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把唐然和那位女生帶入辦公室，找她倆談話。

女生一直低著頭，不敢看老師，也不敢看她。班主任狠狠訓斥了女生，女生哭著鼻子給她道歉，唐然始終神情漠然。

“對不起，唐然，我錯了，我不該這樣做，請……請你原諒我。”女生頭埋得低低的，抽噎著說。

唐然站的筆直，沒有看她一眼，待她說完，淡淡開口：“老師，我現(xiàn)在可以回教室了嗎？”

她沒有接受女生的道歉。

班主任有些為難了，愣了愣，看看她，再看看哭泣的女生，點了點頭：“啊，去吧！”

唐然轉(zhuǎn)身就走，沒有任何多余的神色。

回到教室，她往后淡淡的撇了一眼，隨后坐下，拿起筆翻開課本，開始做許闈給她留下的真題。

駱躍陽的座位空著，已經(jīng)一個星期了。

——

下午三節(jié)課過得很快，唐然的肚子“咕咕”的叫，有些餓了。她拿出包里的兩個三明治，雞蛋培根餡的，被塑料膜包裹的精致。

她提起袋子，拿上真題，跑出去。

一口氣爬上對面明德樓的五樓，她喘著氣，按著門標找到三班的位置，站在門口探進半個頭。

這時是吃晚飯的時間，可教室里仍然坐著一大半學生，有的邊啃面包邊看著書，有的站在走廊邊上背單詞。

這大概就是高三的生活，抓緊一切空余時間，絲毫不敢怠慢。

唐然趴在門口處往里看，一眼就看在坐在講臺下最中間位置的許闈，正欲喊他的名字，又硬生生噎住，怕打擾了其他人學習。

她放輕腳步走進去，走到許闈的桌錢，他在專心致志地解物理題，根本沒有察覺她的到來。

這么認真啊。

唐然竟一時不忍心打擾，從袋里拿出一個三明治，輕輕放在他的桌前。

許闈這才抬頭，看到她，扶扶眼鏡，溫柔蕩開：“唐然？”

唐然笑了，拿起真題那張紙，在空中揮了揮。

許闈起身，放下筆，拿起那塊三明治：“走，出去說。”

她跟著許闈來到接水處的陽臺前，許闈看著對面樓的走廊上打鬧嬉戲的學生們，接過她手中的A4紙。

他從上往下看，頷首：“不錯，進步很大，上次講過的技巧都用上去了。最后一題難度比較大，給出來讓你熟悉熟悉，做不出來沒有關(guān)系，過段時間我會給你講。”

唐然心里欣喜，剝開塑料薄膜，咬下一大口，腮幫子鼓鼓的，邊吃邊說：“謝謝許哥哥，都是你的功勞，我都感覺我已經(jīng)愛上學習了！”

許闈也笑，鏡框下的眼睛明亮黝黑：“真的嗎？其實學習很有趣的。你一道題一道題的攻下來，就像玩游戲闖關(guān)，十分有成就感……”

唐然認可的點點頭，笑著“嗯”一聲。看見許闈手中拿著的三明治，問道：“你吃晚飯了嗎？”

許闈又扶了下眼鏡：“還沒有。”

“那你快吃啊，剛從保溫錫紙里拿出來，還是熱的。”唐然說。

許闈看著她大口大口吃著的樣子，心生歡喜，覺得此番模樣竟十分可愛憨態(tài)。笑了，也咬下一大口。

兩人站在欄桿旁，一起干乏地吃著晚餐，略顯寒酸。

默了好一會兒，許闈問道：“你將來有什么打算？”

唐然歪著腦袋想了想，答道：“先好好學習，像你一樣，考一個好大學，然后……然后就不知道了。”

許闈點頭，認真的模樣：“馬上期末了吧，好好復習，高一的知識點并不多，要踏實打好基礎(chǔ)。”

唐然聽進去了，偏頭問他：“那你呢，快高考了，你壓力大嗎？”

許闈笑開，自在淡然的樣子：“高考不是終點，只是一次檢驗學習成果的測試，所以對我來說也沒什么壓力，我只是在全力的完成每一階段不同的任務罷了。”

唐然愣了愣，詫異點頭，卻心生佩服。偷偷抬頭看了眼許闈，連眼神都不一樣了。

許闈溫和有禮，手撫上她的頭：“然然，人生很長的，等我們走過去了，回頭看看，才會明白這些日子是條多么短的道路，你現(xiàn)在在乎的，在你漫長的一生里，根本不值一提……”

唐然收斂了神色，三明治吃完了，她將塑料膜捏在手心里，捏成了一個團。

許闈看著她，劉海微覆在眼前，身形修長：“所以，你現(xiàn)在需要做的就是，不留遺憾，就可以了。”

“不留遺憾？”唐然張了張口，還沒想明白。

“對，不后悔，不管是哪方面，友情，親情，包括愛情。”許闈平靜地說道：“這幾年，除了在保持穩(wěn)定靠前的成績之外，你還可以收獲更多。”

許闈微掩了眉眼，低眸頓了頓，又抬頭，恢復了溫和的神色，抬手將她手中捏著的塑料團拿過來，與他的隨意揉在一起，準備幫她丟掉。

“好了，我這周六再給你幾道提升題，這段時間好好準備期末，考慮一下文理分科的事。”

唐然正愁這事，問道：“那你有什么建議嗎？我不知道該選什么。”

許闈笑，微風拂過，他說：“這事兒得自己拿主意，不要盲從旁人，按照興趣來選，不會出錯的。”

“差不多要上課了，你先回去吧，有不懂的可以來找我。”他抬手看了看表，到時間了。

唐然點頭，稱謝后跑下樓。許闈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廊道里，才轉(zhuǎn)身回到教室。

——

不知從哪天起，時沐在班上的話越來越少了。本就沒幾個能聊得投機的同學，天天埋著頭做題，見人都讓幾分。同學們更加不敢親近，只是成績一直都不錯，名列前茅，與老師的交流溝通多過同學。

時沐也學會了不懂就問，有什么不會的題目就跑去辦公室。咯老師們本就對時沐這個好學生喜愛有加，聽說了她的家境，更加體貼和藹，一來二往，什么評優(yōu)資格都往她身上想去了。

和言之庭，每晚還是會一起回家。時沐總是拿著單詞本，邊走邊記，嘴里念著：“abandon，abandon……”走路也毫不含糊。

言之庭無奈蹙眉，打斷她：“你有這么忙嗎？連走路都要記單詞？”

時沐微笑，溫和說道：“要期末考了，下次分班我想去三班。”

聽起來天衣無縫，言之庭喉嚨一噎，根本沒有打擾的理由。

然后時沐繼續(xù)拿起小本本，自顧自走在前面，直至打開院子門，最后含糊說一句：“再見。”便走進院里拉上門，兩人沒有啥過多的交流。

言之庭看著她走進去，進了院，聲音消失，女孩慢慢走上二樓。他斂了斂眉，低眸打開院門。

——

奶奶有時會周末一大早出去擺攤，賣自己種的新鮮蔬菜。時沐也回去幫忙，守著攤。若是到了中午十一點十二點還沒賣完，時沐總是叫奶奶先回去，她的身子骨不能久坐。然后自己邊看書邊守著攤位，等到籃架空了，再馱好書包，挑起籃子回家。

到家時，奶奶總是做好了午飯等著，等她回來了再將電飯煲里的米飯盛出來，熱騰騰的。

時沐冒了汗，消耗了體力，胃口也好了許多，經(jīng)常吃上一大碗。

奶奶更是笑瞇瞇，和藹地看著孫女：“多吃點，你還在長身體呢！”

時沐搖頭，扒起最后一口，放了碗筷：“現(xiàn)在年輕人都要苗條，胖了就沒人喜歡我了！”

奶奶皺眉：“什么亂七八糟的，骨架子好看？那走在街上不就是一骷髏嗎？嚇死人！”

時沐捧腹大笑，本就吃的撐，一笑更難受了，干脆上樓去躺著，書放在手邊，看著看著就睡著了，醒來，卻已是傍晚，霞云染了半片天。

她走到陽臺上，隔壁家的小樓沒什么動靜，院門緊閉著。

時沐拉上窗簾，轉(zhuǎn)身走到書桌前，拉開臺燈，桌面一下子明亮起來，開始做假期作業(yè)。

唐然打來電話，時沐正在解化學題，思緒有些凌亂。

“喂？”

“小沐，你在干嘛呢？”

時沐開了免提，放在桌上，手中的筆不停：“寫作業(yè)呢，怎么了？”

“哦，沒怎么，我就是無聊了，打電話問問你。”唐然說。

時沐：“那你可真夠無聊的。不是要好好用功嗎？去做題啊。”

唐然笑，語氣歡快：“剛做完呢，得勞逸結(jié)合好吧！”

“我還在勞，自己一邊玩去！”說著就要掛電話。

“欸，別啊，晚上我來找你玩吧。”唐然連忙說。

“行。”時沐盤算著半個小時就應該可以做得差不多了。

聽出電話那頭的女孩起身，拖鞋在地板上“啪啪啪”。她說“等著我哈！”

電話掛斷，時沐沒管，繼續(xù)寫著公式，代入計算，得出結(jié)果，屏幕熄滅。

當時沐寫完最后一題后，合上筆蓋，靠向后面，頭向后倒擱在椅背上，眼睛有些酸痛，她閉上揉了揉。

估摸著差不多，走下樓去，剛走到樓梯，邊聽到敲門聲。

“來了！”時沐跑過去開門。

唐然穿著白色長襖，戴頂貝雷帽，俏皮可愛。

“快快快，快去穿衣服，燈火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一副等不及的樣子。

“燈火會？”時沐疑惑。

唐然急忙把她往屋里推：“別問了！快點！去把你衣服拿著，跟著我走就是了。”

時沐便沒再問，連忙跑進屋穿上襖子，又裹上圍巾，跟著唐然一起往巷子外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