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

“外面的世界怎么樣？”

“很奇特。”

“有多奇特？”

“外面有生長在枯石懸崖上不屈蒼天命運的松柏，有等待了十七年只為一日高飛的夏蟬，有跟著風的腳步隨遇而安的青鳥，有青春朦朧時心生愛慕卻不敢開口的少年……”

“很想看看。”

“會有機會的。”

“不會有的。”

“為什么？”

“我沒有腳，我被這片生我養我的天地給禁錮了。”

“這樣啊？可腳不是與生俱來的嗎，腳不是能夠自己長出來的嗎？你可以試著長出腳來。”

“可以嗎？”

“可以的，以前我就看見過一塊石頭長出腳來。”

“它得到自由了嗎？”

“沒有，它第二天就被一道天雷給劈成了粉末。”

“這樣啊……”

在秋日的黃昏中，青鳥穩穩的站在苦竹的枝頭上，邊整理著羽毛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青鳥聊著峽谷外天高海闊的世界，苦竹聽著峽谷外天高海闊的世界。

“我好像有些厭倦外面的世界了，有時候真的想像你一樣，安安靜靜的在峽谷中生存，不用擔心危險也不用擔心食物，只需要安靜的活著就行了。”

“安靜的活著？”

“對啊，你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險，我只給你講了美好的事物，沒給你講危險的環境。”

“很危險嗎？”

“很危險，我時常陷入瀕死的處境，若不是天生機智加上運氣不錯，早就成為大地的養分了。”

青鳥說的很認真，神情都變得緊張起來，它警惕了下四周，突然想起這里除了那一苦竹外沒有任何生命。

“很危險的話——不如你就留在我身邊吧？我這里很安全。”

“留在這？”

聞言青鳥似乎很驚訝，忽明忽暗的眼眸低頭看著身下的苦竹，揮了揮輕靈的翅膀，笑道：“還是算了吧，你這里連飽腹的野果都沒有，我總不能每天就靠露水與竹葉生活吧？”

“額……”

“這樣啊，是我唐突了，忘了你是鳥，我是竹，我可以一棵竹忍受艱苦孤獨的生活，而你……我不愿意讓你忍受這樣的生活。”

“我屬于大地，屬于孤獨，屬于長夜漫漫的等待。”

“你屬于天空，屬于自由，屬于那奔走世界的風。”

“本就不是一條路上的過客，強湊在一起，多難受啊。”

聽過苦竹那番話，青鳥沒說什么，只是目光幽幽的望著天邊一點點消逝的光芒，道：“如果我從外面帶來果樹的種子，帶來充足的養分，是不是就可以在這里生活下去了？”

驀然，苦竹在風中微微一顫，沉默了，沉默了好久好久。

峽谷還是那片峽谷，秋天的到來并沒有讓它有太大的變化。苦竹還是那棵苦竹，驕傲又自卑，期盼著不再孤獨的日子，又沒勇氣付出行動。

青鳥還是那只青鳥，它身上的自由與生俱來，但它此刻好像有些累了，好像需要個肩膀來依靠。

它在期待著什么，期待著什么……

時間隨風而逝，終于，在天邊的光芒即將消逝之際，苦竹回答了。

“長不出來的，長不出來的——大地上全是碎石，大地下也全是碎石，只有我能夠在這里生存，只有我。”

話音落下，光芒徹底消逝，天黑了，很黑很黑，黑的讓人再也看不清愛情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