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章輝煌與灰黃

它的巨大腦袋突然微微震動起來，一種巨大的興奮感涌上它的心頭，蔓延至它的全身。

段升不明所以地看著它。

它的巨瞳中間的那顆黑色眸子又重新貼向段升的臉。

“我很耐心，很耐心，非常耐心，我可以等待。”戈隆低沉的聲音震顫著段升的全身上下。

“等待什么？”段升越來越摸不著頭腦了這條龍是不是被關久了，還被人當做野怪打，弄傻了？

“太長久了，但是我可以等待。”它的腦袋離開地面，高高的脖子重新把它送回原屬于它的高度。

戈隆喜歡這種居高臨下的視線，它是玉城的貪婪之王，在它睜開它威嚴的瞳孔之后，人類就自覺或是不自覺的向它的偉岸姿態拜倒，獻上玉城的無盡的珠寶和布滿的黃金。自然也就成就了它目中無人的作風和自居高等生物的偏傲。

戈隆貪戀金珠玉葉的奢靡生活，玉城子民自豪于家鄉擁有這樣的罕見天物。

直到玉城走向頹勢，高聳宮殿里，戈隆的足下仍然布滿黃金和異寶。

對于貪婪的火龍來說，危險的陰影只在螻蟻的心中擴散，與它而言無關緊要。

城市最終被毒藥般的衰敗預兆一點點浸泡，人們察覺、哀嘆，無可奈何，每個人都知道這座礦產豐物之城正在以不可逆轉之勢邁向深淵。

然而無人直視深淵，人們甘愿耽溺于夢魘。

他們選擇閉上眼睛。

百年的積淀最終散盡，連同榮耀與財富一同坍塌陷落于大漠中的黃沙。

食物、寶鉆、飾品、奇珍異寶都被當賣，用來換取生活所必須的物資，人們任然選擇閉上眼睛。

只要維持著“可以生活”的水準，就可以讓他們繼續閉上眼睛。

閉上眼睛，夢中仍是過去的奢謠，他們甚至開始在夢中期待未來重振榮光。

現實不是夢，他們可以做夢中的王，卻當不了現實的書寫者。

直到最后一顆黃金被采盡，人們最后丟失了他們的幻想的資本。

無數的人們低念：是時候讓它償還。

或許是王的故事往往都是如此，不是以戰死終結，而是與它子民的反目。

偶然間，也可能不是偶然，一位遠方而來的勇士恰巧在此時出現，手持寶劍，擊敗了不曾戰斗過的火龍。

“我絕不接受卑鄙螻蟻的憐憫。”它說。

“你還有別的用處。”勇士說。

它不會忘記他的臉龐。

和故園的風貌。

直到它被關進原生資源管理處專管的異位空間d部門，只有偶然幾次的機會，它才會被放出來與峽谷里的參賽者戰斗。

戈隆這時候才明白了那位勇士口中的“有用”是什么意思，一開始的勃然大怒，最終也被時間所磨平，大部分的時間里它只有孤獨地在一片黑暗的異位空間里等待生命的流逝。

就連峽谷不變的景致和天空在它好久不曾遠足的囚禁生活中都顯得彌足珍貴。

但是現在，或許出現了一些小小的契機。

是的，它很有耐心，它太有耐心了。

眼前的這位螻蟻，顯然是弱小的，即使是自己不到一成的實力，也完全無法招架。

比它在峽谷里遇到的大多數人都要差得多。

但是卻讓它發現了一點有趣的東西。

那就是他沒有被自己的火焰所灼燒。

一開始戈隆覺得那是一種可以暫時讓身體半存放在異位空間里的小把戲，但是后來它發現事實遠不止如此。

沒有任何的技術或者法術可以讓一個人長時間保持半存放的狀態。

要不就跨過去，要不就留下來。

這是這個世界的共識。

而這個人類卻在火焰中呆呆地站了很久。

戈隆低低地笑起來，它的笑聲如同打雷。

“告訴我，人類，你為什么不會被我的火焰焚燒？”

這樣突然的笑聲讓段升感覺莫名其妙而且不寒而戰。

魯班七號從旁邊站起來，又試圖對著戈隆開槍，但是不妙的是，它的藍量在剛才一番戰斗中已經見了底，它好像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一直在反復地按動槍的扳手。

他必須要攻擊戈隆，必須讓它受到持續性的傷害，不能讓它回血，不然剛才的戰斗就會功虧一簣、前功盡棄。

他剛才一直沒有派上什么用場，至少現在應該做些什么。

戈隆就在眼前，但是他手上卻沒有武器。

該死。

哪怕只是一把小刀也好。

“確實，我現在沒有要求你說出真相的籌碼，即使是螻蟻，顯然也能感受到談判中的籌碼。”戈隆壓低了聲音。

即使是有求于人，戈隆也絕不會放軟一點語氣。

龍生里沒有被教過什么叫做低頭。

“但是，只要你說出來。”戈隆用自己的右爪在自己的左掌上劃出一條細細的血線。

“我可以用自己在這里剩下的血條作為交換。”

即使是細細的一笑血痕，也被系統認定為受傷，戈隆的血線沒有上升。

這展現了它的誠意。

段升有些猶豫，其實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么可以受到攻擊的時候就變成透明人，但是其余的時間里又是實體化的。

但是直接說出“我的血條就是在魯班七號身上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樣的答案顯然不會讓戈隆滿意，話說它為什么對自己的“特長”這么感興趣。

“說吧。”巨龍又降下它尊貴的腦袋，它的聲帶發出的聲音在段升的耳邊如同雷鳴。

“我——”段升開始頭腦風暴，在腦子里瘋狂尋找可以用來東平西湊的瞎話。

戈隆從未這樣認真地聽過一個人類的發言，換作之前，它都是咆哮著讓任何靠近它的人類滾開。當然，除非是來送錢的。

它幾乎就要肯定異位空間中必有人類還未發現的蹊蹺，這個秘密就藏在這個男孩的身上，而今天，人類就要為他們喜歡擺弄自己尚不熟悉的東西付出代價。

一個不友好的飛蟲打斷了它的好事。

“太過專注了不是嗎？戈隆！”熟悉的嘲諷句式宣告者話語主人的桀驁。

蕭渙從龍坑背面又爬了上來，并且一路摸到了側面，就像之前所說的，戈隆從未如此專注的傾聽過一個人類的發言，以至于它忽略了側翼襲來的危機。

它丟掉了另一只眼睛，它丟掉了僅存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