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格里敏大樓

黑家鼠和褐家鼠

在斯戈耐東南離海不遠的地方有個古城堡，叫格里敏大樓。整個建筑都用石頭筑成，高大而堅固，在平原上十幾里路以外都能看見。城堡只有四層，但是雄偉非凡。位于同一莊園里的一所普通住房與之相比，猶如一個供兒童玩賞的小屋一樣。

那座高大石頭建筑的外墻、隔墻以及拱形圓頂如此之厚，以至里面除了一道道的厚墻外，幾乎什么也容不下。那里樓梯很窄，過道狹小，房間不多。為了保持墻壁的堅實，只在上面幾層開了少數(shù)幾個窗戶，而最下面一層連一個窗戶也沒有，只有幾個透光的細孔。在古時的戰(zhàn)爭年代，人們躲進那樣一座高大牢固的房子里，就像現(xiàn)在在刺骨的寒冬縮在皮大衣里一樣高興；但是美好的和平時期到來之后，人們就不愿意再住在城堡內(nèi)那些陰暗寒冷的石頭房子里了。他們在很久以前就離開了格里敏大樓，搬到陽光充足和空氣流通的住宅里去了。

這就是說，在尼爾斯·豪爾耶松隨大雁到處漫游的時候，格里敏大樓里已空無一人，但并未因此而缺少房客。一對白鸛每年夏天都住在房頂上的一個大巢里；在屋檐下住著一對貓頭鷹；在暗道里住著蝙蝠；在廚房的灶坑里住著一只老貓；在地下室里則住著幾百只在那里生活了多年的黑家鼠。

老鼠歷來在動物中聲名狼藉，但是格里敏大樓的黑家鼠卻例外。其他動物提到他們時總是帶有幾分敬意，因為他們在同自己的敵人進行的斗爭中表現(xiàn)得非常勇敢，在他們的種族遭受巨大災難時表現(xiàn)得極其頑強。他們是屬于過去數(shù)量眾多而強大、現(xiàn)在正趨于滅絕的一個鼠種。多年來，斯戈耐和全國都是他們的天下。他們遍及每一個地下室、每一個頂樓、每一個草棚和谷倉、每一個食品庫和面包房、每一個牛圈和馬廄、每一個教堂和城堡、每一個釀酒作坊和磨坊，以及人們修建的每一所房舍。但是現(xiàn)在他們已從那些地方被趕走，而且接近被消滅。偶爾在這塊或那塊古老偏僻的地方還能碰到幾只，但是任何地方都沒有格里敏大樓里多。

一種動物的絕種往往是人為的，但是黑家鼠的情況卻不是這樣。誠然人們同黑家鼠進行過斗爭，但是并沒有使他們處于絕境。戰(zhàn)勝他們的卻是他們本家族的另一個族類——褐家鼠。

褐家鼠和黑家鼠不一樣，他們并不是土生土長的。在一百多年前，有幾個貧窮的盧卑克^[1]移民乘船從馬爾默登陸來到這個國家，褐家鼠是跟隨他們而來的。當時，這些褐家鼠是一群無家可歸、快要餓死的可憐蟲。他們棲身在港口，在碼頭下的木樁之間游來游去，靠漂在水上的臟東西維持生命。那時他們從不敢上岸到被黑家鼠控制的城里去。

但是，當他們數(shù)量逐漸增多以后，這些褐家鼠的膽量就越來越大了。他們先是搬進了幾所被黑家鼠拋棄的破舊房子里。他們在排水溝和垃圾堆里尋找食物，滿足于黑家鼠毫無興趣的一切廢物。但是他們適應性強、要求不高、無所畏懼，所以僅僅幾年他們就強大了起來，開始把黑家鼠從馬爾默趕走。因為他們對戰(zhàn)斗毫不膽怯，所以他們從黑家鼠那里奪走了頂樓、地窖和倉庫，使他們餓死或咬死了他們。

他們攻下了馬爾默以后，就開始大股小股地出動去占領全國。令人費解的是，為什么在褐家鼠為數(shù)尚少的時候黑家鼠沒有一齊出征把他們消滅?？赡苁悄切┖诩沂筮^分自信，沒有想到會失去他們的統(tǒng)治吧！他們坐享自己的財產(chǎn)，而褐家鼠卻在此間一個一個地奪走了他們的農(nóng)莊、村落和城市。他們被餓死、被趕走、被殲滅。除格里敏大樓外，他們在斯戈耐再也沒有了安身之地。

那座古老的石頭建筑墻壁堅實，上面打通的鼠道極少，所以黑家鼠才成功地守住了它，阻止了褐家鼠的侵入。入侵者和守衛(wèi)者之間的戰(zhàn)爭，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進行著，但是黑家鼠警惕地守衛(wèi)著，打起仗來視死如歸，憑借著那雄偉、古老的建筑始終保持著勝利。

必須承認，黑家鼠得勢的時候，其他動物也像憎恨現(xiàn)在的褐家鼠一樣憎恨過他們，這是完全合乎情理的。他們經(jīng)常跳到那些手腳被捆的可憐的俘虜身上折磨他們，吞食他們的尸體，或者偷走窮人地窖里留下的最后一個蘿卜，咬斷正在睡覺的鵝的腳，從母雞身邊搶走雞蛋和雛雞，做了成千上萬的壞事。但是自從他們遇到不幸以后，似乎這一切都被遺忘了，大家不由得對這個種族中長期同敵人進行搏斗的最后一批黑家鼠敬佩起來。

住在格里敏莊園和周圍地區(qū)的褐家鼠仍在繼續(xù)進行戰(zhàn)爭，并企圖利用每一個合適的機會占領這個城堡。大家可能會認為，褐家鼠已贏得了這個國家的所有其他地方，他們應該讓這一小群黑家鼠安寧地占據(jù)格里敏大樓了吧，但是他們卻不這樣想。他們經(jīng)常說，能不能最后戰(zhàn)勝黑家鼠是一個榮譽問題；但是對褐家鼠知根知底的都明白，人們把格里敏大樓做了糧倉，才是褐家鼠不占領它就不甘心的真正原因。

白鸛

3月28日星期一

一天清晨，夜宿在維木布湖上的大雁，一大早就被空中的大聲鳴叫喚醒了。“特里嘮！特里嘮！”叫聲在回響，“鶴舞大表演明天在克拉山舉行，灰鶴特里亞努特讓我們歡迎大雁阿卡和她的雁群光臨。”

阿卡馬上仰起頭回答：“謝謝并向他問候！謝謝并向他問候！”

灰鶴們又繼續(xù)向前飛行，但是大雁們很久仍然聽得見他們一邊飛一邊對著每塊田地和山林發(fā)出的叫聲：“鶴舞大表演明天在克拉山舉行，特里亞努特讓我們歡迎你們光臨。”

大雁聽到這個消息非常高興?！澳愕倪\氣真好，”他們對白雄鵝說，“你可以觀看鶴舞大表演了。”

“看灰鶴跳舞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嗎？”雄鵝問。

“這是你做夢也想不到的?！贝笱銈兓卮?。

“我們現(xiàn)在要考慮一下明天大拇指怎么辦，在我們到克拉山去的時候，可不能讓他發(fā)生意外?！卑⒖ㄕf。

“他用不著獨自留在這里，”雄鵝說，“要是灰鶴不準他去看他們跳舞，我就留下和他做伴。”

“至今還沒有人被批準參加過在克拉山舉行的動物集會，”阿卡說，“所以我不敢把大拇指帶去。但是這件事我們以后還可以再商量。現(xiàn)在我們得首先去找點吃的?！?/p>

于是阿卡發(fā)出了啟程的信號。這一天她還是為了躲避斯密爾，要盡量到遠處去尋找覓食地點。他們一直飛到格里敏大樓以南那片潮濕的草地上才降落。

這一天，男孩一直坐在一個小水塘邊吹蘆笛。他因不能去觀看鶴舞大表演而悶悶不樂，但是一個字也不好意思向雄鵝或大雁提。

阿卡對他還有疑心，這使他很苦惱。當一個男孩為了跟幾只窮雁四處周游而不愿再變成人時，他們應該理解，他是無意背叛他們的。他們同樣應該理解，為了同他們在一起他已經(jīng)做出了那么大的犧牲，那么讓他看到一切奇妙的東西也是他們應盡的義務。

“我不得不向他們直接說出我的想法了?！彼?。但是一小時又一小時地過去了，而他還是沒好意思說。這事聽起來好像有點奇怪，但男孩確實對那只老領頭雁產(chǎn)生了某種敬意。他感到要違抗她的意志是不容易的。

在那塊潮濕草地的一邊，大雁正在覓食的地方，有一道很寬的石頭圍墻。當時發(fā)生了這樣一件事：當男孩在傍晚時分終于抬起頭來要同阿卡講話時，他的目光落到了那堵墻上。他因驚奇而小聲地叫了一聲，所有大雁馬上就向上看。他們站在那里目不轉(zhuǎn)睛地朝男孩看的方向看過去。起初，大雁和男孩都以為圍墻上的灰色鵝卵石長了腿，開始跑了起來，但是很快他們就看清是一群老鼠在上面跑。他們移動得很快，一排一排地擠在一起往前跑，而且數(shù)量很多，有很長一段時間把整個圍墻都遮住了。

在他還是一個很強壯、個子很大的人時，男孩就害怕老鼠。而現(xiàn)在他這么小，兩三個老鼠就能制服他，他又怎么能夠不怕呢？當他站在那里看時，他的脊梁溝直冒涼氣。

但奇怪的是，大雁也和他一樣厭惡老鼠。他們沒有同老鼠打招呼，而且在老鼠過去以后還抖了抖身子，好像老鼠弄臟了他們的羽毛。

“有那么多褐家鼠出動??！”從瓦西亞爾來的大雁伊克西說，“這可不是好征兆。”

這時男孩想趁機對阿卡說，他覺得她應該讓他跟著到克拉山去，但是他又沒有說成，因為有只大鳥突然落到了大雁們中間。

人們看到這只鳥時，真會以為他的軀干、頸項和頭都是從一只小白鵝身上借來的。但是上面又長著大黑翅膀、紅色的長腿和對那個小腦袋來說未免有點過大并難以支撐的又粗又長的嘴，所以他的外表帶上了幾分憂愁和傷感。

阿卡連忙整好羽翼，一面趕上去迎接，一面用頸項連連鞠躬。她對在早春時節(jié)就在斯戈耐見到他并不怎么驚奇，因為她知道，在雌白鸛要費力地飛越波羅的海之前，雄白鸛往往提前來到，檢查一下他們的住處，看看是否在冬季遭到了破壞。但是，因為白鸛多同他們的同族交往，所以阿卡非常懷疑，白鸛為什么會來找她。

“我想您的住房沒有被破壞吧，埃爾滿里奇先生?！卑⒖ㄕf。

現(xiàn)在證明，人們說的千真萬確，白鸛開口必訴苦。這只白鸛吐字困難，說話時聽起來就更加凄慘。他站了很久，起初嘴里只是嘎嘎地叫，然后才用沙啞而微弱的聲音說話。他抱怨著一切：他們在格里敏大樓屋脊上的窩遭到了冬季狂風的嚴重破壞；他目前在斯戈耐找不到吃的；斯戈耐人正在奪取他的全部財產(chǎn)；他們從他的低洼地里排走了水，并耕種了他的沼澤地。他打算從這個國家遷走，再也不回來。

在白鸛發(fā)牢騷的時候，沒有安身之處的大雁阿卡不禁暗想：“要是我生活得也像您那么好，埃爾滿里奇先生，我才不訴苦呢。您生來就是一只自由的野鳥，而人卻對您如此寵愛，沒有人向您發(fā)射一顆彈丸，或從您的窩里偷走一個蛋?！倍⒖▍s把這一切悶在自己的肚里，對白鸛只是說，她不大相信他愿意從落成后就成為白鸛棲息之地的那座大樓里搬走。

這時，白鸛突然問大雁們是否看見了那群浩浩蕩蕩開往格里敏大樓的褐家鼠。當阿卡回答說她看見了那群壞東西時，白鸛就對她講起了多年來為守住城堡而戰(zhàn)斗的那些勇敢的黑家鼠。“可是今天夜里格里敏大樓就要落到褐家鼠手里了?！卑X嘆息道。

“為什么就在今天夜里，埃爾滿里奇先生？”阿卡問。

“噢，因為昨天晚上差不多所有黑家鼠都到克拉山去了，”白鸛說，“因為他們真的相信了所有其他動物也會趕到那里去。但是你們看見了吧，褐家鼠卻都留在家里?，F(xiàn)在他們正在集合，準備趁只有幾個去不了克拉山的老家伙守衛(wèi)時在今天夜里攻進城堡。他們肯定能夠達到他們的目的。但是多年來我一直與黑家鼠和睦相處，要我和他們的敵人住在一起，我是不樂意的?！?/p>

阿卡現(xiàn)在明白了，原來是白鸛對褐家鼠的作為感到氣憤，找她訴說對他們的不滿來了。但是從白鸛的習慣來看，他一定沒有盡力去制止這一不幸事件的發(fā)生。“您給黑家鼠報信去了嗎，埃爾滿里奇先生？”她問。

“沒有，”白鸛說，“送信也沒有用。不等他們趕回來，城堡就會失陷?！?/p>

“您不要這么肯定，埃爾滿里奇先生，”阿卡說，“據(jù)我了解，有一只上了年紀的大雁，也就是我，很想制止這種野蠻行為。”

當阿卡說這句話的時候，白鸛抬起頭，用瞪大的眼睛望著她。他這種表情并不奇怪，因為在老阿卡身上既沒有適于作戰(zhàn)的爪子也沒有適于作戰(zhàn)的嘴。另外，她又是一個晝鳥，天一黑她就身不由己地發(fā)困，而老鼠卻正好要在夜間作戰(zhàn)。

但是阿卡顯然已拿定主意要援助黑家鼠。她把從瓦西亞爾來的伊克西叫到面前，命令他把大雁們帶到維木布湖上去。當大雁們表示不同意時，她威嚴地說：“我認為，為了我們整體的利益，你們要聽我的話。我必須飛到那座大石頭建筑那里去。如果你們都跟著我去，那么莊園里的人就不可避免地會發(fā)現(xiàn)我們并把我們擊落。在這次飛行中我唯一要帶去的就是大拇指。他對我會有很大用處，因為他有很好的眼睛，而且可以在夜里不睡覺。”

這天男孩的心里很別扭。他聽到阿卡的話后，便伸了伸腰，盡量顯得個子大些，然后背著雙手，神氣十足地走上前去打算說他不想?yún)⒓油旨沂蟮膽?zhàn)斗，讓阿卡另請高明。

但是男孩剛一露面，白鸛就開始動起來。本來他是按照白鸛的習慣低著頭，把嘴貼在脖子上站著的。而這時他咽喉的深處卻發(fā)出了咕嚕咕嚕的叫聲，好像在笑。他迅速把嘴往下一伸，抓起男孩就把他拋了兩三米高。他把那個把戲反復耍了七次，男孩一直在尖叫，大雁們也喊：“您這是做什么，埃爾滿里奇先生？他不是一只青蛙，而是一個人，埃爾滿里奇先生。”

最后白鸛把男孩放到了地上，但是一點也沒有把他碰傷。然后他對阿卡說：“現(xiàn)在我要回格里敏大樓去了，老人家。我出來的時候，住在那里的動物都很擔心。您可以相信，當我告訴他們，大雁阿卡和小人兒大拇指要來搭救他們時，他們一定會很高興?！?/p>

白鸛伸了伸脖子，張開翅膀，就像一支箭離開了上滿弦的弓一樣飛走了。阿卡知道，白鸛的舉動是在嘲笑她，但是她一點兒也沒在意。等到男孩把被白鸛甩掉的木鞋找到，她就把他放在自己的背上，跟著白鸛出發(fā)了。男孩并沒有反對，連一句不愿意去的話也沒有說。他對白鸛非常生氣，騎在大雁的背上還發(fā)出了一陣輕蔑的冷笑。因為他人小，那個長著紅色長腿的家伙就以為他是無能之輩，但是他要讓他知道，西威門荷格來的尼爾斯·豪爾耶松是一條堂堂男子漢。

過了片刻，阿卡就來到了格里敏大樓白鸛的窩上。那是一個又大又漂亮的窩。它以一個車輪做底，上面圍了好幾層樹枝和草皮。它的年代已經(jīng)很久，許多灌木和野草都在上面扎了根。當雌白鸛趴在中央的小圓坑上孵卵的時候，她不僅可以把斯戈耐的一大片美景盡收眼簾，而且還能觀賞周圍的野薔薇花和屋頂長生花。

男孩和阿卡馬上就看出，這里出現(xiàn)的情況打亂了平常的秩序。在白鸛的窩邊站著兩只貓頭鷹、一只身上長滿灰色條紋的老貓和十二只牙齒很長、眼睛機靈的年邁的老鼠。要不是情況異常，人們是看不到這些動物之間的睦鄰景象的。

他們中間沒有一個回過頭來看阿卡一眼，或是對她表示歡迎。他們什么也不想，只是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那冬天光禿禿的田野上隱約可見的幾條灰色長線。

所有黑家鼠都默默無言。從他們的神情上就可以看出，他們十分絕望。他們顯然知道既不能夠保全自己的性命也不能守住城堡。那兩只貓頭鷹轉(zhuǎn)動著大眼睛，顫動著眼皮，用令人刺耳的聲音訴說著褐家鼠的大逆不道，并說他們不得不背井離鄉(xiāng)，因為他們聽說，褐家鼠對他們的蛋和幼雛都不會放過。那只身上長著條紋的老貓斷定，一旦褐家鼠大批攻進城堡，他就會被他們咬死。他不停地咒罵那些黑家鼠?！澳銈冊趺磿薮赖竭@種地步，竟然撤走了你們最好的斗士？”他說，“你們怎么能相信褐家鼠呢？這是絕對不能寬恕的?！?/p>

那十二只黑家鼠一言不發(fā)。而那只白鸛，盡管心里也不好過，卻還要去逗那只老貓?！袄县埫⑺?，不必擔心?！彼f，“你沒有看見，阿卡她老人家和大拇指來拯救這城堡了嗎？你可以相信，他們會成功的?，F(xiàn)在我要睡覺了——我要香香地睡一覺。明天我醒來的時候，格里敏大樓里保險一個褐家鼠也沒有了?！?/p>

男孩朝阿卡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要在白鸛蜷著一條腿站在窩邊上睡覺的時候把他推到地下去，但被阿卡制止了。看來阿卡一點也沒有生氣。相反，她還用滿意的腔調(diào)說：“我這么大年紀，如果連目前這點困難都沒有辦法解決，就太不像話了。只要整夜可以不睡覺的貓頭鷹夫婦愿意為我去傳遞消息，我想一切都好辦?！?/p>

貓頭鷹夫婦都愿意效勞，于是阿卡請雄貓頭鷹去找那些外出的黑家鼠，建議他們立即趕回家。她把雌貓頭鷹派往住在隆德大教堂的草鸮佛拉瑪那兒去執(zhí)行一項任務。那個任務極其秘密，阿卡不敢大聲說，就小聲把任務布置給了她。

捕鼠者

褐家鼠到處探索，終于找到了一個開著口、通往地下室的小洞。當時已是午夜時分。那個洞位于墻上高處，老鼠就采取了疊羅漢的辦法，一個踩著一個的肩膀往上爬。沒過多久，他們中間最勇敢的一個就到了洞口上，準備進入格里敏大樓——褐家鼠的許多前輩就是在它的墻角下犧牲的。

那只褐家鼠在洞口稍停了一下，看看有沒有黑家鼠攻擊他。守衛(wèi)者的主力部隊雖然不在，但他估計，留在城堡里的黑家鼠決不會不戰(zhàn)自降。他膽戰(zhàn)心驚地傾聽最細微的響聲，但到處一片寂靜。褐家鼠的領隊這時便鼓起勇氣，跳進了漆黑的地下室里。

褐家鼠一只接一只地跟著他們的領隊跳了下去。他們都保持寂靜，時刻警惕著黑家鼠的伏擊。他們一直等到大批褐家鼠進入了地下室，地板上再也容納不下時，才敢向前推進。

雖然他們以前從來沒有進入過這所房子，但是對他們來說找到道路并不困難。他們很快就在墻里找到了黑家鼠上樓的通道。在他們爬上那些狹窄而陡峭的小道之前，他們又仔細窺伺了一下周圍的動靜。黑家鼠這樣躲起來使他們感到比公開交戰(zhàn)還可怕。當他們平安無事地爬上第一層樓時，他們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幸運。

他們一進門就聞到了地上大堆大堆的谷物散發(fā)出的香味。但是現(xiàn)在就開始享受勝利的果實還為時尚早。他們首先要仔細察看一下那些幽暗而空蕩的房間。他們爬到了城堡舊廚房地板中央的爐灶上，而在靠里面的一間屋子里卻差點跌進一口水井里。他們連一個細小的透光孔也沒有放過，但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黑家鼠。他們完全控制了這一層樓以后，就開始以同樣謹慎的方式去占領第二層。他們一邊屏住呼吸擔心敵人會朝他們撲上來，一邊又不得不拿出勇氣艱難而危險地穿過一道道的墻。盡管谷堆的芳香在誘惑著他們，但他們還是要強使自己去一一查看從前城堡的衛(wèi)士住過的那些用柱子頂著的房間、他們曾經(jīng)用過的石桌和爐灶、墻上深陷的窗洞和以前為了把煮沸的瀝青澆向入侵的敵人而在地板上鑿通的窟窿。

這時仍然沒有黑家鼠出現(xiàn)。褐家鼠試探著到了第三層樓上城堡主人的大禮堂，那里也像這座古城堡中的其他房間一樣荒涼而空蕩。他們甚至還爬到了只有一個空曠的大房間的最高一層樓上。他們唯一沒有想到要搜查的就是房頂上白鸛住的那個大窩了。而在那里，這時雌貓頭鷹卻正把阿卡叫醒并告訴她，草鸮佛拉瑪已同意她的要求并把她要借的東西送來了。

褐家鼠把整個城堡仔細搜查過以后，心情才平靜下來。他們認為黑家鼠已經(jīng)逃跑，不再抵抗，于是就高高興興地跑到谷堆上去了。

但是褐家鼠還沒有咽下幾個麥粒，就聽見院子里傳來了一個尖聲小哨刺耳的聲音。褐家鼠從谷堆上抬起頭來，不安地聽了聽，跑了幾步，好像打算離開谷堆，但是又返回去吃了起來。

小哨的激烈尖叫又響了起來，這時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一只老鼠，兩只老鼠，啊，整群整群的老鼠丟下谷物，跳出了谷堆，走最近的路往地下室里跑，以便到院子里去。不過還有很多老鼠留在樓上。他們在回想著征服格里敏大樓所花的代價，而不想離去。

但是小哨的響聲又一次催促他們，他們再也不能不服從了。他們慌忙從谷堆里跳出來，從墻里的窄洞里滑了下去，滾成了一堆，爭著往外跑。

在院子中央站著一個吹小哨的小人兒。他的身邊已經(jīng)圍了一圈老鼠在好奇而心醉地聽他吹小哨，而且每一瞬間還有更多的聽眾趕來。有一次，他把小哨從嘴里拿下來一小會兒，對他們嗤之以鼻；當時好像老鼠就要撲過去，要把他咬死。但是，當他再次吹起來時，他們又一次被征服了。

小家伙把所有褐家鼠從格里敏大樓里吹出來之后，就開始慢步走出院子朝大路上走去，而所有褐家鼠也不得不跟在他后面走，因為他的哨聲實在悅耳，簡直使他們無法抗拒。

小家伙走在前面，把他們引到了通往瓦爾比的路上。他極力在樹籬里轉(zhuǎn)圈和拐彎，并把他們引進了一條溝里。他走到哪里，他們就跟到哪里。他不停地吹著像是用一個獸角做的小哨，不過那獸角非常非常小，在我們所處的時代還沒有一種動物的前額上長著那么小的角。至于那個小哨是出于誰人之手，也沒有人知道。那是草鸮佛拉瑪在隆德大教堂一個窗洞里發(fā)現(xiàn)的。她把它拿給渡鴉巴塔基看過。他們倆推測，從前那些想征服老鼠和小家鼠的人可能經(jīng)常做這種小哨。但渡鴉又是阿卡的朋友，阿卡是從他那里知道佛拉瑪有這樣一個寶物的。

確實，小哨的魔力是老鼠無法抗拒的。男孩在前面走著，在星光下一直吹著他的小哨，老鼠則一直跟在他的后面。他在黎明時吹著，在日出時吹著，整群老鼠一直跟在他后面，被他引得離格里敏大樓的大谷倉越來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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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今德國北部的一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