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然將時沐帶到她的房間中，在二樓走廊的最里邊。

她笑著打開房門，直接走向白色的衣柜，拉開一扇門，自顧自地翻翻找找。

時沐小心翼翼站在門口，慢慢走到唐然邊上。這是一間很大的房間，粉紅色的地毯毛絨絨地鋪在木地板上，墻上掛著很多相框，都是唐然從小到大的照片，小女孩穿著各式的公主裙，綻放著大大的笑容，無憂的模樣，和現在一樣靈動漂亮。

最后拿出一件黑色的長袖，抖了抖：“小沐，你先去衛生間洗一下，晚上就穿我的衣服吧！”

說著把手里的衣服褲子遞給她，走進房間內帶的衛生間幫她開了燈，又打開換氣，蹲下調節水溫，濕透的頭發向下滴著水。

時沐站在她后面看著她，眸中一片墨色，不動一言。

唐然回頭，察覺到什么，轉眼淡笑：“怎么了？”

沒等她回答，又低下頭探出手，水流從她手中流過，由冰冷，逐漸變得溫暖、炙熱。

她起身放下花灑，袖子擦了擦額頭：“好了，水熱了，你試試就可以洗了，我去另一個房間洗，待會……”

話音未落，時沐聽見唐然哽咽了嗓音，面前的女孩慢慢紅了眼眶，強忍著不讓淚冒出來，濕透的衣服貼在背上，狼狽不堪。

她看著唐然，安靜地站著。手中抱著她的衣服。唐然拿袖子捂住眼睛，衛生間的燈光溫亮刺眼。

慢慢的，她抱住眼前的女孩，破涕而笑。

時沐也笑，喉嚨澀澀的：“哭什么？”

唐然抹淚，咧開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她癟了癟嘴，說道：“不知道，就是想哭。”

時沐覺得莫名其妙，幫她擦掉下巴邊的水滴，別扭了神情：“什么鬼？”

唐然轉身走出去：“行了，你快洗吧！”幫她帶上了門。

……

時沐換好衣服出來，房間里沒人，她去對面的房間敲敲門，也沒人回應。

她拿毛巾擦擦頭發，拿起走廊邊上的拖把，拖干了衛生間的水，才下了樓。

唐然坐在餐桌旁，聽見她下樓的聲音，喊到：“小沐，快過來！”

時沐走進，白色的大理石餐桌干凈整潔。她在唐然對面坐下，面前擺著一碗八寶粥。

“快嘗嘗！我媽好不容易下個廚，先幫我試個毒。”

時沐訕訕拿起勺子，吹了吹放進嘴里。

“怎么樣？”唐然頭伸的老長，期待地看著她。

時沐笑了：“還不錯！”

廚房里的唐母聞聲走出來，系著圍裙，長長的卷發挽起來，嫻靜淑良。她狠狠戳下唐然的頭，卻面露笑容：“你這個小崽子，你媽還能下毒不成？”

說完看向時沐，眸色溫柔，輕輕拍著她的腦袋：“小沐，好喝就多喝點啊，阿姨還做了蛋糕，馬上就好了。”

雖是第一次見面，唐母卻對這孩子心生喜愛，早就聽唐然提過她的家事，更是憐愛有分，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話題，多了不忍的心疼。

時沐乖乖地點頭，話很少：“謝謝阿姨，很好喝。”埋下頭一口口喝著。

唐母將她的拘謹看在眼里，細細看著這孩子的眉眼，生的好看，卻帶了不明說的隱喻。細細彎彎的眉毛，膚色薄涼清晰。

她這個年紀，應當和唐然一樣，任性開朗，偶爾撒撒嬌，不要那么懂事的才好。

往事一幕幕鋪開襲來，年少休學掙錢，貼補家用。相同的人往往相通，她似乎從這孩子看到自己的影子，她自己都沒發現，竟然慢慢撫上了孩子的臉。

時沐突然感到臉上貼上的冰涼，猛地抬頭，唐母趕緊縮回手，心覺不當，手尷尬地不知哪里放。

時沐覺得奇怪，更多的是別扭，她也喃喃笑著，像個嬰兒般。

阿姨這時候把蛋糕端了出來，白色的奶油覆蓋在乳黃色上，一顆顆新鮮的草莓點綴其上。

唐然馬上興奮地一口咬下去，奶油沾在嘴邊。

她高興地翹起腿說：“啊啊啊我太幸福了！小沐真是托你的福，我媽平時都不要我吃多了！”說完撇了眼唐母。

唐母見她這個樣子，毫無禮節，教訓道：“像什么樣子！不知道先給時沐切塊嗎，一點禮貌都沒有！”

唐然無所謂地繼續塞一塊：“小沐才不嫌棄我呢！對吧對吧！”她瘋狂向時沐眨眼。

時沐被逗笑了，抽給她一張紙，連忙點頭，也塞進了一大口奶油。

……

一大早時沐就醒了，唐然還睡著。她有些認床，昨晚睡得并不安穩。

時沐揉揉眼睛，輕輕掀開被子下了樓。唐母也沒起，客廳里只有打掃衛生的阿姨。

阿姨很熱情，連忙起身問候時沐：“起了！”

時沐微微彎腰，禮貌地笑著，輕輕地開口：“姨，等小然和阿姨起來了，麻煩您告訴她們一聲我先回去了，真的是麻煩了。”

“誒呦現在就走啊？吃了早飯再走也不遲，快留下來吃飯，我一大早就熬了粥呢！”阿姨阻攔。

時沐稍稍猶豫，最終還是搖搖頭。

天氣有些陰沉沉的，氣溫倒也舒爽。她走出門，深深吸入一口氣，濕潤清涼。鞋子移了位，被安靜的放在玄關旁的地毯上，她彎腰穿上，濕潤潤的有些不舒服，蹬了蹬，走出院子。

———

走進巷子里，青石板上布滿青苔。時沐著急回家，卻剛好碰上倒垃圾的奶奶。

她快步坐過去，挽過奶奶的手臂，親昵不止。昨晚她已經給奶奶打過招呼了。

奶奶慢慢挪著步子，時沐的腳步也放慢很多。前些年奶奶的腳不方便了許多，有時候到了下雨天，就疼痛不已，不得不臥床整息。最近今年好了許多，敷上膏藥也免了些疼痛。

奶奶拍著她的手：“這么早就回來了，沒給人家添麻煩吧？”

時沐癟嘴：“沒有，奶奶。”

奶奶呵呵笑了：“沒有就好，奶奶知道你一直很懂事。”

時沐頷首，頭枕在老人肩上。

老人又說：“隔壁言家那個孩子是你同學吧，你們以后可以多照應照應，哪天我去跟他說說，你倆放學了一起回家，免了我擔心也好。”

時沐著急回絕：“不，奶奶，你可千萬別去說！我一個人走，還輕松自在……”

奶奶“嘖”，十分不滿：“你這孩子，打小就這樣，不喜歡親近人，怎么認生的很！”

時沐訕訕低頭，喃喃倒：“反正您別說就行了。”

奶奶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開口：“我看那孩子也可憐，一個人住那么大間房子，一整天沒什么動靜，也不出門。”

“他媽也就剛搬進來那見得著幾面，也從來沒看見他爸來過。那孩子也就你這個歲數，能自己一個人搞得過來嗎？”

越說越憤憤不平：“錢倒是有，那光用錢能砸出個孩子嗎！”

時沐扶著老人向家走去，眸中一片黝黑平靜，聽著老人說著，輕抿著唇，卻擰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