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后院是很純粹的江南風情,小橋流水,假山怪石。遠遠望去,一座小亭子旁邊什么都沒有,孤零零地站在整個花園的最高處,幾位少女正圍坐在里面。
“幺雞!”蔥白的手指捻起那張竹牌,插入自己面前的牌隊中,又一把推倒了它們。平樂開口,是抑制不住的喜意,“又成了,給錢吧~”
因著明達的傷勢,平樂昨日就給自己幾位小姐妹下了帖子,將他們全都約到了自己家中。然后明達就見識了一次,單方面的虐殺。從大早上牌局開始,到現在打了有十幾局,除了平樂明顯的防水的時候,其它三個人沒有一個能在她之前成牌。
“你這完全就是在騙錢啊~”碼牌的時候,向家那位姑娘嘟著嘴抱怨道。說著她眼珠轉了轉,探頭看向另外兩個姑娘,“不行,我們三個一家吧。”
一位穿藕荷色衣裳的姑娘咬了咬嘴唇,看起來有點意動,嘴上卻說著“這樣不好吧。”
向家姑娘用胳膊肘頂了頂那位姑娘,指了指對面捧著茶杯的平樂,“怕什么,你看她,巴不得我們聯手呢。”
平樂放下茶杯,攤了攤手,“無所謂的。”
這句話說出來,幾個姑娘倒是齊齊笑了出來,輸了這么久,贏的機會要大點了,大家也是高興的。
躺在旁邊的明達微不可見的打了個哈欠,她們輸的實在是太慘了。三個人的牌技都不算差,配合也算有序。平樂對面的那位姑娘試圖吸引她的火力,兩邊的兩位姑娘則是雙面夾擊,將平樂的牌壓的死死的。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一定比平樂做的更好。平樂完全放棄了防守,盯死了她的下手,憑著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不愿意給自己對面喂牌,把兩人壓的死死的。
這樣下來,三人當中唯一收益的就只剩平樂的上手,那位藕荷色衣服的姑娘了。其它兩人自然也就不太樂意了。秉持著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的想法,不過兩局下來,三人的聯盟就這么散了,又開始了被平樂吊著打了。
一直沒怎么說話的那位鵝蛋臉姑娘一把推亂了所有的竹牌,整個五官都皺到了一起,“不玩了不玩了,明年的月錢都快沒了。”
另外兩個姑娘也都往后靠了靠,也是一幅不愿意再打的樣子。平樂也收了手,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叫人過來收拾桌子。
“不過就圖個樂子,咋還打出氣了?”平樂從北月帶來的食盒中拿出一盤桃花酥,放在了桌子上,“桃花酥,前幾日從北街那邊得來的方子。”
見平樂還是笑盈盈的,那個鵝蛋臉姑娘反倒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就主動了口,想要緩和一下氣氛。“聽說前幾日你家里聘了只波斯貓,不如抱出來讓我們看看?”
小貓柔軟可愛,大多數的女孩子都是喜歡的。聽到這個姑娘開口,向家姑娘和穿藕荷色衣服的那位姑娘也都笑著看向了平樂。
平樂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嘴角順勢耷拉了下來,眉眼微垂,做足了美人垂淚的準備工作。她輕輕撫過明達的腦袋,聲音低低的,“這就是我家小北。”
那位鵝蛋臉姑娘眼睛微微睜大,輕呼道:“我還以為這是你新買的布偶呢,怎的會變成這樣?”另外兩位姑娘的反應也基本和她一樣。
因為受傷,所以明達現在真的除了一雙眼珠還能動之外,其它地方都是不能動的,所以這幾位一直以為他就是個死物。但是平樂平日里的審美也在那里,這旁邊擺一個這個丑不拉幾的東西也著實讓她們感到好奇。其實一開始來的時候,她們就很想問的,但看那些服侍的人都那么小心地對待這個東西,她們也就識相地沒有開口,畢竟誰都有點小秘密嘛。
平樂嘆了口氣,“這件事說來話長啊~”然后就仔仔細細地說清了自家小貓貪玩跑到程家,結果被打成這樣送回來的事情。
雖然不知道平樂要干什么,但是明達看得出她現在是在裝慘。于是在平樂說到自己在前廳看到自己,還拿著帕子擦擦眼角的時候,明達超級配合的“喵”了幾聲。
細軟的貓叫聲,配合上他現在這幅飽受摧殘的模樣,激發了在場所有姑娘的同情心。
那鵝蛋臉的姑娘率先開口,看著明達的眼神讓他繃帶下的皮膚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什么人啊,我瞧著大概就是她自己讓人把小北打成這樣的。”另外兩個姑娘表示贊同。
正當三人還準備繼續聲討程葉嘉的時候,就看著底下一群人氣勢洶洶地沖著這邊來了。
“姑娘,我實在是攔不住啊。”北月跑了上來,眉頭緊皺,“那程姑娘非說要來見姑娘,值班的人還被她帶的人打傷了。”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程葉嘉帶著三四個侍衛沖了上來。平樂站起身,眼睛微睜,“程姐姐你怎么可以帶著人闖進我家后院?”
今天的程葉嘉上身穿著鹿角啡壓象眼針法半袖腳踏紡車圓領和粉紅戳紗素羅凈面,下身是明王色畫繡滌棉織物絲緞裙,披了一件海水綠長穗子針彩條動物紋錦披帛,青春又華貴。全身上下最不搭的可能就是她臉上那塊厚厚的白紗,完完全全擋住了她那還算出色的容貌。
見到有人在場,程葉嘉的氣焰也沒有之前那么盛了,唯一露出來的眼睛彎了彎,“真是不湊巧,我今日找李妹妹有點事,還請幾位姐妹......”
雖然對所有事情都很好奇,但是大家都是從后宅中走出來的,自然知道什么能聽什么不能聽。幾位都想要告退的時候,北月卻上前一步,“諸位姑娘請隨我移步花廳。”
走了可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啊......幾位姑娘眼珠一轉,帶著人跟在了北月后面。
她們走出不遠,那程葉嘉就一巴掌向著平樂抽了過去。
是在上輩子,她肯定會謀劃很久才會動手,但是這輩子,平樂的爹爹的職位是她爹爹的,辛明達也是她的,她自然是什么也不怕了。這時候當然是怎么舒服怎么來嘍。
明達在窩里急的直叫喚,程葉嘉想干什么,她居然敢直接上李家打人?
幸好平樂反應夠快,躲過了那個巴掌。平樂想到了程葉嘉臉上起紅疹之后會來她家質問,畢竟那些東西上就差沒直接寫上她的名字了,但確實沒有想到她會直接動手。“程葉嘉你在想什么?來我家打我?”
“李平樂,你敢說我臉上這些東西不是你做的?”
既然撕破了臉,李平樂也不用去維持那副柔弱模樣了。她施施然坐了下去,捻起一塊桃花酥,看都不看程葉嘉,“我哪知道什么東西,你說的我可不明白。”
又是這樣,為什么她還是這幅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樣子,明明這輩子她什么都沒了,程葉嘉一團火在她胸腔那邊燒了起來。她一把扯下臉上那塊白紗,大大小小的紅疙瘩露了出來。“李平樂,你敢說這不是你干的嗎?”
平樂斜眼看了下,唇角勾了起來,“我自然敢說啊。不過明日不知道姐姐敢不敢認,闖進別人家打人這件事了啊?”
“你敢!”她來之前也想過這種情況。但是這種事只要主人家不出聲,就不會有什么流言傳出去,畢竟家里出這種事也不多光彩,所以她只要控住李平樂就可以了,而她手上真抓著李家最大的弱點。“軍隊糧草由我阿爹全權掌管,你敢說出去,今年就等著讓你阿爹上門求我吧!”
什么?程家全權掌管糧草。程家那個不是說是從兵部那邊走一遍的嗎?明達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只想站在程父面前好好質問一下他。
說起那糧草來,李平樂也是一肚子的火。她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程家好大的臉啊,扣押糧草,公為私用,還敢上我家要挾我?”
其實說起來程葉嘉也有點心虛,但是想起那些糧草的去向,她倒是底氣足了點。“你有什么證據?我家可沒有做過這種事?”
“沒有?”平樂嗤笑了一聲,“沒有?所以我阿爹去年帶劍上你家,你家之后是從自家倉庫中弄出來的半數軍糧?”
程葉嘉向前一步,像是給自己增加勇氣,好說出接下來的那些話,“反正不是我家扣下的,你怎么說都無所謂!”
見程葉嘉被她唬的差不多了,平樂收了渾身的氣勢,又坐了下去,摸了摸正睜著眼瞧著她們的明達,聲音恢復了平靜,“如果沒什么事,程姐姐還是早點回去吧!”
“你!”
“現在大家對我那未婚夫的期望可還大著呢,程姐姐還是識相點好。”要不去年的事情說出去,就不知道是誰家倒霉了。
程葉嘉自然聽出了平樂的話外之音來。但是聽到平樂說到明達,她想起自己院子里的那條黃狗來,原本還有點生氣的她倒是突然平靜下來了。且讓平樂再得意一段時間,等到明達回到自己身子,自然會有人幫她做主的。
想到這,程葉嘉笑了笑,撿起那塊白紗戴了起來,“我們且等著瞧吧。”
平樂連看都不想看她,實在是太蠢了,蠢得和她對線都覺得對不起自己。無所謂地攤了攤手,眼角余光瞥見了送完人剛剛回來的北月,她吩咐道:“北月,找人送程姑娘出去!”
北月答應了一聲,叫來旁邊一個灑掃的小姑娘,叫她送了程家一行人出去。
“北月!”
“姑娘有什么事嗎?”
平樂將明達連他的窩一同抱了起來,向著自己院子走了過去,眼睛微瞇,露出個狐貍般的笑來,“告訴向姑娘她們,就說我臉上帶傷,今天實在不方便招待她們了。記住......”
“臉上帶傷!”北月笑著重復了一下,“奴婢知道的。”
誰讓牌桌上的人,都挺八卦呢,不利用一下,多對不起她們啊~