”
將手賬收好,她又把自己那細細的一縷靈氣召喚出來,玩的不亦樂乎。
不知玩了多久。
一轉頭,她“嘭”地一聲撞到了什么溫熱的東西身上。
傅瀲瀲捂著發酸的鼻子抬頭,欲哭無淚的指責來人:“師父,你們進別人房間都不敲門的嗎?”
“瀲兒漂亮了許多,師父都快認不出來了。”沈棠笑嘻嘻地說:“我看你玩的開心,就自己進來了。”
他輕咳一聲道:“我才出門一天,徒兒僅靠自己摸索就入了門,比你那兩個不成器的師兄厲害許多,為師甚為欣慰!”說著他從袖子里摸出了一個精致小巧的香囊放到了傅瀲瀲的手上,“這是小小的獎勵。”
見傅瀲瀲好奇的盯著那個香囊,沈棠以為她家境窘迫,沒有見過這種富人家姑娘才會使用的飾品,于是解釋道,“為師與你相處的時間較短,也不知你的喜好。就擅自取了點素心花,托唱月做了一個香囊贈與你。”
香囊是桃粉色,上頭繡了許多隱隱泛光的團花圖案,一看就不是凡物。傅瀲瀲接過來系在腰上,只覺得靈臺中有清風拂過,一天的疲憊都得到了緩解,是個十分實用的寶貝。
自家門派資金羞澀,師父卻還是惦記著給她送禮物,她只覺得這香囊熱的發燙,笑容也發自內心:“謝謝師父和唱月姐姐,我十分喜歡!”
沈棠又道:“今日外出時我還買了一些布帛,放在了唱月那里。你正在長身體,一天一個樣,衣服不合身了就去找唱月給你做一些新的。”
看不出師父長得這么風流倜儻,操起心來卻和她前世的老媽不相上下,于是傅瀲瀲乖巧的應下:“好,謝師父關心!”
沈棠瞧著這個乖巧懂事的小徒弟,越看越喜歡,忍不住說道:“徒兒今天那副入道之作,寒兒已經給為師看過了。”
“同為師在凡界第一次到的那副畫一樣,作畫形式十分新穎,甚至連聞心樓內千百年來也從未有相似的技法流傳下來。”
他回憶著那副色彩濃麗的畫,“不用輪廓與線條,僅憑一些色彩的堆疊點染,就生動的還原出了當時的場景,為師在這聞心樓許多年,畫過的風景也不知凡幾,但如此特別的畫作,為師沒有見過。”
“瀲兒竟能將光輝留在薄薄一張紙上,這樣驚艷的技法,是瀲兒自己琢磨出來的嗎?”他抓住傅瀲瀲的兩條小胳膊,兩眼發光仿佛看到了什么絕世珍寶。
古人的丹青技法中,確實不重光影變化,因此當時傅瀲瀲刻意選用了一種與傳統山水截然不同的創作方式,通過濃烈的色彩和光影來描繪風景。
“呃……”傅瀲瀲在說與不說之間糾結了半天,最后還是良心占據了上風,橫下心來坦白道:“回師父,并不是徒兒自己所創,而是徒兒和老家一位丹青大師所學。”
她還記得劉璟當時的話語——“將別人的作品據為己有,實在不符合君子作風。”
即使不可能有人會發覺,她還是不想做剽竊的小人。
“凡界竟還有如此人物,他是誰,這技法又叫什么名字?”
“這位大師早已離世了,他叫……叫莫奈,這種畫法被稱為印象派。”生于十九世紀的法國=。=
聽聞對方已不在人世,沈棠一臉憾色,“這位莫大師水平如此了得,我竟從未聽說過,慚愧,慚愧。”
傅瀲瀲腹誹道您要是聽說過那才有鬼了好嗎!
她沒有半點誠意地安慰沈棠道:“莫大師畢竟是個凡人,對于修仙者來說不過曇花一現,老師不知道也很正常。”
沈棠摸著她的腦袋語重心長的說:“如此,這種幾乎失傳的技法就得靠瀲兒傳承下去了,瀲兒以后須要加倍努力,不可懈怠。”
傅瀲瀲:“……是,徒兒記下了。”失傳是不可能失傳的,除非地球美術生都死絕了。
為了防止沈棠繼續追問這個“莫大師”的事情,傅瀲瀲岔開話題道:“師父,徒兒今天在聞心樓下入道之時,看見了許多奇異的景象。”
沈棠聽了她的話,還是笑瞇瞇的似乎并不意外,“是不是親眼看到了很多過去發生的事?”
“對。”傅瀲瀲回憶起在白光中看見的那些畫面,只覺得心里惆悵的很,“沒想到聞心樓過去竟然如此輝煌,四藝之道怎么說沒落就沒落了呢。”
她的小臉上滿是困惑,似乎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瀲兒想知道?”沈棠拿了張凳子坐下,順手給自己到了杯茶。
傅瀲瀲也坐到他身邊,準備洗耳恭聽。
“這要從古時修真界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