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秋低喃。

“也許我也應該知道，只是，我忘記了。”

“不過，這只鬼很幸運。”

她莞爾一笑，戴著手套的手握緊了褚塵的手。

“因為她終于等到了。”

褚塵聽得一頭霧水。

正當他想要追問時，沐秋把食指抵在了唇上，示意他先不要出聲。

“他可以感受到你身上的陽氣，我們慢一點，不要嚇到他。”

褚塵只覺得自己背脊發涼。

“你確定我們會嚇到鬼？”

沐秋巧笑嫣然。

“會的呀，也有膽小鬼嘛。”

褚塵看著沐秋——

“怎么覺得你是在說我……”

他們還沒上到二樓，站在樓梯口就有陣陣陰風吹來，讓人忍不住打起哆嗦。

沐秋溫柔地笑著。

“準備好，我要呼喚他啦。”

看著沐秋，褚塵覺得這個夜晚似乎也并沒有那么來令人害怕了。

“好。”

“浮若，你的名字叫浮若，對不對？”

她的聲音很低，低到像是呢喃。

褚塵心想那一定是專門喚鬼的方法，叫鬼靠的不是嗓門大小。

“浮若，你還記得我們么？一百年前我們曾經見過。”

那陣陰風在沐秋話落霎時吹得更猛了。

“你們……是你們？”

浮若難以置信地看著兩人。

“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還活著？”

這動靜好似360度混響環繞音，褚塵完全無法分辨出浮若聲音的方位。

“她果然記得我們。”

褚塵注意到沐秋在笑，那笑容好似是某種猜想得到了準確的驗證。

“浮若，你愿不愿意出來與我們見上一面？”

褚塵看到眼前像是有一小團龍卷風卷起了黑沙，當那團黑沙散去，一個蒼白的身影出現了。

那身影竟披著一身婚服，竟然還有個蓋頭。

“是你們……真的是你們！”

褚塵看著浮若的扮相，感覺周身空氣都冷了下來。

……他戴著蓋頭，到底是怎么看到我們的？

沐秋笑著走上前一步。

“沒錯，你還記得我們真是太好了。”

“我有幾個很重要的問題要問你，首先，北城山的尸骨，你知道他們屬于誰么？”

浮若沒有回答，而是不住地哭了起來。

那哭聲凄愴柔婉，讓聽者聞之都覺得心疼。

該說一句不愧是學唱之人！

沐秋淡定地靠近浮若。

“哭解決不了問題，這百年來你一直徘徊于世間，到底是為了什么？你還有什么夙愿未了？”

浮若依舊沒有停止哭泣。

“都怪我！是我害死了他們……他們都是好人……他們不該死！”

“不該因為我這種人而死！你懂么！”

沐秋耐心地蹲下來，拍了拍浮若的后背。

“所以你是因為自責？那么這些人到底是因何而死？”

浮若終于鎮定了許多，說起來了自己。

“原本我生如浮萍……漂無定所，所幸擁有一副好嗓子，倒也能勉強謀生。”

“是那位班主發現了我的才華，讓我留在他那里，我這才有了家，因此格外賣命。”

“我去了以后，戲班的生意漸漸好了起來，但是老班主唯獨青睞我一人而忽略了其他。”

“心生妒意的人往晚膳里下了毒，大家像往常一樣，開開心心地一起吃飯，沒想到……”

說到這里，浮若語氣哽咽，似乎難以下咽。

沐秋看著某處。

“嫉妒你的人是你徒弟么？”

浮若的回答——

“不……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他那天吃的少，毒沒能要了他的命。”

“就是他為大家收了尸，雖然買不起棺材，還是盡可能地將所有人安葬在了一起，還把我的鐲子埋在了我身邊……”

“每逢清明，他為我燒紙燒衣，我托夢給他，說最近越來越丑了，他便燒來了新衣和蓋頭。”

有人給他燒紙錢，就像沐秋一樣，幫著其他鬼燒紙錢。

“這不是很好么？還有人惦記著你。”

浮若低著頭，背影凄涼。

“沒了……他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給我燒過東西了。”

褚塵努了努嘴，安慰的話還是沒有說上來。

“過了一百年，那個人肯定去世了啊。”

浮若有些激動。

“我知道！這并非我的怨念所在！”

“那個殺害大家的狠毒之人逃走了！她卷走了所有錢財逃之夭夭，最后也沒能伏法！”

“我不甘心……百年來我一直守著大家的墳冢，我無法原諒我自己，他們都是因我而死！”

浮若身上的怨念越來越重，看起來很可怕。

沐秋感到不妙。

“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越陷越深了。”

“你的徒弟將鐲子還給你，你的心愿已了才是，其他人也都已經轉世投胎，你也該走了。”

浮若拳頭逐漸握緊。

“鐲子……說到我的鐲子！他們又奪走了它！”

“‘他們’是指誰？”

“我不知道！！！”

浮若一聲咆哮，大風吹起了她的蓋頭。

蓋頭下是一張混沌不堪的面容。

他的臉像被潑了墨水的畫布，一行一行的黑淚從他漆黑空洞的眼睛里流下。

沐秋馬上捏了捏褚塵的手，提醒他要保持鎮定。

浮若在那里自言自語。

“他們掘開了墳墓亂挖一通，把大家的尸骨碾得稀碎！”

“最后……最后他們挖出了我的骨頭，拿走了我的鐲子！”

那只鐲子，那些人的死。

“是那些地產商？”

浮若的情緒有些失控，但是在沐秋面前理智尚存。

“我聽不懂……我聽不懂你們那些亂七八糟的詞匯！我只知道他們拿走了我的東西！”

“我在找到他們……我要把他們全部殺光！”

沐秋看著他這個狀況，趁熱打鐵。

“那你到底有沒有傷害過那個學生？他的嘴里為什么會有你的頭發？”

浮若似乎將沐秋的話聽了進去，他有些嘲諷地笑了笑。

“那個小男孩？呵呵……他太吵了，他見到我嚇暈了過去，第二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被人捆在教室里，嗷嗷亂叫！”

“我就把頭發塞進他嘴里！想讓他閉嘴！”

“我沒有心情管這些小屁孩……我只想報仇！那些混蛋玷污了我的恩人們！”

沐秋腦海中迅速閃過幾個畫面。

“所以說不是你做的？那你知不知道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